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七皱眉不语、海一粟闭目调息、青竹老人喃喃自语,似乎都不愿掺和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之间的谈话。想来他们和自己一般,对这盗墓的勾当并不在行,所以只等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做出决断便是。
过了半响,那鲁三通终于缓缓问道:“眼下除了地底的这座古墓,你们可还有其它办法找到这些孤魂野鬼的老巢所在?”眼见在场众人仍旧是一片沉默,鲁三通不禁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既然大伙都没有其它主意,那我们也只能下去看上一看。即便是这墓穴里设有什么害人机关,凭我鲁三通的本事,再加上诸位的相助,又有什么好怕的?秀姐,这便将侧洞打通罢。”
听到鲁三通这一决定,他手下的十多个人顿时一阵悸动,有几人更是低声惊呼起来,分明是兴奋得紧。就连旺嫂也藏不住满脸欣喜,向谢贻香说道:“我们这些人跟随鲁先生发财,已有不少个年头了。只要是先生做的决定,定然是十拿九稳地发财!”
众人兴奋之下,当即便有几名鲁三通的手下上前,和墨残空身旁的四名墨家弟子商议起来,继而拿出大锤铁铲等各式各样的器物,小心翼翼地下到那侧洞里面挖掘。至于曲宝书、戴七、青竹老人和海一粟四人,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在一旁歇息。
眼见众人斗志昂扬,隐隐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谢贻香心中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一切只不过是做了场莫名其妙的梦。要知道自己此番秉承庄浩明的遗志,恪守刑捕房的职责,孤身前来这鄱阳湖追查朝廷失窃的军饷,怎么浑浑噩噩之间,居然加入了鲁三通这伙盗墓贼的勾当?
只听那旺嫂在谢贻香耳边兀自说道:“这鄱阳湖又名‘彭蠡湖’,也叫‘扬澜湖’或者‘宫亭湖’,其间湖光荡漾、地势俊俏,据说以前有位很有学问的先生,叫什么五株杨柳什么的还曾隐居于此。其实说来我也不懂什么风水吉葬,要知道不管生前是多大的官,死后也便只能占个方寸之地,又有什么好讲究的?但是秀姐可是墨家的高人,读得书比我们多得去了,她说这里是修建墓穴的风水宝地,那便绝对错不了。”
说着,那旺嫂又自顾自地说道:“说来倒也有些奇怪,如果这鄱阳湖畔当真是块风水宝地,历朝历代那么多达官贵人,应该有不少人会选择将自己葬到此处。可是此番秀姐带着我们在这鄱阳湖沿岸找来找去,这整个鄱阳湖一带,却分明却只有这一座古墓,难道这千百年来,便只有一位墓主就看中了这块宝地?不过也幸好这里只有一座古墓,否则我们可不知道鲁先生此番要找寻的究竟是哪一座古墓。”
谢贻香此刻倒是无心听这旺嫂的啰嗦,她回想起昨夜鲁三通和自己的约定,说今日一旦到达目的地所在,鲁三通便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自己。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鲁三通所谓的“目的地”,自然便是深埋地底的这一座古墓了,而他的意思也是再清楚不过,分明是要自己随同众人下到这座古墓当中,才肯向自己解释一切。
但听那侧洞里面金石之声交鸣不绝,时不时有成筐的泥土被拉扯上来,众人心知事到如今,倒也无须避嫌,不再担心声响太大吵到墓中之人,手里的动作都是极快。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听侧洞中传来一阵欢呼声,一名鲁三通的手下从侧洞里探出脑袋,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三指相扣,向软轿上的鲁三通遥遥打了个手势。旁边的墨残空见了这个手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说道:“成了。”
那鲁三通虽然生平入坟无数,乃是盗墓行当里的老手,此刻也不由地有些兴奋起来,白色麻布缝隙中露出的两只眼睛更是精光闪闪。待到他的手下尽数从侧洞里钻出,鲁三通连忙叫四名小童抬着软轿上前,从软轿上探头往侧洞深处张望起来。
只可惜那鲁三通浑身裹覆在白色麻布之下,众人一时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只得在旁焦急地等候。过了半响,只听他忽然开口,略带惊恐地说道:“不对,大伙赶紧退后!”
34 地底妖魔嚎()
鲁三通这话一出,侧洞附近的众人都是脸色一变,慌忙退开几步。谢贻香旁边的旺嫂也是吃了一惊,自顾自地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一袭黑衣的墨残空随即上前,和软轿上的鲁三通极快地交谈了几句,谢贻香离得远了,也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见两人同时转过头来,都望向另一顶软轿上正在抽着旱烟的宋伯,似乎是要听取他的意见。
那宋伯的架子却是极大,当下也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的旱烟杆略微一挥,给他抬轿的两名轿夫便起轿上前,将宋伯抬到那侧洞之旁。那鲁三通见宋伯的软轿过来,连忙指挥自己的软轿让到一旁,等那宋伯在侧洞旁边端详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出言询问道:“宋伯,你看如何?”
那宋伯也不答话,又过了半响,忽然从软轿上一跃而下。别看这宋伯一身富态的臃肿,其身手之矫健,竟不输给少年人。只见他在侧洞就地趴下,几乎将整个脑袋都探进了侧洞里面,脸上那肥大的鼻翼夸张地扇动起来,显然是在嗅那侧洞里的气味。
眼见宋伯如此举动,那旺嫂不禁恍然大悟,对身旁的谢贻香低声解释道:“墓穴中由于常年封闭,以致气流不通,再加上当中的尸气与地气,甚至还有造墓之人刻意留下的剧毒,往往令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所以通常情况下,似这种深埋地底的古墓,打通之后都要通风数日,待到墓里的秽气尽出,人才可以进去。方才鲁先生说有些不对,必定是这墓穴里冒出来的气味有问题。”
那侧洞旁边的宋伯这时已将脑袋从侧洞里探了回来,闷声说道:“有些蛇虫鼠蚁的味道,却是无妨。可以下墓。”鲁三通似乎对宋伯这个回答有些不可思议,反问道:“无妨?”那宋伯顿时冷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信不过我了?”
一旁的墨残空连忙接过话头,微笑着说道:“宋伯莫要误会,鲁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原本算定这古墓之中必定有人居住,但是眼下从侧洞里冒上来的这股气味,却是带有腥臭的湿味,分明是一座常年不见天日的寻常古墓,绝不可能有人居住在内。这与我们之前的推测完全不符,所以才要求教于宋伯的‘天通鼻’神通。”
那宋伯一直是满脸不屑的神色,听到墨残空说话,连忙转过头来,恭声说道:“秀姐言重了,说什么‘求教’,老朽可不敢当。我这把老骨头年老不中用,只能依据墓穴中的气味,分别这个墓穴是能进还是不能进。眼下这座古墓冒上来的气味,虽然有些蛇虫鼠蚁的气息,却是常年保持着通风,所以人倒是可以直接进去。至于这墓里有没有人居住,又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气味,却是和我这把老骨头无关了?”说完这番话,他便慢吞吞地爬回自己的软轿上,和方才下轿时的矫健简直判若两人,随即悠然自得地抽起旱烟来,再不多说一句话。
谢贻香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鲁三通他们的意思。原来众人此刻之所以如此惊异,却是依照这古墓里面传出的气味推算,并不像是有人居住在内,那也便是说这个古墓其实并非那个神秘家族的老巢所在了。
待到宋伯说完这番话,那侧洞旁边的墨残空和鲁三通两人当即对望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气氛似乎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过了半响,有一名鲁三通的下属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道:“或许这鄱阳湖畔的古墓,其实并非只有这一座,莫非……莫非是秀姐找错了地方?”
这人话音刚落,墨残空身后的一名墨家弟子当即说道:“‘墨者残空,千军难攻’。残空护法行走天下三十多年,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差池。之前的一个多月,我们早已跟随残空护法踏遍整个鄱阳湖,此地确实便只有这一座古墓,决计不会有错。”
眼见鲁三通手下和墨残空手下的言语间有些尴尬,忽听不远处的曲宝书大声笑道:“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如何火气却还是恁大?眼下这古墓地处鄱阳湖畔,当中的潮湿之气自然甚重,有些蛇虫鼠蚁倒也正常。再说着地底的浊气甚浓,混杂出一些异常的味道,也是在情理之中。所以此刻单凭气味便要做出判断,只怕是妄下结论。”
顿了一顿,那曲宝书又说道:“话说这座深埋地底的古墓,其规模究竟有多庞大,只怕却连秀姐也不清楚,还得要亲自下去,眼见为实方可。大伙如今挖掘出的这个侧洞,不过是将古墓中的一段墓道打通,而这段墓道在整个古墓的设计当中,或许只是太仓之一粟,又怎能以偏概全?既然秀姐能够确认整个鄱阳湖畔便只有这一座古墓,若说那些孤魂野鬼当真是居住在这座古墓之中,未必便是住在这墓道一带,可能却是在这座古墓的其它区域,也可能是在这座古墓的更深之处。所以如今从这侧洞里传出的气味里没有人气,倒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半数以上的人都是连连点头,觉得曲宝书说得极有道理。那旺嫂更是茅舍顿开似地向谢贻香说道:“果然还是读书人有见识,我一见这位曲相公的儒生打扮,便知道他是个有学问的人。”
谢贻香之前见曲宝书并未参与鲁三通和墨残空之间的讨论,还以为这位潮音洞的前掌门人虽是文武双全、博闻强记,却也毕竟不懂盗墓里面的学问。但此刻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这曲宝书若非也是此道中的行家,那便是凭借自己的学识举一反三了,否则也做不出这般合情合理的推断。
那墨残空当即和身旁的四名墨家弟子低声商议了片刻,这才向鲁三通抱拳说道:“还望先生见谅,妾身这点‘封穴定脉’的微末伎俩,原是不敢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强行为之,当真是惭愧之极。至于眼下这座古墓当中究竟是怎样的布局,妾身没有亲自下墓查探,也是说不清楚。或许正如曲先生方才所言,侧洞中之所以会传出无人居住的气息,却是别有隐情了。又或者我们一开始便轻信了那人的话,对方的确并未居住在这座古墓之中,眼下这不过是一座寻常的古墓罢了。”
说完这番话,墨残空最后还向鲁三通补充了一句:“至于我等是否需要下墓查探,还得由先生定夺。”
墨残空的这一席话可谓是滴水不漏,不卑不亢地将决定权交到了鲁三通身上。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向软轿上的鲁三通,只等他做出决断。
那鲁三通沉吟半响,当下正待启口说话,忽然间只听一阵刺耳的嘶吼声凭空响起,如猛虎、似蛟龙,也不知是人是兽、是魔是鬼,当中隐隐带着几分愤怒,又仿佛带着几分绝望,在众人耳中轰鸣不绝,经久不衰。有几个鲁三通的手下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吓得脸色发白,一不留神,径直坐倒在了地上。
谢贻香惊异之下,耳中却听得清楚,这一阵骇人心神的嘶吼之声,正是从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侧洞里传出,分明是在这座深埋地底的古墓之中响起。也不知这古墓深处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妖魔鬼怪,居然能发出如此恐怖的嘶吼声?
35 一洞连阴阳()
就在侧洞之中传出的那一阵嘶吼声将息未息之际,众人只觉眼前陡然有一道人影晃动,却是戴七那矮矮胖胖的身形冲了上来。只见他三两步冲到侧洞旁,对着那丈许方圆的洞口便是张嘴一声大喝。
与地底传来的嘶吼声不同,戴七这一记大喝声响如雷,显然是运上了内家真力,伴随着他的喝声一股脑地往侧洞里面直灌下去;而原本传出的那一阵嘶吼声本已是逐渐衰弱,这一来顿时被戴七的大喝之声彻底压了下去。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戴七已然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是个埋死人的坟墓罢了,除了秀姐之外,你们这帮人前怕狼、后怕虎,却哪里像个男人?眼下听这一阵嘶吼声,这坟墓里必定有人。哼,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老子定要探他个究竟。”
话音落处,戴七那矮胖的身子便在洞口处一闪即逝,径直跃入那侧洞深处。旁边的墨残空本欲阻拦,但戴七的动作实在太快,刚一动弹,眨眼间便没了踪影。众人大惊之下,但听戴七的声音自地底深处传来,说道:“老子先行一步,随便你们跟不跟来。”
戴七的这一举动虽然大出众人的意料,但以他那极不耐烦的火爆脾气,似这般急躁的举动倒也是他的本性。软轿的鲁三通当机立断,终于沉声说道:“鲁某平生探墓无数,若无七成以上的把握,定不敢妄作决断,以免祸害自家兄弟。但此番情况有些特殊,这位戴老师是随我们一路同来,绝不能置他于不顾。眼下我们便分作两队,我亲自带几个人下墓,一来寻回戴先生,二来也将这个墓穴探个究竟,其余人则守候在地面上,以便接应。”说到这里,他缓缓扫视了一眼众人,问道:“谁愿跟我下去?”
却不料鲁三通虽已说明了此行的凶险,但他手下众人见鲁三通要亲自下去,顿时信心十足,哪里有什么好怕的?当即纷纷自告奋勇,要随鲁三通一同下墓,竟无一人愿意留在外面。鲁三通不得不强行决断,留下了七八个手下守在地面上,陪同青竹老人和海一粟两人,一并在外面接应,同时也好防备对方那些个黑袍人的再次来袭;其它人连同墨残空、曲宝书和谢贻香,则是和鲁三通一并下墓。
当下众人准备妥当,正要打算往侧洞里面滑落,哪知那海一粟经过一整夜的调息,此刻似乎已经恢复了神采,当即说道:“鲁施主且慢,老道眼下已无大碍,一身本事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所以如今还是随同诸位一并前往得好。”
谢贻香此刻离这海一粟最近,眼见他说话时目光闪动,言语之下显然是另有深意,不禁有些疑惑不解。要知道众人此番鄱阳湖之行,鲁三通虽是众人名义上的带头人,实际上却是因为大家看他心思缜密,又敬他是此道中的老手,这才卖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