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残空、海一粟、青竹老人和谢贻香六人倒是幸存了下来,再加上鲁三通手下那“天通鼻”宋伯和“福安康”三名弟子,还有三个叫不出名字的汉子,连同吴镇长和金捕头,整个队伍便只剩十四个人了,当真可谓是伤亡惨重。
一时间鲁三通也不禁沉默起来,半天没有言语。旁边的墨残空见状,当即沉吟道:“墨家雷火弹的威力虽然不小,但那条蛇王毕竟太过庞大。只怕仅凭方才那一枚雷火弹,还要不了那条蛇王的性命。”
曲宝书和墨残空两人一前一后的话语,虽然并未明说,但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劝鲁三通暂且撤退了。鲁三通却依然沉吟不答,忽听一旁的吴镇长高声叫道:“那可不是什么蛇王,那是黄泉中的赤龙!”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吴镇长那一张胖胖的脸早已被吓得扭曲起来,嘴里兀自说道:“赤龙镇自古便流传有赤龙的传说,说这鄱阳湖里原本居住着一条得道的赤龙,为了阻止一条从云梦泽而来的孽龙兴风作浪,不幸重伤身亡,于是便化做了赤龙阴魂祸害百姓。幸好有一位道法通神的高人做法,也有人说这位高人便是江西最富盛名的许逊许真君,这位高人用铁链将赤龙的阴魂锁死,沉于鄱阳湖底的黄泉之地,而且还在地面上修建了一座赤龙镇来镇压那赤龙的阴魂,这便是赤龙镇的来历。至于方才从地洞里钻出的那一条……那一条赤龙,分明便是被锁死在黄泉之地的赤龙阴魂!“
听到吴镇长的这一番话,谢贻香也不禁想起了赤龙镇里流传的这个传说。要知道在谢贻香的记忆中,从自己出现在那赤龙镇里开始,便曾多次从镇上百姓嘴里听到过这个传说,所以印象极其深刻。眼下听闻吴镇长的一番分析,和这个传说相互印证起来,倒也算是合情合理,难道赤龙镇上的传说竟是真的?所谓的“赤龙阴魂祸害百姓”,说不准从头到尾便是在指方才那一条赤红色的巨型蛇王?倘若这番推测没错的话,那条蛇王岂不是已经活了上千年之久?
鲁三通等人也自然听说过赤龙镇里的这个传说,当下不禁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却听曲宝书哈哈一笑,说道:“吴大人这回却是错了,方才那条大蛇,可不是什么赤龙,而是传说中的‘肥遗’。”
众人皆知这个儒生打扮的曲宝书博闻强记,此刻听他说那条蛇王竟是什么“肥遗”,当下都不由地停止议论,同时望向那曲宝书,看他要作何解释。那曲宝书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在《山海经》的北山经中有言,‘又北百八十里,曰浑夕之山,无草木,多铜玉。嚣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海。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穷酸若是所料不差,方才那一条硕大的蛇王,原本乃是‘一首两身’的形貌,也便是两个蛇身共用一个蛇头。因为就在那蛇头的左侧,分明长有一大片息肉,或许便是由于将另一个蛇头斩去、将两条蛇身从中分开时所留下的伤痕。”
说到这里,眼见众人脸上都有些不信的神色,曲宝书又继续说道:“若是仅凭蛇颈处的伤口,便断言说那条蛇王是上古时期的肥遗,确实也有些武断。然而方才大家看得清楚,那些大大小小的赤红色怪蛇,分明是寄生在这条蛇王身上,而在那条蛇王的嘴里,更有不少怪蛇是直接生长于蛇王的口腔当中。似这般有违常理的繁衍方式,放眼这天底下的所有蛇类,除了《山海经》中所记载‘一首两身’的肥遗之外,穷酸还真想不出其它的蛇能有这般本事。”
那鲁三通听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是赤龙也好,肥遗也罢,说到底不过是条守墓看坟的畜生罢了,只是生得有些庞大。本来鲁某人还有几分忌惮,但那条蠢物适才遇上秀姐的雷火弹,不也在仓促间落荒而逃了?”
他这番话说得竟是铿锵豪迈、掷地有声,但谢贻香还是依稀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惊恐和伤感。而眼下鲁三通之所以要强作镇定,自然是要安定军心,看来还是要打算继续前行了。且不论鲁三通这一决定是否正确,但这等越挫越勇的气概,一时间谢贻香不禁对这位“湘西尸王”又平添了几分敬佩。
只见鲁三通伸手一指,继续说道:“我等此番不辞辛劳,汇聚在这鄱阳湖畔,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又怎能轻言放弃?你们看,眼下这座汉墓的主室便在我们眼前,刚刚经过那条蠢物的一番撞击,却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居然将那墓门给撞了开来。”
众人连忙顺着鲁三通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只见地洞对面的石壁上,那两扇原本微微虚掩的石门,此刻竟已打开了大半,自然是那条蛇王被墨残空的雷火弹所伤之后,吃痛挣扎时所撞击开的;然而墨残空适才和那四名墨家弟子所搭建的绳桥,却早已被那条蛇王给毁去了。
当下鲁三通也不等众人思索妥当,更容不得众人开口反对,忽然身形一晃,便径直冲到那地洞边缘,继而猛一纵身跃起,裹覆在白色麻布里的身子便已飘然飞出,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鹰,稳稳当当地跃过那三丈多宽的地洞,继而穿过那两扇被撞开的石门,进到了这座汉墓的主室当中。
52 血泊藏金冠()
伴随着鲁三通这纵身一跃,众人的惊呼声可谓是此起彼伏,但地洞中却再无怪蛇窜起,那条极大的蛇王分明也没了动静。
待到鲁三通的身形消失在那两道石门后的黑暗中后,那石门里随即便有火光亮起,显是鲁三通在里面点亮了火折子。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石门中的鲁三通独自探查了半响,眼见并无危险,便出声招呼众人过来。
眼下这个深陷在墓道尽头和石门之间的地洞,虽然有三丈多宽,却也难不倒曲宝书、青竹老人这几个绝世高手,而墨残空此刻也无心重新搭建一座绳桥。当下便由曲宝书在蛇尸堆里找出两条未曾使用的长绳,将一头抛给石门后的鲁三通,两人便分别拉扯着这两条长绳的两端,让其他人在长绳上借力通过。
众人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虽然通过长绳时都有些心惊胆颤,但那地洞中却再没有怪蛇跃起伤人。待到青竹老人哼哼唧唧地背负起海一粟,排在最后通过那两条长绳之后,这边石门里的鲁三通便将长绳收回,对面墓道尽头处的曲宝书随即施展出一个潇洒的身影,一举跃过地洞,也进到了石门当中。
借助着众人手里的火把照耀,只见这两扇石门后却是个两三丈方圆的石室,和方才那个前殿石室相比,倒也大不了多少。石室里的修葺和方才最后那一段墓道一般,也是十分草率,除了石室当中停放着的一具石棺,整个石室四处皆是空空荡荡,再没有其它的装饰,分明就是一个简陋得堪比囚室的石室,哪里像是什么汉墓的主室?
再看石室当中那口石棺前面,分明躺着一条极大的怪蛇蛇尸,虽然远远比不上地洞中那条蛇王的体型,却也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得过来。而这蛇尸此刻已被从中刨做了两片,满地都是血淋林的内脏。
在场众人眼见这条怪蛇死得如此惨烈,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倒也不急着上前去查探那口石棺,而是细细打量起这石室中的布局模样来。那海一粟被青竹老人扶着坐在墙角处,此时仿佛已有些清醒过来,眼见那条怪蛇的死状,忍不住问道:“这条蛇尸体的血迹还未凝固,显是死去不久,莫非……莫非是戴施主所为?”他经过这一番休息,脸色反而越来越差,原本死灰色的面容上,此刻更是隐隐笼罩起了一阵黑气。
众人眼见海一粟这般模样,心中极是不忍,听到他这一问,都缓缓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确定眼下这具蛇尸是否便是戴七所为。那青竹老人沉吟道:“如此庞大的一条怪蛇,分明是被人硬生生地撕作了两片……以戴老七的功力,只怕还做不到……”
曲宝书也接口说道:“若是穷酸所料不差,方才我们在侧洞之外曾听到的那一阵嘶吼声,便是由杀死这条怪蛇的人所发出。”说着,他转眼望向谢贻香,似乎要看谢贻香的意见。
谢贻香正因为海一粟的伤势暗自伤心,此时被曲宝书这一看弄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何意思。只听曲宝书已缓缓说道:“方才在墓道之中,多亏小姑娘的出言提醒,点破我们在那侧洞里听到的那一声嘶吼,乃是高手以内力发声,以此震摄群蛇。而我们异样画葫芦,这才解除了燃眉之急。所以此刻穷酸倒想向你请教一番,照你看来,方才在这汉墓中发出那一阵嘶吼之声的,却是何人?”
谢贻香连忙摇了摇头,方才危机之时,自己的确说了句“我们下来之前,曾从侧洞里听到一阵嘶吼声,只怕那并不是什么鬼叫,而是由内力深厚的高手,运功所发出的长啸声……”但她此刻想来,却是一时之间的鬼使神差,这才脱口而出,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说是一时间的灵光闪现,但这当中却又没有任何推理的过程,莫非竟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言思道在作祟?
就在这尴尬之际,鲁三通已淡淡地说道:“若是鲁某人所料不差,这件事物,便只可能是那个人的了。”说着,他已抬手指向血泊中的那具蛇尸。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两片血淋林的蛇尸当中,隐隐露出一顶沾满血污的束发冠帽,在火光的照耀下,居然泛出微弱的金光。
那海一粟一见此物,不禁脱口说道:“这……这是……”吞吞吐吐之间,他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也不知是身上的伤势太重还是因为太过于惊愕。旁边的曲宝书一见之下,也是脸色微变,只有那青竹老人似乎不明所以,脸上竟是不解之色。
只听鲁三通剧烈地猛咳了几声,终于说道:“错不了,错不了……这顶束发金冠,正是烈已兄的东西。”那青竹老人顿时双眉一扬,脱口说道:“他果然来了?”
谢贻香一时也不知这“烈已兄”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青竹老人也有些动容。旁边的曲宝书已叹道:“不错,只怕这当真便是闻天听闻烈已的金冠。”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哗然起来,难道众人方才在外面听见那侧洞里传出的嘶吼之声,竟是由当今的武林盟主闻天听所发出?谢贻香不禁脸色一变,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曲前辈说的,可是那位武林盟主闻天听?他……他也来了?”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青竹老人曾向自己提及过,说众人此番鄱阳湖之行,鲁三通也曾邀请过这位武林盟主闻天听,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如此看来,这位闻盟主其实并未爽约,而是孤身来到了这鄱阳湖,而且也曾进到这座汉墓当中?
旁边那青竹老人当即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吞星吐云,日月同辉’,果然有些门道,居然能以一声之威震慑群蛇,而且仅凭空手便能撕裂开这条大蛇……嘿嘿,当世除了闻天听之外,只怕也在没有第二人做得到了?”
那曲宝书听闻青竹老人开口评价闻天听,当即打趣地问道:“老干货,说起来倒也是当今武林的遗憾,你和闻烈已那厮早已成名多时,却直到今日也未曾正式会过面。如果你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和那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一的闻烈已动手过招,真不知是谁输谁赢了。”
青竹老人明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却也忍不住冷冷说道:“我又没见过那闻烈已,又如何知道他的武功深浅?哼……但若是性命相搏,我却也有把握取他性命……而且是接近七成的把握……不对,或许有九成……”渐渐地,这青竹老人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居然自言自语起来。
当下众人也不去理会那青竹老人,不由地再次望向蛇尸中那顶金冠,心中皆是一般想法:这一路行来再无其它岔路,却并未看到先行下墓的戴七踪迹,只怕这位峨眉剑派的第一高手已是凶多吉少,更何况是比戴七还要来得早的探墓之人?倘若先前发出那阵嘶吼声的人当真便是武林盟主闻天听,看眼下这般形貌,只怕也早已葬身蛇腹了。
那墨残空自从进到这个石室里后,便一直不曾言语,此刻忽然开口说道:“这里分明已是鄱阳湖畔这一带的风水眼所在,只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能孕育出方才那条蛇王这般的庞然大物。至于眼下这个石室,按整个汉墓的布局来看,分明便是停放墓主棺椁的主室了。但是看这主室里的形貌,竟仿佛是并未完工一般,又或许……或许这汉墓的墓主,其实却并未下葬。”
53 言语引内讧()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鲁三通更是问道:“秀姐此话怎讲?”那墨残空有些迟疑地说道:“自那前殿石室之后的墓道,以及眼下的这个主室,分明修建得有些草率,更像是匆匆完工,还未来得及精修便已半途而废。再结合我们在前殿石室里看到的壁画内容,妾身有个大胆的猜想,那便是这座千年之前、由那个女巫带领众军士修建的汉墓,其实并没有修建完工,之后也并未将墓主下葬于此。”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墨残空又继续说道:“这当中的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依据壁画中的记载,那女巫当年率军在次修墓时,分明曾遭遇到那个神秘家族的阻拦,当中甚至还包括方才那一条巨大的蛇王。且不论此战双方谁胜谁负,我若是那位墓主,既然已经遇到如此阻碍,那说什么也不敢将自己葬于此处了,多半会另选它地。而这座已经修建了大半的汉墓,自然也就遗弃了。又或者这座被墓主遗弃的汉墓,其实是送给了前殿里的那位女巫,最终成为了这位女巫的坟墓,所以在那前殿之中才会设有如此厉害的机关。”
众人听完墨残空的这一番推论,倒是合情合理,但也毕竟无法证实。却听鲁三通忽然说道:“若要证明秀姐的这一猜测,其实简单得紧。我等此刻既然已进到了这汉墓的主室,于情于理也该看一眼石棺中的墓主。所以这位墓主最终是否下葬于此,只需开棺查验,立马便可知晓。”
听到说要开棺查验,鲁三通剩下的那几名手下连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