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已然是天大的荣幸,更别说得见欧阳先生的尊容了。”
说着,她望向毕家三公子毕长鸣,又说道:“毕三公子方才真情流露,说在你十九岁那年,因为试毒时不小心误服了唐门新研制的‘留香万里’,以致下半身彻底瘫痪。试问如此重症,以欧阳先生和毕家的关系,却也并未前来问诊,还是由郑国公一路带着你跋山涉水,去往泰山向欧阳先生求医。而且到头来给你解毒之人,更是欧阳先生的二弟子‘金针度人’洪玄野,欧阳先生根本便没有出手,是也不是?”
那毕长鸣点头说道:“正是。”“谢贻香”笑道:“由此可见,我们这位‘泰山神针’是何等大的架子,即便是毕三公子中了剧毒,他也只在家中坐等病人上门,最后更是令自己的徒弟替毕三公子医治。所以欧阳先生此番亲自前来毕府,却只是要给郑国公这个晚辈看病,而且还是……还是……嘿嘿,还是并不要紧的心病,莫不是欧阳先生转性了?”
说到在这里,她也不给欧阳茶分辨的机会,又继续说道:“再说郑国公的这一的心病,分明是当年在孝顺完自己的母亲后,所遗留下来的贵恙,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欧阳先生对于郑国公的症状,想必也早有耳闻。即便欧阳先生当真要替郑国公特意跑上这一趟,那必定是有了救治的法子,否则又何必要来?可是显而易见,欧阳先生此行并无医治郑国公的法子。所以归根结底,欧阳先生所谓的来替郑国公看病,分明只是个幌子;同样的道理,欧阳先生也绝不可能是为毕四小姐毕忆湘的病情而来。那么请问诸位,这整座毕府当中,除了郑国公和毕四小姐这两位病人,还有谁值得欧阳先生大驾光临?”
众人听“谢贻香”的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可谓是滴水不漏,都被她的话语吸引了过去,竟是听了个鸦雀无声。“谢贻香”眼见无人接话,不禁略感失望,只得自问自答,说道:“恰巧毕二小姐方才说漏了嘴,说毕忆湘的疯病本是天生,乃是遗传于她的母亲,可见毕夫人必定也是患了和毕忆湘一样的疯病;而毕忆湘更是亲口承认,说自己的母亲还在人世。若是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那事实便再清楚不过,欧阳先生此番前来毕府,当然是要替这位‘已故’的毕夫人诊治疯病。至于六年前毕夫人所谓的过世,多半便是疯病发作,而毕家的人怕她生出事端,不得不将她藏在了暗处,这才对外声称毕夫人已经过世。”
听到“谢贻香”的这一结论,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同时望向那欧阳茶,要看他是何反应。那欧阳茶的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谢贻香,过了好久,他才沉声喝道:“是又如何?即便你说的一字不差,我欧阳茶不过是替人行医问诊,又不曾触犯律法,哪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来质问?”
他这般回答分明是死鸭子嘴硬,等同于承认了“谢贻香”的推断。那毕长啸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问道:“欧阳先生!家母……家母当真还在世?我……我如何不知道?”说着,他又向身旁的毕忆潇问道:“难道……难道母亲当年果然是诈死?是你把母亲给藏了起来?”毕忆潇当即冷冷顶撞道:“你还有脸叫她母亲?你如何不叫她妻子?”
眼见毕家兄妹兀自争吵起来,众人连忙仔细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这一切。可是想来想去,才突然发现这些都只是毕府里的隐私,似乎和三个月前恒王遇害的案子无关。尤其是那常大人和宋参将二人,在谢贻香将她自己敲晕过去变作“谢贻香”之后,随着各种谜团的解析,早已有些跟不上节奏。那宋参将倒还能勉强听懂,常大人却已是云里雾里,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此时听到毕无宗毕大将军的夫人居然还在人世,而欧阳茶此行的真实目的,便是来替毕夫人诊治,那常大人的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连忙搓揉着太阳穴,开口问道:“谢三小姐且慢……我们今日是来侦办恒王遇害一案,若是无关的事,那便不要提了。就好比毕夫人是否还在人世,与毕府里的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脱口问道:“难不成……难不成谢三小姐的意思是说,这位欧阳先生从一开始便在说谎,所以当夜杀害恒王的凶手,其实便是欧阳先生?”181
66 乱心智幕后黑手()
那欧阳茶当即勃然大怒,怒道:“你这糊涂官,简直是胡言乱语!”“谢贻香”也连忙笑道:“常大人,欧阳先生说的没错,看来你的确是有些糊涂了。这位欧阳先生的来意本有些令人起疑,但如今我们既已知晓,他是来替诈死的毕夫人诊治病情,可见他此行的理由倒是充分,反倒不是有预谋地前来杀害恒王。”
那宋参将也补充说道:“常大人莫非忘记了,命案当夜欧阳先生乃是和福管家在一起品茶,后来听到赵老师弄出动静,这才一同赶了过去。如果说他是行凶杀人的关公,那福管家岂不也是共犯,乃是在包庇于他?”
那常大人的脑海里本就已稀里糊涂,听了两人的话,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向欧阳茶道歉。那欧阳茶只是冷哼一声,却是怒气未消。“谢贻香”又点燃一锅旱烟,吞吐着烟雾笑道:“要说福管家包庇了某人,只怕倒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他要包庇的人,却并非欧阳先生。”说着,她又向欧阳茶问道:“欧阳先生,这位本该在六年前便已过世的毕夫人,究竟是患了什么病?是否也是和毕忆湘一样的疯病?”
欧阳茶当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三个月前我千里迢迢赶来毕府,不过才停留了数日,还未来得及见到毕夫人,府里便发生了这桩的命案,哪有机会替毕夫人诊治?”“谢贻香”不禁眉头微皱,又和他确认了一遍:“如此说来,欧阳先生直到今时今日,一直没见过这位毕夫人?”旁边的冰台冷哼一声,说道:“我师父的话你难道听不懂?没见过便是没见过。”
就在这时,只听那毕忆潇忽然说道:“够了!你们别在那里胡乱猜测!家母的确并未过世,而是因为身患重病,所以在六年前以假死避世,选择独自隐居起来。而整个毕府上下,除了毕忆湘这个傻子,便只有我一人知晓此事。”
“谢贻香”不禁笑道:“毕二小姐终于肯承认此事,倒是再好不过。”毕忆潇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三个月前,欧阳先生突然来访,只说是来替家兄诊治。谁知他又在私底下找到了我,这才说明来意,竟是受人所托,要来替家母诊治。我见欧阳先生来得突然,吃不透当中的深浅,所以当时并未承认家母还在人世这一事实。于是欧阳先生便在府里住下,这才不幸被恒王的命案牵连进来。所以无论是家母的事,又或者是欧阳先生师徒此番来访,都只是我毕府的私事,与这桩命案毫无关系。”
“谢贻香”当即反驳道:“毕二小姐,你这话也未免说得太轻松了些,眼下我们可是寻找当夜杀害恒王的真凶。既然毕夫人还在人世,那么自然也有她一份嫌疑。如今仅凭你一句与此案毫无关系,莫非便想就此唬弄过去?”
听到这话,那毕忆潇却是满脸不屑,冷冷说道:“家母的双腿早在十多年前便已废了,依仗轮椅方可行动。就算她老人家并未过世,方才那赵若悔说得清清楚楚,当夜杀人的关公分明是从‘龙吟阁’里走出来,那又怎么可能是家母?”她旁边的毕长啸和毕长鸣两人也双双点头,毕长鸣更是补充说道:“实不相瞒,家母在世之时,双腿便已残废。而赵老师当年也曾见过家母几次,当夜他撞见的凶手是否是家母,谢三小姐一问便知。”
那赵若悔与毕忆潇、毕忆湘之间的丑事被当众揭露,和毕家众人几乎已算是翻脸,但听到这话,倒也不必说谎。他当即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不错,毕老夫人在世时,我的确和她老人家有过数面之缘,她双腿也的确有些不便。至于命案当夜我在‘龙吟阁’外撞见的关公,分明行动如常,绝不可能是她老人家。”
“谢贻香”不禁夸张地叹了口气,兀自笑道:“如此看来,毕夫人的嫌疑似乎可以排除了?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毕夫人诈死之事,便只有毕二小姐一人知晓,那么此番请欧阳先生前来给毕夫人诊治的,究竟又是何人?”说完这话,她又深吸了一口手中旱烟,忽然转向那福管家,不怀好意地问道:“福管家,你可知这人是谁?”
眼见“谢贻香”又将矛头指向了福管家,在场众人愈发跟不上她的节奏,不知她究竟打算问出些什么。那福管家听到这话,略一沉吟,当即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小人也不必隐瞒。谢三小姐猜得不错,正是小人将欧阳先生请来的。”那毕忆潇顿时冷笑道:“果然是你这老家伙在搞鬼!”
那福管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面无表情地盯着“谢贻香”,缓缓开口说道:“正如二小姐方才所言,这些本是我毕府的家事,和恒王遇害一案毫无关系,也不知谢三小姐将这些私事尽数揭破出来,究竟是何用意……”说着,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挪开盯向谢贻香的目光,向在场众人解释说道:“夫人当年练功心切,不慎走火入魔,这才导致双腿残废。谁知夫人的双腿这一废,心魔反倒愈发严重,到后来甚至时常会丧失心智,做出骇人之举。就好比……就好比小主人和夫人之间曾发生的那件事,唉……其实深究起来,此事夫人倒是占有七成责任,而小主人当时年轻气盛,倒也怪不得他。只是却苦了四小姐,夫人将她生下来后,才发现四小姐先天遗传了夫人的症状,居然从小便是个傻子。如此直到六年前,或许是夫人也觉得再难控制自己的行为,又见四小姐已经逐渐长大,这才决定设局诈死,从此销声匿迹。而夫人假死避世之举,小人当时却不知情,还以为夫人当真过世了。”
听到他这番讲诉,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原来比长啸当年和自己母亲之前的乱离,居然是由毕夫人主动,其原由便是因为毕夫人练功走火入魔,这才乱了心智。可是再转念一想,难道毕大将军的夫人竟然也是武林中人,可是之前却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谢贻香”略一思索,顿时笑道:“练功走火入魔?嘿嘿,福管家,夫人所练的这门功夫,恐怕便是毕家的‘天龙战意’了,是也不是?”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看来毕家的这门“天龙战意”虽然威力极大,但反噬倒也不容小觑,居然还会令人丧失心智,可见这门功夫到底是属于邪派武学。
那福管家听到这话,不禁又凝视了“谢贻香”半响,过了许久才说道:“不错,夫人练的的确便是‘天龙战意’。这门功夫本就是屠凌霄屠前辈的神通,夫人乃是屠前辈的远房亲戚,自然也会这门功夫;若要细说起来,老爷当年纵横天下的‘天龙战意’,其实还是从夫人这里学来的。”
解释完此事,福管家才继续说道:“小人虽然人微言轻,但身为毕府里的管家,多少还是有些耳目。就在夫人过世之后的这几年里,小人逐渐察觉到二小姐和四小姐在私底下所做之事,竟是假冒关公之名四处杀人劫财,而且在这当中,分明还有夫人的参与的踪迹。于是小人这才明白,夫人当时所谓的‘过世’,分明只是掩人耳目,乃是要隐身暗处,好方便她行事。至于二小姐和四小姐,都是由小人亲眼看着长大,她们的品行小人再是清楚不过,如今她们做出这等勾当,自然是早已性情大变的夫人在暗中授意。”
“想通了这一切,小人深知整件事的源头还是在夫人身上,所以才悄悄写信将此事告知欧阳先生,请他前来毕府一趟,看看能否化解掉夫人修炼‘天龙战意’所留下的后遗症。哪知欧阳先生虽然来了,却被二小姐所阻拦,说什么也不肯带欧阳先生去见夫人,为此一直僵持了好几天。后来没过几天,府里便发生了恒王遇害一案,这才令此事一直搁置至今。”
听完福管家的讲诉,众人将所有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这才大致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觉得有些头大。看来毕府里所隐藏的这些勾当,竟然远比之前设想的还要负责千倍万倍。
也便是说,无论是敛财有道的“女财神”毕忆潇,还是假冒关公杀人的毕忆湘,到底只是台前的棋子罢了,而在幕后筹划关公显灵这一连串事情的真正黑手,居然是早已“过世”多年、直到此刻也没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毕夫人。210181
67 甄嫌疑道破真凶()
要知道前厅里的这些人,今日从早上开始一直坐到现在,如今天色更是黑得透,好些人都已有些支撑不住。那毕长啸的丑闻被当众揭破,脸上又挨了屠凌霄一巴掌,心情可谓坏到极点,看他这般模样,想必是不会替众人安排晚饭了,大家虽是腹中饥饿,却也不便开口。
那常大人早就听得稀里糊涂,此时浑身又是腰酸背痛,恨不得早点结束今日之事,当即开口说道:“谢三小姐,你将毕家的这些老底揭透,到底还是在说蜀地的关公显灵一案。可是今日我等聚在前厅里,却是要侦办恒王遇害一案。这些又和恒王遇害又有什么关系?”
“谢贻香”嘿嘿一笑,淡淡地说道:“常大人莫要着急,今日之事,这才真正开始。”说罢,她向众人长声说道:“我之所以刨根问底,只想说明一件事,那便是我们的这位福管家,其实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请诸位试想,毕府里的这些隐私,无论是毕长鸣和唐晓岳自幼互换身份,还是命案那天下午毕长鸣在房中杀死唐晓岳,又或者是郑国公和自己母亲之间的丑闻,以及毕忆潇和毕忆湘假冒关公杀人劫财,这些事福管家不但看在眼里,而且心里一清二楚,却只是看破不说破,从未向当事人透露自己已经知晓,更加不会主动向我等外人说起。而这恰恰便是我们这位福管家的生存之道。”
说完这话,“谢贻香”径直定盯着福管家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命案当夜杀死恒王的真凶是谁,福管家当然也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