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也只能对不在和尚点了点头!
“禅师跟柴姑娘那位师父有仇么?”任天白还是没想通这其中的道理,一脸疑惑,他心中不解的是,火烧禅师似乎跟柴正交情不浅,为何却跟姚广孝如此不共戴天?按说柴正也该知道这其中利害,为何还要让柴影若拜在姚广孝门下?
“何止是仇”不在和尚看着紧闭的屋门,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师叔跟姚少师,乃是既仇且恨,恨之入骨!要是在往前数年,就算是我也不敢带柴家姑娘来见他老人家!”
柴影若听的心中愈来愈惊,已经有些不敢再想火烧禅师来历,两只手捏的紧紧的,她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此人,当初自己只是在家里略提了提,不过想对当年之事评论一番,便被柴正重重责罚,今天要是被自己父亲知道,自己见到此人,难保柴正不雷霆大怒!
“你们两个且歇息歇息罢!”不在和尚想了半晌,指着大屋旁边两间房舍道:“那里便是你们的以后的居处,一应物事,和尚都替你们准备好了,且等我师叔消了气再说,这一两日之间,暂不要在山上走动!”
两个晚辈都是唯唯诺诺,只不过任天白是浑然不知就里,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柴影若却是战战兢兢,心中十分有些紧张!不在和尚看着他两人进了屋中,缓缓走到院门之外,就地打坐,面朝山下一片凄冷原野,一声不发!
几人今天上山来的都早,连早饭也没吃上一顿,上山来又走了许多路,耗费不少气力,各自在屋中默坐到午后,任天白肚子里便有些叫了起来,忍了许久,索性出来看看动静,就见柴影若早已出来,静静立身在和尚身后,再看火烧禅师那屋门,仍是紧闭不开!
“千古多少兴亡,几多英雄驰骋,可这村野终是如此”不在和尚虽不回头,也知道任天白过来,此刻日影西斜,照的西边天际一片通红,山下一马平川,雾气霭霭,将几个村落罩在其中,不少人家屋顶上冒出袅袅炊烟来,隐约可见几个村童追逐打闹,又似乎被人一唤,急忙朝着村中跑去,倏而四散,各自进了家中去了。
任天白看的不禁微微一笑,这等景致,他自是见得多了,当年也曾是如那些村童一般,只不过父亲常年不在家,别人都是被父母叫了回去,独他是无人管束,每每在外面玩到天昏地暗,这才一人独自回家!
“行来陵上石斑斑,千古无言!”
不在和尚口中忽然讷出一句来,似乎是一阕词的样子,柴影若回头见任天白也已出来,只是点头一笑,脸上愁云一现,又回过头去,不在和尚却是站起身来,似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重复一句,长吟出声。
行来陵上石斑斑,千古无言!
望当年,
须眉才隽,拜凤阁鸾台。
剪烛素手,把山河指遍。
日月行空副我姓,红颜亦封禅!
天地逆旅人过客,沧海桑田!
登临处,
雾隐林梢,匆匆归倦燕
烟蕴村野,悠悠笛声远
李唐武周皆往事,此景堪常伴!
任天白对诗词之道十分不善,只觉得和尚这词中似乎有些慨叹之意。柴影若却是在一旁目露惊奇看着和尚,一直以来只当他是个酒肉和尚,那喝酒吃肉才是本等事业,连佛法禅机都抛在脑后,想不到还有这等心思?
这一阙词虽说不上一个好字,可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分明是不在和尚借着李唐武周之事来劝解屋内的火烧禅师,当年女皇武则天改唐为周,可到了临终之际,仍是将天下归于李姓,因此武周一朝,仍是被人算作唐朝一代,时至今日,这李唐武周都已不在,只存于史书之中,唯有这村野田园,伴着一代女皇共高宗李治合葬的巍巍乾陵,跟这位火烧和尚所经历之事,其中更是隐约有些相通。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推开,火烧禅师缓步而出,适才暴怒之际身上那一股戾气一扫而空,又复和蔼慈祥之意,出门叹了一口气,目光看着不在和尚道:“如今正是寒天,何来的归燕?野外草枯,牧童不出,那里来的笛声?再说这也不是你的本事,乃是别人写在那无字碑前老树之上的,你就敢拿来显摆?”
柴影若闻言,心里不禁暗叫一声惭愧,得亏自己慢了一步,没出声赞和尚一句,想不到这竟是别人所写,看来这和尚也是背熟了,此时拿出来念给火烧禅师听罢了,这不在和尚的本等事业,该当还是喝酒吃肉!
第111章 乾陵老僧13 问剑()
“师叔这不是说笑么!”不在和尚似乎也松了一口起,展颜一笑道:“我要有这写诗作词的本事,不如去考个科举,博个功名,衣紫腰金,也能前呼后拥,出入八座,酒肉管饱,何必来做个和尚?”
“真真是好大的志气!”火烧禅师呵呵大笑,一指不在和尚道:“你也不怕两个晚辈笑话你,都有博取功名之心,还忘不了那酒肉二字?你就算当官,只怕也是个酒囊饭袋!”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在和尚反唇相讥道:“酒便是喝,肉便是吃,出家人又不能娶妻生子,若在舍了吃喝二字,这人世还有什么意趣?”
“那大和尚何不去当个捕头,或是做个富商大贾!”柴影若也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出家人清规戒律不少,再说我看和尚似乎也不怎么守戒么?”
“不成不成!”不在和尚连连摇手道:“你以为那捕头是好当的么?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爹,看他一天到晚操的什么心?富商大贾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虽是吃穿不愁,可计算太多,这里亏了那边赚了,又要平准,又要经管,时时还得看着行市,一个不小心,就是血本无归,来客还得陪着笑脸,还得早起晚睡,说不尽的劳苦,我生性懒散,弄不成,弄不成!”
任天白在一旁呆呆看着,倒是觉得和尚这话似乎有些耳熟,任求之在世之际,便常常与他说起,这捕快与行商,乃是世间两大劳苦,捕快不是官,又不是民,可却能将别人生死掌于手中,最是大意不得!还得追凶捕盗,奉迎上差,因此任求之虽做到总捕地位,仍是念念不忘归隐田园之意,只可惜他此愿未酬,便身遭横死!
“任哥儿这是在想什么?”不在和尚见任天白低着头,一言不发,却是有些奇怪,任天白猛地一怔,可肚子又十分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顿时有些尴尬!
火烧禅师呵呵笑道:“是我的错,你们上山来应当还未用饭,又在这院中枯坐这么许久,也是我待客不周!”转脸向着不在和尚道:“你去弄些饭食来,且吃了,我再瞧瞧柴姑娘的内伤!”
不在和尚见说做饭,登时一脸不喜,嘴里似乎嘟嘟囔囔,十分不情愿转身去了,火烧禅师这才收拾有些杂乱的院子,柴影若眼快,赶忙将院里那被踢成碎片的桌子捡了起来!
“饭来了!”隔不多时,不在和尚叫了一声,苦着脸端了些饭菜,摆在火烧禅师居住的那所房中,让柴影若跟任天白都有些奇怪,直至进了房内,见了那些饭菜,不过是几个热馒头,还有些素炒的菜蔬之类,心里都明白过来,这些饭食,想必是火烧禅师常吃的素斋,难怪不在和尚十分不喜,他酒肉惯了,怎么吃得下如此清淡?
任天白早已肚饥,那里还管这么许多,只管先填饱肚子再说,火烧禅师一副慈和,好似家中长辈一般,见任天白狼吞虎咽,脸上一笑,连自己手边的馒头都让了过来,只有不在和尚独坐一角,热了一壶酒,自斟自饮,看那样子,这菜里没有荤腥,他是连尝都不愿尝一口!
“女娃儿伸手过来”不多时吃过饭,外面天色已晚,火烧禅师静坐片刻,待不在和尚将碗筷都收拾了,这才轻轻道:“我再看看你这伤势!”
柴影若心里一颤,有些半信半疑伸出手去,生怕火烧禅师一遇自己内劲,又勾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来,就连任天白都有几分惴惴不安!
“放心!”火烧禅师如何不知两个晚辈心中所想,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今天也是一时魔障不退,险些毁了数十年的修为!如今被我那不成器的师侄点醒,这一层魔障已是跨过去了!什么李唐武周,都是过眼云烟罢了,岂能斤斤计较于过往之事!”
柴影若听的心里一安,心里暗自称奇,眼前这位老僧,看来当真已经悟透世间之事,这若是换做别人,遭逢这等大劫,若不是就此心灰意冷,心如枯木,便是魔心大起,发癫发狂,可这老僧,此刻尽显恬然自若,与世无争之态,非大彻大悟,难以到此地步!
“伤你这人,掌力的确不俗!”火烧禅师搭住柴影若腕脉,瞑目良久,口中微吟一声道:“世间能有如此掌力的,倒也不多!”
“禅禅师”任天白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来,在一旁疑惑道:“柴姑娘不是被人用掌力打伤的,乃是被人用剑震伤的!”
“任哥儿想必是亲眼所见柴姑娘被人用剑震伤了!”火烧禅师也不反驳,看着任天白笑道:“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虽是以剑上内劲震伤柴姑娘,可这内劲所出,却是他本身掌法中的本事,他所使剑法,招式虽利,却并无内劲,远不如少林达摩堂首座苦竹禅师,将剑法与内劲合而为一,剑即是劲,劲即是剑!,到有些像武当拈花道人,剑法内力,互为相成,各尽其妙!这也是佛门万宗归一,道家阴阳相辅的一点区分!”
“可晚辈听说,道家之道,不也是万物之始终么?岂不是跟佛门万宗归一有些相同?”柴影若有些不解道:“何以其中还有区别?”
任天白本觉得火烧禅师说的颇为有理,可被柴影若这一问,心里忽然又糊涂起来,一脸茫然看着火烧禅师!
“怎么没有区别?”不在和尚不知何时进来,开口便回了一句:“佛门武学,犹如佛门宗派,无论禅宗,净土宗,还是戒律宗,都是求佛之道!纵有万条大路,终归须弥山下!可这道家之道,演化万物,无所不在,无形无踪,可思而不可求,只可以万物循道法而动,才是遵循大道之意,而这阴阳,正是道法流转最为显见之途,因此苦竹禅师剑法极尽于简,力求于拙,武当拈花道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正依大道演化万物之理!”
第112章 乾陵老僧14 戏药()
“苦竹禅师以剑法为佛,自然所求如佛,极尽我佛返璞归真境界!”火烧禅师见两个晚辈听的都有几分发怔,却是一笑道:“拈花道长以剑法为道,自然是要演化万物了!”
柴影若这一下便明白过来,任天白还有几分思忖之意,不在和尚摇了摇头道:“师叔你常说,他父亲看似厚重,实则心思颇为机敏,只是不与人前显露,另有一分深沉,任哥儿怎么有些没他父亲这份天赋!”
“任哥儿还小!再说所经世事也少么!”火烧禅师一脸慈祥,替任天白分辨道:“可这秉性,多少也有几分他父亲风范,就如他那位九姑姑,我当年也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禅师你也认识我九姑姑么?”任天白有些好奇,偏着头问了一句,火烧禅师呵呵一笑道:“这一问却不是傻?我既然认得你父亲,自然也认得你姑姑了!若不是当年许多事情,或许”
火烧禅师话至半途,戛然而断,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柴影若心里却是一动,颇为惊讶看了任天白一眼,她却是瞬间便明白火烧禅师言语中未尽之意,真要依着火烧禅师当年位份,任天白今日地位,着实不可想象!
“你这伤势倒是不重!”火烧禅师眼光向柴影若微睨一眼,眼角似乎露出一抹笑意,想必也是猜到她的心思,口中却道:“要治此伤,却也不难,只需以内力镇抚经脉,再以良药徐徐调制,不出月余,即可痊愈!”
“啊也!”不在和尚面带沮丧,两手一摊,似乎有些为难道:“师叔你是个光头,我是个头光,这内力你我倒是有,可这良药却是难,不怕没有,就怕没钱,你我都是穷汉,那里来钱去买药料?”
“我这里有!”任天白赶忙接了一句,他身上那三百两银子,所剩还多,赶忙连银票带碎银子都掏了出来,只是有些畏缩道:“不知够不够给柴姑娘买药”
柴影若不禁一窘,她跟顾层云出来,身上却是没带什么银两,可不在和尚将顾层云赶了回去,弄的自己也是两手空空,按说往常,她倒是不怕,只需寻见个府县衙门,寻见当地捕头,报出自己身份来历,怎么也能措置千把两银子,将来到了京师,再还给人家也不迟,可她现在既然知道火烧禅师身份,自然也明白此事极为机密,一旦露了行踪,便是一场弥天大祸!
“别听这秃驴胡说!”火烧禅师紧着去拦,不在和尚早已将任天白手里银票接了过去,兴高采烈数了数,舔着嘴唇道:“有肉了,有肉了!”
任天白眼睁睁看着不在和尚拿了银子,转身就走,可嘴里念念叨叨,似乎不是要去买药的样子,心里一急,赶忙道:“大大和尚,那是给柴姑娘买药的,你你省着些!”
“省什么省!”不在和尚兴高采烈,不顾外面天色已晚,竟是要即刻下山样子,一副猴急样子道:“你不就是药料?让师叔将你寻个药锅熬了,给柴姑娘疗伤就是了,我下山去弄些好东西来,给你补补!”说罢不等任天白再有第二句话,已是出了门去,看的火烧禅师也连连摇头!
“禅禅师”任天白回头有些害怕之意,看着火烧禅师道:“大和尚说的可是真的么?”他在华州之时,也曾风闻过这等事情,据说有些病症,须得以亲人之肉为药,让病人服下,这才能痊愈,可自己从未见过,想不到今天为了给柴影若疗伤,竟然让自己亲自碰上了,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火烧禅师瞧了任天白一眼,先是有些疑惑他脸上神色,忽的却是明白过来,顿起戏弄之心,十分郑重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你想必也是听说过这等事情了?”
柴影若左右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