毕家都将万劫不复,甚至是天打雷劈!”那毕长啸和毕忆潇听到这话,不禁相视一眼,一时也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谢贻香”忽然大声说道:“够了!”话音落处,她便径直来到福管家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毕无福,当年毕无宗在军中暴毙,当真只是因为‘天龙战意’的反噬?”
那福管家陡然听到这一问,即便是他再如何精于掩饰,浑身上下也是下意识地一阵颤抖,这才说道:“你这话问得好不奇怪,老爷早在十多年前便已过世,又和眼下毕府里的命案有什么干系?你莫要……”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谢贻香”已抢着说道:“毕无福,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想不到直到此刻,你居然还要撒谎,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年毕无宗之死,分明是出自皇帝之手;所谓的‘暴毙’军中,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妄图掩盖后人的耳目罢了!”
这话一出,等同于在这前厅里炸响了一道惊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听“谢贻香”继续说道:“毕无宗当年曾有个外号,乃是叫做‘毕十万’。有人说是因为毕无宗曾在鄱阳湖率领‘十万阴兵’大破李九四,也有人说这一外号是来自于他‘倘有十万精兵,必可纵横天下’的言论。其实这些说法都不对,毕无宗之所以得此外号,是因为他天性残暴、嗜血好杀,当年他率军收复蜀地之后,居然在这成都府外大开杀戒,一口气坑杀了十万降兵,所以才被世人称作‘毕十万’!”1
69 帝王术一箭三雕()
伴随着谢贻香的话音落下,前厅里的众人早已哗然开来,那赵若悔忍不住说道:“谢三小姐这般年轻,你……你居然也知道此事?”“谢贻香”顿时抓住他的这句话,冷笑道:“这虽是就发生在蜀地的陈年旧事,旁人不清楚倒也罢了,但赵老师身为峨眉剑派‘念’字辈的高手,在这蜀地经营了数十年,自然最是清楚不过。不仅仅是赵老师,在座的海念松大师和墨隐先生,你们也是这蜀地武林的前辈高人,可还记得毕无宗当年在成都府外坑杀十万降兵之事?”
那海念松和尚仍是在椅子上盘膝打坐,只是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但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墨隐却点了点头,开口回答道:“不错,不错。确有其事。当时成都府外血流成河的光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谢贻香”又吸了一口旱烟,长声说道:“毕无宗生平最爱杀降,这是世人皆知的事。话说当年毕无宗虽然收复了蜀地,但因为杀心大起,居然坑杀了十万降兵。事后他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所以才不敢回金陵复命,而是选择在这蜀地修建府邸,就此定居下来;并且还向皇帝称病,想要从此卸甲归田,希望皇帝看在他过去军功的份上,对他这番罪孽既往不咎。然而毕无宗到底是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以为罚与不罚,仅凭皇帝一言便可决定。要知道他当时杀的可是十万降兵、十万条性命,朝野上下可谓是群情激愤,不少大臣纷纷上书弹劾,要皇帝治毕无宗的死罪。而皇帝当时打算一统天下,正是收买人心之时,权衡利弊后,他终于还是狠下心肠,派人在军中谋害了毕无宗。”
说到这里,“谢贻香”当即环视在场众人一遍,一字一句地说道:“至于当时亲手杀害毕无宗的人,倒不是别人,正是毕无宗生平最好的朋友、当今朝中的首席大将军谢封轩!我身为谢封轩的女儿,对此事再是清楚不过!”
这话出口,毕家众人皆是一脸震惊,显然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般说法,难道当年毕无宗的死,当真是由皇帝授意、谢封轩下手,在军中取了毕无宗的性命?其余众人听“谢贻香”将这段往事讲诉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搬出了她“谢封轩女儿”这一身份,略一思索,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只有那福管家还能维持清醒,当即喝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你身为谢封轩的女儿,居然连自己的父亲也要污蔑,真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居心……”说到这里,他陡然醒悟过来,当即又大声喝道:“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眼下我们分明是在说恒王的案子。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就不要在哪里信口开河,将屠前辈冤枉成杀害恒王的凶手!”
众人听谢贻香忽然说出当年毕无宗遇害的真相,惊骇之下,倒是将恒王遇害的命案抛诸脑后了。此刻听到福管家这一番话,才稍微回过神来,不禁心中暗道:“别看这福管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果然是条老狐狸。面对谢贻香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竟然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倒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听到福管家出言反驳,“谢贻香”却是不慌不忙地笑道:“福管家教训的是,关于毕大将军的死因,既然连毕家后人都不再追究,我又何苦旧事重提?还请诸位见谅,此事我便只能说到这里,至于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诸位信与不信,其实都无所谓,只要大家心中有数,那便已经足够了。”
说着,她语调忽然一转,沉声说道:“眼下我之所以贸然提及此事,便是要提醒在座的毕家后人,皇帝因为当年密谋害死毕大将军之举,这些年来一直对毕家的后人心存芥蒂,担心你们知道真相后,会谋划替父报仇,所以才会刻意疏远毕家,令整座毕府沦落到今日这般冷清的局面。同样的道里,恒王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拢郑国公,以为毕家后人因为这桩杀父之仇,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这么一说,众人心中顿时雪亮一片,彻底想通了整件事情。要说那恒王乃是一干皇子当中最为杰出之辈,素来心存大志,甚至可以说是存有不臣之心,又怎会因为幼年时的些许情谊,一直要来和毕长啸这个既没地位、也没实力的郑国公结交,而且还要亲自前来毕府?依照“谢贻香”这般解释,整件事便说得通了,原来当年毕无宗之死,竟是皇帝在暗中谋划,而恒王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地拉拢毕家。今后恒王若要起事,就算毕无宗后人根本帮不上他什么忙,恒王却好歹也能以毕无宗当年之死来做文章,找出一个反对当今皇帝的理由。
可是虽然解开了这一疑惑,众人随即又重新迷糊起来,这和屠凌霄便是杀害恒王的真凶,究竟又有什么关联?只听“谢贻香”又开口说道:“说来我倒是有一个疑问,还要请诸位替我解答。那便是以恒王的身份和地位,要说恒王突然遇害身亡,放眼当今天下,谁的嫌疑最大?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她这个疑问在场众人几乎不用思考,当场便能脱口而出,却并无一人敢言。只有那毕长啸不假思索,立刻脱口说道:“你是说……当今皇帝?”“谢贻香”装模作样地“哎呦”一声,惶恐地说道:“这可是郑国公大人亲口所言,我可什么都没讲过。”那毕长啸顿时怒道:“是我说的又如何?你们眼下身在我毕府之中,即便真有什么过失,自然也由我担着!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少在那里支支吾吾!”
“谢贻香”手中的一锅旱烟早已燃尽,当即又捏出一卷烟丝装填起来,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恒王的所作所为,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皇帝的狡诈精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的?然而为了要平衡皇室内部的权利纷争,皇帝投鼠忌器,还真不敢将自己的这位皇子怎样。可是自己的这位皇子如果突然死于非命,那岂不是天随人愿、皆大欢喜?而且更重要的是,恒王之死若是能将皇帝一直心存忌惮的毕府也牵连在内,岂不更是一箭双雕?所以我若是皇帝,听说恒王私离驻地前来毕府的这一消息后,又该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众人背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凉意,“谢贻香”的言下之意再是清楚不过,分明是说杀害恒王的凶手乃是由当今皇帝授意?那常大人更是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谢贻香”说道:“你……你说什么?”
“谢贻香”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常大人,你以为皇帝派你主办此案,乃是看在你和兵部虞侍郎的交情上,想要借你之手对毕家网开一面?错了,完全错了!不止是你,就连我谢贻香,还有我家竞月兄,先前全都想错了!皇帝此番之所派我们前来,的确是想让我们徇私枉法,做出包庇毕家之举,如此一来,皇帝才有借口将我们这些个和毕家相关的人,甚至包括我父亲谢封轩在内,尽数一网打尽,让这桩好事再变成一箭三雕!”
话音落处,只听“噗通”一声,那常大人居然被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说道:“你……你别吓唬于我……”“谢贻香”叹道:“常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再没什么顾忌。此案其实再是简单不过,试问就连那武林盟主闻天听、‘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一的人物,不也是替皇帝跑腿办事的走狗,又何况是我们眼前这位屠凌霄屠前辈?”
说到这里,她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屠凌霄以毕家远房亲戚的身份,在三个月前来到毕府,谎称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来看看毕家的后辈,而就在他来后的第三天夜里,恰巧恒王也来了,随后便发生了这桩命案。所以整件事情再是清楚不过,皇帝早已得知恒王要来毕府的消息,这边恒王才刚一离开江浙驻地,皇帝便以飞鸽通知身在藏地的屠凌霄,令他立刻前来毕府等待,伺机杀死恒王!”1
70 刀出鞘笑解干戈()
伴随着谢贻香的话音落下,整件命案的真相自然也再是清楚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了那屠凌霄身上,而这些目光之中,有惊恐、有愤怒、有无奈、有伤心,更多的则是一份杀意。
当中只有那福管家厉声喝道:“你……你绝不是谢贻香!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在此妖言惑众,想令我毕家从此万劫不复!”那欧阳茶也突然开口说道:“福管家所言不差,我欧阳茶和屠前辈乃是多年至交,深知他的为人,绝不可能是替皇帝办事的走狗。你这小丫头,分明是在胡言乱语!”
只可惜在场众人早已被“谢贻香”给彻底洗脑,哪里还听得进福管家和欧阳茶二人的言语?那常大人当即从地上奋力爬起,朝那屠凌霄颤声问道:“你……你当真是皇帝的人?”听到此问,那屠凌霄忽然长叹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朝“谢贻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继而缓缓说道:“不错,我的确曾替皇帝办过不少事。”
那常大人顿时面若死灰,脱口说道:“完了……全完了……你果然是皇帝的人,是皇帝杀了恒王……而皇帝此番派我前来,分明是要取我性命!完了……完了……”“谢贻香”不禁厉声喝道:“什么完了?眼下屠凌霄分明还在这毕府的前厅当中,我们只需当场将他击毙,只说是杀人凶手抗罪拒捕,不得已将其当场诛杀,如此一来,他便再没机会到皇帝面前进谗,胡乱污蔑我等。而我们只需替他写好认罪的供状,再按上他的手印,便足以坐实他的罪名。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屠凌霄认罪的供状,皇帝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又能将我们怎样?”
听到这话,那常大人顿时醒悟过来,想也不想便大声喝道:“来人啊!赶紧将这屠凌霄当场擒下,死活不论!”前厅里的十几名兵卒对望一眼,都有些蠢蠢欲动,却只是望向那宋参将,要看他是何吩咐。那宋参将的脑袋此时也已乱作了一团浆糊,眼见这般局面,当即点了点头;伴随着他这一点头,便听“唰唰”声接连响起,众兵卒手中的腰刀已然尽数出鞘,直映照得整个前厅里雪亮一片。
那福管家却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当即踏上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拦在屠凌霄面前,口中厉声喝道:“我看谁敢上来?你们若是敢动屠前辈一根毫毛,我毕无福便和你们拼命!”他盛怒之下,也再不自称为“小人”了,可见事情发生到这个局面,对这位毕府里的福管家来说,显然已是山穷水尽、无能为力了。
谁知那屠凌霄却忽然说道:“毕无福,你退下。”那福管家顿时一怔,说道:“这……这……”只听屠凌霄沉声说道:“我叫你退下。”那福管家呆立半响,终于长叹一声,兀自走到旁边,再不多说一句。
眼见这福管家居然对屠凌霄如此言听计从,众人不禁心中好奇,真不知屠凌霄这个远房亲戚,到底和毕府有什么渊源。那屠凌霄喝退福管家后,便淡淡地说道:“我早已是该死之人,更何况今日又听到这许多事,再也无心继续偷生。他们既然想来杀我,那便一齐上罢。”说罢,他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
众人听他说什么“早已是该死之人”、“再无心继续偷生”,不禁对这屠凌霄的身份来历愈发感到好奇。可是当此情形,又哪容得众人细思?眼看屠凌霄终于站起身来,在场众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纷纷戒备起来。就连那十几名兵卒见到屠凌霄的这般架势,尽管看不出这个秃顶的干瘦老头究竟哪里可怕,但心中却同时生出一阵莫名的恐惧,竟是不敢上前对他动手。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只听毕家主人毕长啸忽然开口说道:“常大人,宋参将,你们让这些军士上前缉拿老贼,岂不是叫他们白白送命?都给我退下罢!”说罢,毕长啸也从主人席位上站起身来,沉声喝道:“来人!取我的兵刃来!”
毕长啸这话出口,分明是在向屠凌霄邀战了。那宋参将心中一凛,也知道其中的深浅,连忙把一干兵卒唤了回来,只是令他们将这整个毕府的前厅围得水泄不通,从而封死屠凌霄的退路。不过片刻工夫,便有两名下人抬来一柄镶满珠玉的金背大砍刀,约莫有六尺长短,粗略估计竟有五六十斤的重量。那毕长啸接过金刀,当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屠凌霄缓步走去;待到他行到屠凌霄身前六尺之处时,才终于停下脚步,一张脸则早已变得通红,竟是一上来便用上了毕家绝学“天龙战意”。
那屠凌霄却是一脸的不屑,淡淡地问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