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声,缓缓说道:“尔等休得喧哗,且听老身一言!”
23 守秘灭全族()
听到家族管事人开口喝止,在场族人的喧哗声逐渐变小,脸上却皆尽写满了愤恨。那六曾祖母当即淡淡地说道:“不管我们是怎样的意图,当年的鄱阳湖大战里,我们毕竟还是救下了皇帝一命。至于十一年前皇帝与我们之间的那场争端,也并非是由我阴间所挑起。最后虽然是朝廷认输,但眼前的这位闻盟主,连同当时的十一位高手,也同样杀害了我们家里上百位家人。对此我们阴间却并未追究,而是与皇帝定下了互不干涉的约定,这些年来也一直不曾招惹过朝廷。想不到今时今日,皇帝到底还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说着,她忽然提高了声音,长声问道:“还请在场的诸位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皇帝这般做法,是否有些不妥?”
要知道六曾祖母此刻的这一番话,虽然听起来咄咄逼人,但言下之意,却分明是在服软了,想要动之以情,让闻天听和言思道放过整个家族。却听那言思道嘿嘿一笑,说道:“不曾招惹朝廷?当真是可笑至极!单凭劫走朝廷军饷的这一条罪状,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那六曾祖母冷冷一笑,反问道:“出手劫走军饷,确然是我们的过失。然而请问这位先生,还有在场的这位武林盟主?朝廷那支运送军饷的船队中,当真有白银么?”
这话一出,谢贻香心中一动,暗道:“什么意思?莫非……莫非这六曾祖母是说,那运送军饷的船队里,其实并没有两千万两白银?这……这如何可能?是了,多半是这六曾祖母为了逃避罪责,这才故意混淆视听,胡说八道。”
殊不知在场的闻天听和言思道两人也是一怔,似乎六曾祖母的这句话,也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那闻天听干咳一声,并不说话,言思道却是双眉一扬,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原以为只有我这种一穷二白的赌徒,才会使出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想不到有人贵为天下之主,居然也会用上这等卑劣的手段,当真好笑得紧。”
说到这里,他不禁转头望向身旁的闻天听,笑道:“如此看来,即便是没有这些‘阴兵’出手劫走军饷,想必这批军饷也到不了承天府,到底会在湖广境内出事,是也不是?否则皇帝又怎会不派兵卒护送,反而要请来江湖中的十七家镖局联名护送,岂不正是为了方便在暗中做些手脚?嘿嘿,试问这批军饷既是在湖广境内遗失,要想填平这两千万两白银的债,那便只能由洞庭湖的江望才和湖广百姓来买单了,是也不是?”
闻天听听到这番话,不禁笑道:“萧先生此话怎讲?闻某人如何竟听不懂了?”
言思道又点燃了一锅旱烟,似笑非笑地说道:“闻盟主当然是明白人,否则当日在岳阳城内,又怎会率先赞同我的提议,答应强攻龙跃岛之举,从而让江望才成为军饷被劫的替死鬼?嘿嘿,这自然是因为此番的谋略,本就是针对那江望才而设,虽然当中有这些个‘阴兵’横生枝节、多此一举,但最后终究还是将这笔帐算到了江望才的头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闻天听倒也无法继续装傻充愣,只得淡淡地说道:“萧先生也是个明白人,自当知晓‘莫谈国事’这四个字的意思。眼下你我联手,既已攻破了这些‘阴兵’的巢穴,从而立下旷世奇功,又何苦要横生枝节、多此一举?”
要知道“横生枝节、多此一举”这八个字,分明是言思道方才的原话。听到闻天听将这八个字还给自己,言思道吐出一口浓烟,笑道:“闻盟主言重了,说起来大家都是空手套白狼,又何分彼此?他以国策开路,自然应当吃肉;我全力配合,也能借势喝汤。正所谓共同富裕、一起发财,谁也不曾吃亏,又何乐而不为?”
闻天听面色微变,漫不经心地说道:“失敬!失敬!萧先生果然看得通透。似先生这等聪明人,倒是令人忌惮得紧。只怕就连当今皇帝,也要忌惮你三分了。”
一旁的谢贻香听到两人这番对话,分明有些高深莫测,竟让她摸不着头脑。听他们的言下之意,难道此番运送往湖广承天府的那两千万两白银,当真如同六曾祖母所言,其实根本就是假的,乃是皇帝针对湖广设下的一个局?
然而一来这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二来无论是六曾祖母还是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话语中谁也没亲口承认这一结论,谢贻香一时间倒也不敢胡乱猜想。
可是听闻天听最后的那一句话,分明已在暗示、甚至是在威胁言思道,要做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举。由此可见,两人此番的这一联手,到底还是在相互利用、尔虞我诈,一旦目的达成,只怕转眼间便要翻脸无情。真不知似闻天听和言思道这样的两个人物,在这场勾心斗角之中,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就在谢贻香思索之际,祭坛当中的闻天听已不再理会那言思道,忽然带开话题,向那石梯上的六曾祖母说道:“夫人,皇帝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莫非直到此刻,你还是不明白?难不成为了守护这个‘长生不死’的秘密,你们竟不惜承受灭族之灾?”
伴随着闻天听这话出口,谢贻香顿时从一连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想起鲁三通一行人此番结伴同来的起源,岂非正是这“长生不死”四个字?
原本以为那个“活了四百年的后汉时期之人”既是言思道所假扮,那么所谓的“长生不死”自然也便是妄言。但是如今听到闻天听再一次提及此事,显而易见,这个神秘家族中只怕当真存在那所谓的“长死不死”。
那言思道也不继续去和闻天听纠缠,当即转向祭坛上的鲁三通、墨残空和戴七三人,吞吐着旱烟笑道:“鲁先生、残空护法、戴老师,之前我虽然假造身份,向诸位编造出了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中的‘长生不死’,却的确存在于此,否则以诸位的本事,我又怎么可能骗过你们?所以诸位此行倒也不是白跑一趟,眼下这‘长生不死’的秘密,便在那位老夫人的嘴里,只要能撬开这位老夫人的嘴,这个秘密自然便能由我等共享。嘿嘿,要知道若不是为了这个秘密,皇帝也不会隐忍十一年之久,要等到今日才肯动手了。”
那鲁三通吸干了自己两名弟子的精血,此时已运功恢复了小半的精力,听到这话,不禁瞪圆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六曾祖母。旁边的墨残空和戴七二人虽然不似鲁三通这般心动,一时间也不禁望向那六曾祖母,看她究竟要作何回答。
想不到就在这所有的谜题依次解开之际,这所谓的“长死不死”又再一次出现,反而让谢贻香的心中愈发变得迷茫起来。照此看来,且不论那批军饷是真是假,闻天听和言思道所谓的“寻访失窃军饷”,终究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最多不过是此番围剿这个神秘家族的导火线而已。
所以无论是鲁三通一行人,还是眼下的闻天听和言思道,再加上那已经身亡的青竹老人,甚至是当今皇帝。所有人真正在意的,始终还是这“长生不死”四个字。
24 证道舍生死()
那六曾祖母此刻已然无力再战,虽然在场的还有一百多名族人,但当中也没什么真正的高手了,哪里敌得过这边的闻天听、戴七、鲁三通、墨残空和谢贻香五人?再加上还有闻天听座下大名鼎鼎的“十七君子”,当真动起手来,这个神秘家族可谓是毫无胜算。所以此刻闻天听嘴里的“灭族”二字,绝非是恐吓之言。
然而以谢贻香对闻天听等人的了解,那六曾祖母即便当真吐露出“长生不死”的秘密,整个家族最后依然是个被灭族的下场;但若是这位六曾祖母要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纵然闻天听等人会按捺不住杀几个人立威,却也不敢当真将这个家族给尽数剿灭,否则岂不是亲手毁掉了这个“长死不死”的秘密?
试问连谢贻香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又那六曾祖母心中又怎会不清楚?她当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论年纪,在场的所有人,只怕没一个比老身更为年长……似这等哄骗三岁小孩的话,便想让老身上当,尔等也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说着,只见那六曾祖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在场的所有的族人曼声吟道:“身限九天……心困四海……”
伴随着六曾祖母念出这八个字,在场的家族众人或惊讶、或恼怒、或悲伤、或茫然,虽然神情各不相同,却不约而同地盘膝坐下。一时间,这道通往祭坛顶层的石梯上,一直到祭坛下四周的空地上,家族里的所有人都相继坐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念道:“半梦半醒……亦真亦假……”
眼见众人都已坐了下来,那六曾祖母反而奋力站起身来,吃力地张开双臂,嘴里继续念道:“恨此躯壳……缚我通神……”话音落处,众人已齐声应道:“证得大道……何分生死?”
待到这一十六个字念完,以六曾祖母为首的所有族人,当即一起反复念道:“证得大道,何分生死?证得大道,何分生死?”话语声中,所有人都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他们的话语声,显得愈发凄凉;但仔细一听,当中又还隐隐还带着三分悲壮。
看到这般局面,眼前这个神秘家族分明是要宁死不屈,自顾自地念起了家族里类似遗言之类的语句,从而向闻天听等人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这一幕看得谢贻香心中震撼,不禁暗自思索道:“这个神秘家族劫走朝廷军饷,固是死罪一条。然而无论是那‘木门’后的文书记载,又或者是众人口中所提及的往事,以及自己在这赤龙镇一带的亲眼所见,至始至终,这个神秘家族倒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然他们的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但大都是自我保护罢了,不想被外人打扰到他们的隐居。”
所以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说到底还是那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至于那所谓的‘长生不死’是真是假,随着这个家族的覆灭,只怕也再没人能够探知其中的真相了。
想到这里,谢贻香心中忽然一跳,突然奇想道:“闻盟主恃强凌弱,那言思道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这个神秘家族肯罢手言和,不管那军饷是真是假,只要他们肯用祭坛下的珍宝折算出两千万两白银,作为失窃的军饷交还朝廷,岂不是天下太平?倘若那六曾祖母当真肯如此让步,即便要我助他们一臂之力,又有何妨?”
所幸这个念头只是在谢贻香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经历了这许多事,早已不再是那个异想天开、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当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要说当日在龙跃岛上,谢贻香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庄浩明手里救走洞庭湖贼匪江望才,终究不过是意气用事,而且那江望才也并不是劫走军饷的真正元凶。
但此刻的形势却分明不同,一来这个神秘的确出手劫走了军饷,犯了死罪,这是不争的事实;二来闻天听等人的目的终究是那“长生不死”四个字,无论是否得到这个秘密,他们也决计不肯饶过这个神秘家族;三来这位闻盟主此刻所代表的,分明是当今皇帝,自己若是出手相助这个神秘家族,那便等同于和皇帝作对,更是和整个朝廷的律法作对。
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只得暗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祭坛当中的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看到这般局面,当即对视一眼,闻天听略一沉吟,便说道:“夫人此举,闻某甚是敬仰。然而对于那传说中的‘长生不死’,闻某倒也并不太相信,更不热衷于此道。所以此番前来打扰,始终还是为了替朝廷办事、替皇帝分忧。既然夫人执意不肯泄露这一秘密,闻某也不便勉强,这便成全了诸位的志向。唉,其实单凭剿灭贵府之功,便已足够让闻某在皇帝面交差了。”
闻天听的这番话,分明是要放弃逼问,准备动手杀人了。谢贻香也不知是喜是悲,心道:“想不到这个传承了上千年之久的蜀山派后裔,便要灭族于今夜了。”
而旁边的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是后来才被营救出来,并没听到闻天听和言思道此番设局的前因后果。此刻听到闻天听这话,那鲁三通顿时面色大变,若是这位闻盟主一怒之下将这些“阴兵”给灭族了,那么自己这一路苦苦追寻的“长生不死”,岂不就要付诸流水了?
当下他急忙站起身来,开口说道:“闻盟主……”谁知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墨残空连忙朝他拼命摇头,自然是示意他不要多嘴。
鲁三通一愣之下,只听墨残空用传音秘术对自己悄声说道:“先生莫急。自古帝王将相,听到这‘长死不死’四个字,又有谁人不动心?闻盟主既是奉皇命而来,自然不会草率决断。眼下他这番话只怕并非发自肺腑,多半是逼问那六曾祖母的手段罢了。”
那鲁三通本就受伤不轻,又刚从衰竭之中恢复过来,情急间不及细想,这才失了方寸。听到墨残空向自己传音所言,顿时醒悟过来,改口说道:“……闻盟主,这些孤魂野鬼杀我手下、害我徒儿,和我鲁三通可谓是仇深似海、势不两立。闻盟主乃是当今武林盟主,更是谦谦君子,似这等大开杀戒之事,还是交给我这‘湘西尸王’来做比较妥当。”
闻天听当即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不敢有劳鲁先生大驾。话说闻某手下的这几个徒儿,也是时候该历练一番了;眼下这些个残兵败将,他们倒还应付得了。”
要知道闻天听座下的“十七君子”,自从言思道登上祭坛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之后,便在暗中各自分散,潜行到了这个“阴间”山谷的四处,这才能攻破山谷当中那“阴间赤龙镇”,从而控制住镇上的老弱妇孺,还成功解救出了鲁三通和墨残空等人。
至于救出鲁三通和墨残空等人的四名弟子,在将鲁三通等人送上祭坛后,便已悄然离去,守御在了这祭坛的四周。此刻略一合计,这祭坛四周分明留有八位“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