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拈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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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罗拈花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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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起因又是什么?祸事又是什么?咱们须得留意这个怪人,要是见了他,必要拿下!”

    “我看此人不容易拿!”顾层云沉思片刻道:“咱们进店之际,他一直酣睡,可他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将你我所说之话尽数听了去,这四句只怕就是他故意留给咱们的,岂能还让咱们碰见,依我看,还是先找见任公子,东厂的番子,手段毒辣,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任公子可有些罪受了!”

    “那也未必!”柴影若想了想道:“这两个番子,明摆着是来寻找什么东西的,未必会跟任公子为难,你听他们刚才说话,早在你我之前就到华州,这一次分明是从京城又赶回来的!也就是云哥你说的,咱们还是早早找见任公子,起码将他安顿好了才是!”

    两人在城外商量半晌,又等了一阵任天白,仍是不见回来,转身又去柳枝巷,还是个一无所得,只得怏怏不乐先回酒家住下,不过那两个东厂来的太监,进城来并未去寻找任天白下落,径直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看样子也是找的不耐烦,只不过是要在华州虚晃几天,回去复命而已,让柴、顾两人都放心不少!

    就当柴、顾两人在华州城中,因寻不见任天白下落闷闷不乐之际,任天白早已到了城东四十里外的华山脚下,咬着牙向着山里狂奔,脸上两道泪痕被尘土一扑,已然成了两道泥痕。

    任天白今日长歌出城,心中一阵悲凉,看着远处巍巍高耸的华山,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他本来只是想在渭水吴歌店中买碗酒喝,当初还风光的时候,他就是这渭水吴歌店里的常客,知道店中酒水不错,奈何自他父亲被刺身亡之后,一直没有闲暇,后来又是一场莫名大火,烧的家中一穷二白,今日好不容易寻出几个钱来,思量着喝一碗酒解解心里烦闷,那料想先是被店主人拦在门外,后来又被马公子一场羞辱,连哈二这等街市无赖,从前见着自己一口一个公子,如今都敢跟自己动手,甚或连当初那位程捕头,为了跟自己家结亲,央求多少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让自己父亲答应此事,不惜亲自走了一趟南京,可如今自己父亲过世还不到百日,程捕头就让人退回婚书来!更令自己难堪的,这才退婚几天,竟然就要下嫁给马公子!

    华山号称西岳,险峻为天下之冠,山路更是陡峭难行,稍有不慎,就有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之忧,任天白一路狂奔,已是到了山脚之下,道路也愈来愈是难走,可他仍是没有半点停步的意思。这也是他一点异于常人的地方,虽不曾跟自己父亲任求之学过武功,可只要奔跑起来,便觉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道从丹田升起,奔跑的愈久,这股力道愈发的浑厚,连呼吸都变的绵长悠久,全不似常人奔波长路,气喘吁吁模样,可只有一样,体内这力道一发,便不能停下,只要停下暂歇,立时全身酸软,汗水也如同一直封在体内一般,突然涌出,霎时就能湿透衣衫,再想挪动步子,非要等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渐渐恢复体力,此刻他又被心里那念头牢牢攥住,顶着一股劲儿只是往山上疾走,那里还肯停下来!

    任天白十一二岁上,就知道自己有这一点与众不同,倒也问过自己父亲任求之,可每次任求之都是敷衍其事,说是他既然出身武学世家,有这点本事,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如此问的次数多了,任天白也就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天生就是如此,便也不在追问!

    也不知在这山路上奔走多长时间,任天白只觉眼前路径愈来愈险,脚步也渐渐的慢了下来,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所幸夜里一轮明月高挂,尽能看的见路径,可这步子一慢,身上那股力道渐渐退去,阵阵疲乏之意缓缓涌了上来,见前面一处平坦地方,几步奔了过去,扑到在一块大青石上,刚喘息几口,浑身上下汗如雨下,喉咙中阵阵火烧火燎,眼前金星乱冒,挣扎几下想要坐了起来,双臂上那里还有气力,索性就趴在这石板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18章 人情如纸() 
等到任天白醒转过来,抬头看看天上,天色还未明亮,月亮已在西边天际,东边隐约露出一抹鱼肚白来,看来再过半个时辰,东方就要红日喷薄而出,此刻身上疲乏之感尽数消褪,连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也都干了,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四下瞭望一番,见前面不远,一座道冠坐落在这山峰之上,这华山也是他常来之地,自然认得,知道自己此时是身在云台峰上,远处茫茫关中大地一片沉寂,一条明亮的带子在黑夜里横亘在大地之上,任天白看了片刻,伸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猛的踏前几步,离着山崖只剩一尺之遥,只要再往前一步,立时就坠入山下深不见底的无尽黑暗之中,从此也就不用再受人种种羞辱!

    “你还犹豫什么?只管跳下去,一了百了!”

    任天白心意虽决,可真要从这险峰峻岭上一跃而下,多少还有几分踌躇,刚抬起脚来,鼓足心里勇气,闭着眼睛就要踏出这一步,忽听身后有人怒喝一声,声音听的极为耳熟,急回头借着月光一瞧,就见山道上站着一男一女,女子约莫四十岁出头样子,柳眉倒竖,杏眼含怒看着站在悬崖边的任天白,一身素白衣裳随风飘荡,虽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可那份姿容仍在,就算是跟二十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身后站着的那位男子,也差不多四十多岁模样,眉眼清秀,胡须修整,尤其是那一双手,手指修长,显得颇为洁净,比许多女子的手指都要洁白许多,一脸恭恭敬敬模样垂手侍立!

    “九姑姑”任天白一见这女子,心里压抑的委屈登时潮水一般冲了出来,一转身跪在那女子面前,放声大哭,这两个人他非止是认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的亲生妹妹,任天白的亲生姑姑,说是姑姑,可似乎比自己父亲还疼爱自己,只是从小极少来家,每年不过见一两面,他自幼都是以九姑姑称呼,至于自己姑姑叫做什么名字,反倒十分模糊,也不放在心上。九姑姑身后那男子,任天白也不陌生,自己从小就见他跟着自己姑姑来往家里,只知道自己姑姑有时候称他为胡总管,也有时候称为胡先生,似乎是替自己姑姑照看什么生意的管家!

    “你还有脸叫我姑姑?”九姑姑上前一步,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下打的极重,任天白脸颊顿时红肿起来,看的那位胡总管脸上一动,似乎想要上来劝,可看了一眼九姑姑,又忍住不言,只是面带哀怜摇了摇头!九姑姑更是怒道:“你爹英雄一世,没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儿子,你要死就去死,你爹的大仇,也不指望你来报!”

    “姑姑,我我错了”任天白被九姑姑这一巴掌倒是打的清醒几分,捂着面颊道:“可我现如今,如何能替父亲报仇?先不说杀我父亲的,是江湖上闻风色变的潮信楼,就算是个市井泼皮,我也打人家不过!至于我父亲那些故旧,如今躲我还躲不及,我我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

    “你就这点出息?”九姑姑听的脸上又是一怒,刚扬起手来,见任天白面颊高高肿了起来,扬在半空中的手掌顿时一软,口中仍是怒道:“一个潮信楼,就能让你怕成这样?你既然一死的心都有,难道还怕不能为你父亲报仇?”

    “我是想给我父亲报仇”任天白摸着自己面颊,有些埋怨道:“可我现在,连吃饭都艰难,如何能给我父亲报仇?程家连婚都给我退了,还有那位马公子,处处给我难堪”

    “区区一个马公子,也值得你跟他去计较?”九姑姑嗤笑一声道:“至于程家的那位姑娘,只要你想娶,自有姑姑给你做主,可你如今大仇未报,娶了她又有什么益处?难不成你只想一辈子在这华州城中耕种为业,老此一生?要是这样想,你还是早些从这山崖上跳下去的好!”

    “我不跟他们计较,可耐不住他们跟我计较!”任天白看了一眼自己姑姑,有些没好气道:“你是不曾见马公子那副嘴脸,我要有一天会了武功,必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真是好大的志气!”九姑姑看着任天白只是摇头,可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并非没有雄心壮志,只是陡遇家变,一时间还转不过那个心思来,伸手在怀中一掏,向着任天白道:“亏你父亲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就你这德性,怎么跟你父亲那般豪气干云相比?多少大事等着你,却跟一个纨绔子弟生闲气?过来,把这丸药吃了!”

    任天白看着自己姑姑手中一个不大的木头盒子,不禁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姑姑什么都好,对自己也是视若珍宝,可自打自己记事起,每隔两三年就给自己一丸药吃,他也曾问过自己姑姑,只说是自己幼年时,体弱多病,九姑姑唯恐他养不活,这才遍寻名医,配了几丸丹药,吃了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今天这一颗,算起来已经是第八颗了,不过这些丹药也着实有效,自己自从懂事,连咳嗽伤风这等小病都不曾生过,就是这些丹药味道太过奇怪,有些入腹如火,有些又跟吃了一丸千年寒冰一样,更有些服了之后,全身上下好似都有滚水涌动一样,总要折腾个三两天,那滋味才会慢慢散去,今天这一颗,又不知道是什么异样感受!

    “赶紧吃了,这丸药开了盒子,至多能放半个时辰!”九姑姑打开木盒,里面又是套着一个玉盒,再打开玉盒,露出蚕豆大一粒丹药来,任天白离得稍近,就觉风中一阵淡雅香气弥漫开来,身上跟着便透出一阵说不出的舒服!刚要伸手去接,九姑姑手腕一避道:“张口,你手上尽是灰土,也不怕脏了丸药,走了药性!”

第19章 人情如纸() 
任天白依言张嘴,九姑姑一脸小心翼翼,将这丸药送进他口中,这才朝后面胡总管一伸手,胡总管急忙从腰后解下一个葫芦,递给九姑姑,伸手拔开塞子,又是一股酒香透出,任天白接过那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将那丹药冲了下去,九姑姑这才轻声吩咐道:“坐下罢!”

    “这粒丹药倒是比以前的那些好吃些!”任天白咂摸咂摸口中味道,觉得那股清雅气息之外,似乎还透着一股甜香,跟自己往年所吃丹药完全不同,这才依言坐倒,不过顷刻,但觉体内一股热气蒸腾而上,就跟自己使尽全力跑上山来一样,刚想说这丹药药性怎地如此奇怪,体内那股热气忽然一收,全身骨节竟然噼啪一阵微微响动,好似要收在一起一样,脸上神色一变,想要站了起来,可四肢百骸那里还听自己使唤,就似有几百座大山压住自己每一寸肌肤一样,活生生要将自己压成一团,急切间用力挣扎,那里还能动一丝半点?满眼恐惧瞧着自己姑姑,却见九姑姑满脸关切,双目定定看着自己,连呼吸都变的谨小慎微!

    “这这是什么丹药”那股挤压全身之力,约莫过了一刻钟,已是渐渐消褪,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身上骨节好像被人用力往外拉扯一样,硬撑着问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时不止是自己姑姑,就是胡总管也是眼目不瞬,一脸郑重看着任天白,等撑过那撕扯筋骨之力,刚才挤压自己的力道又重新回来,只得瞑目支撑,如此来回几番,等到两股力道都不显露,任天白早已被汗水浑身湿透,猛觉身上一阵暖洋洋的,睁眼再瞧,山上已是天光大亮,东边一轮红日高挂天际,那暖洋洋的感觉,正是这日光投在身上!

    “嗯,好孩子!”九姑姑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同胡总管对视一眼,两人欣慰一笑,看着任天白道:“也差不多啦,等姑姑找人给你弄好第九粒丸药,再服了下去,你往后就不用再吃啦!”

    “吃了这么多丸药,又有什么用处”任天白回味着那丸药效力,嘟嘟囔囔伸手往脸上一摸,心里突然一怔,自己被九姑姑那一巴掌打的甚重,自知脸上必定要红肿几天,可此刻伸手摸了上去,那里还有半点肿胀!心里犹自不信,又揉了两揉,脸上早已平复如初,看来竟然是被这丸药的药效给治好了!

    “有没有用处,你将来就知道了!”九姑姑脸上一笑,伸手掠过额前几缕散乱的头发,更显出几分风姿来,胡总管只瞧得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九姑姑看在眼中,却是不在意道:“胡总管,那第九粒丹药,你可早些办好,不要误了白儿的时辰!”

    “小姐只管放心!”胡总管顷刻间神色极为恭敬,微微一躬身道:“此事我自然亲力亲为,只不过其中有些药材,似乎十分难得!”

    “难得也不是不得!”九姑姑抚摸这任天白头发道:“只要是为了白儿,你只管去找,只怕世间没有,但凡是世间有的,只管让他们出价就是了,我家里还不差这点银子!白儿,姑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往后再要是胡思乱想,小心我重重责罚你!胡总管,给白儿留下些银子,咱们走罢!”

    胡总管低头应声,从袖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任天白道:“任哥儿,省着些用,家里房屋土地,你就不用再收拾了,将来也未必在此居住,这些银子,用来寻常度日就成!”

    任天白点了点头,接过银票,他也听自己父亲说过,自己这位姑姑家中豪富,可自己从未去过,似乎做的是南北往来的买卖,有时候自己想想,或许是自己这位姑姑所嫁的婆家有些势力,可自己姑姑不过是子媳辈,也不敢太过照应娘家侄子,毕竟自己长这么大,有些事情也还是见过听过的!

    九姑姑同胡总管联袂下山而去,任天白就在这山崖边,目送两人下山,蓦然又想起昨日事情来,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沮丧,索性坐在那石板上,望着自己姑姑越来越小的身影发呆,也不知是该下山回家去,还是在这山上再多留几时,正在自己愁闷之际,忽然听见传来一阵呼噜声,好似有人在山上睡觉一般,赶忙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在这山道上睡着了?也不怕一个翻身滚了下去?”

    “这山道上不稳当么?”

    任天白正在诧异,就见一块大石头后面,一个汉子伸着懒腰,睡脸惺忪走了出来,看的任天白不由有些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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