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直这一刀出手,志在必得,他见拈花道人这样子,就知道今天想跟此人比试,恐怕有些不易,出家人到了拈花、苦竹这等境界,往往将胜负之事看的极淡,除非能将这些人逼的心中怒起,因此他这一刀,先使诈,后出刀,就是要当着拈花道人面前,将孤叶斩与刀下!只要孤叶一死,不信拈花不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你这是做什么?”倏忽间一个人影一闪,正到孤叶身边,抬手将孤叶拿着长剑的手臂一托一转,当的一声接过白直这一刀,不等白直进招,身形一退,将孤叶拉出一丈开外,正是刚才还在跟不在和尚说话的拈花道人,皱着眉头看着白直道:“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弄这等恶作剧?我这徒儿虽不成器,可也轮不到别人来杀他砍他!”
“呸!不要脸!”柴影若看的有些生气,这位白直看着武功的确不弱,怎么为人这么卑鄙?竟然用这种卑劣手法,毫无江湖侠客气概,伸手往脸上一划,面带鄙夷道:“到了武当,还用这种下三滥法子伤人,羞不羞?还大言不惭要跟拈花道长过招,你也配?”
孤叶道人片刻之间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登时浸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自己师父应变神速,自己今天就要死在白直这一刀之下,一转身就要跟白直见个高低,却是被拈花道人一扯,只得恨恨站在一旁!
任天白本来紧闭的嘴巴又张的老大,拈花道人这一下着实有些太快,自己还没明白什么事情,拈花道人已经将孤叶拉开,这等身法应变,自己当真是头一次见!刚才自己师父还说让拈花道人将自己收做关门弟子,此刻心底竟然有些隐隐期盼起来!
“师父到底比徒弟有些能耐!”白直也没想到拈花道人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救下孤叶道人,手中长刀慢慢挥动,紧盯着拈花道人,似乎颇为满意道:“这才是能跟我相匹敌的对手!”
“那还真的承蒙你高看了!”拈花道人无奈摇头道:“你要是有事,就赶紧下山去,要是无事呢,就去找些事情做,去山下练练刀法也成嘛,再练上二三十年,或许贫道愿意跟你比划比划,现如今么,你也看见了,武当有客到,有些顾不上招呼你!”
“那我就宰了你这些客人!”白直眼光一扫柴正等人,刀锋一闪,劈面向着柴影若砍到,这也是他早就算好的,这几人之中,柴影若内力最为不济,刚才又出言讥讽自己,想来本事也有限,其余几个,也就柴正跟那个书生打扮之人或能跟自己一战,不过自己在武当山门外杀了武当客人,拈花道人岂能袖手旁观?
第146章 海客长刀03 刀光剑影()
任天白听着白直话音不对,本就有些戒备,见他刀光向着柴影若而来,心里突的一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白直对手,呼的一掌拍出,直取白直腰腹,逼他撤刀退步,白直倒是没料到这个青年人内力如此了得,冷哼一声,索性刀身一翻,横着一推,正对任天白手掌!就要顺势废了任天白这一只手!
“你不是他对手!”
陡然一阵剑光匹练而至,将白直长刀荡了回去,这一次却是拈花道人亲自出手白直心中一喜,正要持刀再进,就见拈花道人伸指一弹,叮的一声响,长剑从中而断,不禁有些愕然!
“贫道自当年与百升明月一战,此后再不用整剑跟人对阵!”拈花道人原本那一股惫懒之意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手持半截断剑,临风而立,尽显一派宗师气度,让周围众人都是肃然起敬,看着白直冷冷道:“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贫道就成全你!出招罢!”
白直脸上一红,他自诩在这长刀之上造诣,远胜当年百升明月,因此这一次才冒险来到中原,立誓挑战中原剑法高手,哪成想拈花道人全然不把他当作百升明月那般高手,竟然只以半截断剑应阵,无形中让他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羞辱!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白直咬牙挺刀,振起漫天刀光,就地卷来,拈花道人只是冷冷一笑,手中断剑微微扬起,等白直刀光到了近前,断剑电光一闪,倏忽而入,紧接着一道匹练自刀光之中绽了开来,有如银河倾泻一般,瞬间就将白直刀光淹没其中!
“好剑法!”白直见势不妙,身形急退,长刀闪烁不定,就似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之中若隐若现,心中对拈花道人这剑法也有几分骇然,可仍是勉力支撑!
拈花道人断剑招式再变,宛若夜空点点繁星,无一处是实,也无一处是虚,别说是白直,就是在场众人都看的眼花缭乱,白直见势不妙,长刀封起一面刀墙来,尽走守势,只等避过这一招再行进击!
“剑出如长河奔流,剑落似繁星万点!”柴正看的点头不已,连声赞叹道:“拈花道长这剑法,老而弥辣,更胜往昔,或许百升明月在此,如今也有些接不下来!”
“撤手!”拈花道人忽然一声断喝,万点星光一聚,就空中化作一道流星,白直心中暗喜,想不到这等高手也能被自己刀墙之中故意露出的破绽所诱,正要振刀而进,那一点流星早到面前,有如烟花一般爆散,剑影连晃,只觉手腕一凉,心里跟着也是一凉!
“如今这江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不在和尚嘬着牙花子,有些不屑道:“跟拈花老道对阵,还敢弄这些玄虚,你当这老道真的年纪大了,眼花耳聋么?”
任天白虽没有看清拈花道人那剑法如何分而复聚,又如何聚而复分,可等两人身形一止,却是看的明白,白直虽还将长刀拿在手中,可拈花道人手中断剑,已在白直手腕之上,只需稍一用力,白直一只手难免不保!
“让他切了一只手!”柴影若有些恼恨这白直刚才偷袭自己,要不是任天白抢了一招,逼得他回刀迎敌,说不定自己就要被这一刀伤了,心里颇有些不忿,见拈花道人手下留情,不由有些忿忿道:“他刚才说的,要是输了,这两只手任凭武当留下!道长就让他留下一只!也算给他一个教训,往后不要这么目中无人!”
“影若住口!”柴正连忙喝止道:“这是拈花道长自己之事,那里由得你在胡言乱语?”
“哈哈哈!”白直一阵大笑,只是这神色之中毫无半点欢喜,笑声也渐转凄惨,摇了摇头道:“这姑娘说的是,我自谓刀法已得真髓,想不到还是见不得真高手,还要这一双手何用,就算道长不要,我也不用留着了!”
“哎!”拈花道人横剑一拍,压住白直手腕,叹了一声道:“你这刀法原是不错,可惜一味走了阴森诡谲之道,失了大气,看着似乎得了其中真髓,实则失了这刀法之中真正意境,就是那个穷酸说的,我这山门,要你这一双手也没什么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只不过往后若是被我知道,你以此刀法在江湖上胡为,就算贫道不来,也自有人取你性命!”
“你就不怕我下了山,将你这话置之脑后么?”白直眼睛一翻,看着拈花道人冷冷道:“除你之外,就凭我这路刀法,天下还有几人能是我对手?”
“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拈花道人断剑一收,背手而立,眼露不屑道:“你不是中原人,不知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只凭你这一路刀法,称一声高手也就罢了,可要说这对手么,今日在场之人,除贫道之外,少说也有两人能接得住你,其中一人只怕还能置你于死地!就是这三个晚辈之中,假以时日,你也未必就胜过其中一二人!”
白直回头瞧了一眼柴正跟不在和尚,心知拈花道人说的就是这两人,他没跟这两人动过手,因此也不知这两人功夫究竟如何,可拈花道人该当知道这两人来历,不会故意诓骗自己,至于这晚辈之中,刚才出手拦阻自己的这个青年,内力的确不弱,便向着任天白点了点头道:“有道是后生可畏,我倒要看看你能成什么气候!”
任天白被白直看的有些发慌,当真有些怕这人从此跟自己结下梁子,一旁的顾层云,眉宇之间却是浮出一点尴尬来,在他听来,拈花道人刚才所言几人之中,偏生他不在其中,未免对任天白略有几分妒忌之意!
“孤叶,送客!”
拈花道人一声吩咐,孤叶道人一脸阴沉,也不言声,只是伸手一摆,这次他对白直当真是心存戒备,随时防着此人长刀突出,身后几个武当门人,也都长剑在手,时刻预备应敌,白直这一次却是摇头一叹,拖着长刀踽踽而去!
第147章 海客长刀04 高手残局()
任天白回头看着自己师父,心里有些奇怪,不知这“当年的毛病”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手脚不干净,却是明白,也就是常言偷儿的行径!难道说自己师父当年是个偷儿不成?
孤叶见不在和尚脸上有些尴尬,摆手一让道:“大和尚请,柴总捕请!”也是知道拈花道人嘴上虽说撵客,可实际上跟这两人有些交情,今天若是没来得及赶回来,想要打发这位白直,恐怕还得这两人出手,因此断不至于到了连杯茶也不给喝的地步!
“既然掌门都说了,你们就请罢!”拈花道人这一次却是不驳自己徒弟的面子,当先摇摇摆摆进了山门,柴正几人跟在孤叶之后,进了山门,先在里面真武大帝面前进香,又拜了武当历代祖师,这才到了殿后一处庭院,但见草庐竹林,曲径蜿蜒,倒也十分清静!竹林中一处石桌上摆着一副残局,旁边另有一桌,设了几副座椅,早有几个知客道人摆上香茗来!
“这局棋好险恶呐!”柴影若武学功夫在几人之中虽属末位,可这弈棋之道却是颇有造诣,路过那棋枰之时,只看的两眼,就站住不动!
“有什么好险恶的!”不在和尚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拈花道人素来不喜繁缛礼节,因此也不来提点几个后辈,也只有柴正跟拈花道人相对而坐,任天白也不大懂棋道,只是跟着自己师父身后,见那棋盘上七零八落,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拈花道人却是笑道:“秃驴除了看得清黑白,还能明白什么,姑娘你说说,这局棋之中险恶何在?”
柴影若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生怕有些说错了,冒犯这位武当高人,柴正淡然一笑道:“你只管说,为父跟你师叔一样,也只两眼分得清黑白,不懂棋道!”
“看这局面,似乎是白子胜局已定!”柴影若细细端详残局,心中慢慢掂掇道:“黑子虽还有些势力,可大都被白子困于一隅之地,似乎再无还手之力,不过黑子若是落子得宜,未必就能输了!”
“听姑娘的意思”拈花道人也慢慢踱了过来,看着棋局局面道:“黑子似乎还有几分胜机?”
柴影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似乎也有些犯难,伸手一指棋局之中两处被分别围困起来的黑子道:“黑子若是想胜,须得从这两路着手,可这两路似乎又有几分互相搅扰的意思,一招不慎,非但难以胜出,反倒要就此落败,因此如何调和这两路黑子取势,才是这局棋反转之机,可这一子,究竟应该落在那里?”
她手中已经拈了一粒黑子,站在那里举棋不定,余外几人都是不言不语,静静观看,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柴影若额头已经浸出细汗来,可仍是拿不定主意!
“姑娘不用想啦!”拈花道人伸手在柴影若头上轻轻一拍,柴影若这才猛的回过神来,疾速喘息几口,脸色也陡然间变得煞白,就似跟武学高手过了几千招一样,勉强笑了一声道:“道长见笑了,弟子棋艺不精,只能看出黑子仍是伏着杀机,可着实不知这杀机何在!”
“你在京城,不是常说自己在这黑白之道上,有些造诣了么?”柴正见自己女儿如此,过来拉着她坐下,伸手一搭柴影若脉门,知道她不过心思大动,引发内息流转,并无大碍,笑了一声道:“今日才知世间高手对局,其中深不可测罢?”
“这也不怪影若妹子!”顾层云笑着替柴影若解围道:“京城如今那几个棋道高手,其实算不得什么,要是让影若跟拈花道长这般高手学上些时日,自然还有精进之时!”
“你这局棋是跟谁下的?”不在和尚却是有些奇怪,往棋盘上瞧了一眼,他虽不懂棋道,可火烧禅师却是此中高手,常言棋由心生,这棋路也往往随人心思而走,其中诡谲之处,颇能窥见此人心中所思,这局棋能下到这个地步,跟拈花道人对弈的,看来也不是凡夫俗子!
“这是昆仑积薪道人路过武当,跟老道没下完的一局残局!”拈花道人沉吟道:“当日棋势走到这个地步,积薪道人也跟这位姑娘一样,始终有些举棋不定,在我这里苦思三日三夜,到底拂袖而去!”
“昆仑积薪道人?”
任天白几个晚辈都知道昆仑派是西域武学大派,可自从元末跟中原武林有些恩怨,以至元气大伤,宗派几乎覆灭!此后昆仑派便立下禁令,严禁门下弟子涉足中原江湖,因此百年以来,昆仑派几乎是绝迹一般,就是顾层云也极少听闻积薪道人的名头!
柴正跟不在和尚却是有些惊讶,积薪道人乃是当今昆仑掌门,虽极少来中原走动,只是潜心发掘昆仑武学,据说在昆仑武学上已经造诣匪浅,剑法、掌法、轻功三门昆仑绝艺,都已至化境,老一辈也有人称他三绝道人!怎么突然跑来武当跟拈花道人下棋?
“你们不要看我!”拈花道人苦笑一声道:“老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年贫道将掌门之位传给门下弟子,并未知会武林同道,本也是想清清静静的了结此事,哪知积薪老杂毛却寻了上来,进了山门,话也不说几句,每日里只是坐在那里跟个秃驴一样打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本来老道实在觉得他有些无趣,想着赶他下山,没成想这老杂毛见老道在这里打谱,非要跟老道对上一局,这一局棋,差不多互相攻杀十日之上,最后才到了这个地步!”
任天白听的不禁有些咋舌,看着拈花道人着实有些佩服,这两人一局棋能下上十天,还不分胜负,这要换做自己,恐怕闷都闷死了!也不知道这区区棋盘之间,到底能有多大的乐趣?
“要是我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