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臭和尚,敢霸占你刘爷爷的雅间,不想活了是吧?”刘七用花瓶砸了门,蹬脚一踹,一下便将雅间的房门踹开。
刘七领着手下几个地痞流氓,恶狠狠地进来了。
一旁的掌柜要将他们拦下,但刘七在清风镇横行惯了,却是半点也不听,一个小跟班把掌柜的架到雅间外,不让他再进来。
刘七今天在赌场输了不少银子,心情糟糕透了,有这么个出气包,他正好教训教训他。
圆质和尚听着这“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小心地将自己装茶叶的布袋系好,放到一边,这才转过头,打量这几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他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那对“囍”字灯笼。
圆质和尚看刘七几人的眼神,便如看世间蝼蚁。
“呦呵,还敢不把你刘七爷爷放在眼里。来,给我打!”刘七手一扬,便招呼几个手下,上前去好好给这不知好歹的臭和尚一个教训。
不把他打死,也要把他打得七荤八素,脸上开上几家“酱油铺”,涕泗横流,再从二楼窗户扔下去才好。
几个手下听得刘七的一声招呼,自是心领神会,抡起袖子,擂起拳头,就往圆质和尚的身上招呼。
“嘭——嘭——嘭——”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连着在圆质和尚的背上抡了几拳,像擂鼓一般,把自己的手都砸疼了。
“哐啷——”
一个瘦弱的瘦高个,却是从雅间里又摸出了一个花瓶,对着圆质和尚就是用力一扔,花瓶砸在圆质和尚的身上后,掉落在地,又碎了。
圆质和尚受着这几人的捶打猛砸,却是依旧端坐在椅凳上,不动如山,仿佛那一拳拳,都不是砸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娘的,老子要你好看,死秃驴。”
刘七见圆质和尚泰然自若,竟是从腰里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刀能杀人!
他本不想弄出人命,只想给这臭和尚一个教训,但他看这臭和尚那副任打任骂、不发一言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非要弄死他不可。
反正县太爷是他亲叔叔,不过是弄死个破烂穷和尚,到时就说是这和尚偷了自己东西,被他当场抓住,不小心打死了就是。
当天他便能从衙门里大摇大摆地出来
今日不立威,以后怎么在手下面前逞威风?
刘七揣着尖刀,推开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碍事的手下,目光一冷,对着圆质和尚的腰间就是一刀。
他就不信这臭和尚拳打脚踢不怕,锋利的刀子也不怕!
“唰——”
一点寒芒已到圆质和尚身前,再近一步,便要扎进圆质和尚的身体里。
未至绝顶宗师,终究是肉体凡胎,若是身中此刀,就算圆质和尚是登临金鳞山巅的当世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也免不了流血重伤。
但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刀子,圆质和尚还是没有选择还击,还是没有挪动身体半寸,就真的一直坐在那,嚼着茶叶,品着甘苦,望着窗外人家的大红喜事,望着那对大红“囍”字灯笼。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刘七的刀子真的要扎入圆质和尚腰间之时,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却急速朝刘七飞去。
长剑破空而至,直取刘七手握尖刀的右手。
在刘七将尖刀扎进圆质和尚腰间的前一刻,抢先钉住了他的右手。
长剑所携带的巨大力量将刘七整个人向后带去,掀翻在地。
“啊——”
刘七吃痛之下,惨叫一声,手中尖刀掉落在地,整个人也被剑势掀翻,只听“嗡——”地一声,长剑透过刘七的手背,扎在地上,入木三分。
长剑的主人,是洛馨儿。
但掷出这一剑的,却是林修然。
林修然领着两女,一袭白衣,抖着折扇进来了。
他望着屋内众人,满脸笑意,似在为刚才的那一剑而感到得意。
老大被打,小弟哪有不报仇的道理?
几个跟班见自己老大被一剑钉在了地上,立刻不再打那个“不动如来”圆质和尚,而是纷纷涌向了林修然。
花解语这个“护夫狂魔”一看有人要打自己的相公,哪里会答应?当即向前一步,挡在林修然的面前,抽上手中的长剑,只听“唰唰唰”数声,那些迎上来的地痞流氓,便被花解语的落英剑法,轻松撂翻在地。
几个地痞流氓受了剑伤,疼得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
林修然不想和这些人多计较,找了张被打翻的凳子,扳正,坐好,道:“还不都给我滚?”
目光阴冷,不是善茬!
刘七和他手下那几个地痞流氓被轻易打翻在地,此刻怒意全消,恐惧上头。
他们这时才认真地思量起眼前这几人的身份来。
这新进来的白衣公子,穿着气度非凡,武功一出手也甚是了得,他身旁的那两个女子美若天仙,眉眼间却尽是孤傲之意,想来都不是凡人。就连刚才那任打任骂的臭和尚,现在想来,他受了那么多拳打脚踢,竟是一点事情也没有,想来也绝非凡人。
自己,怕是惹到大人物了!
他有个做县太爷的亲叔叔,平日里在清风镇横行无忌惯了,惹得都是些小人物,叔叔也乐得帮他摆平。但自己若是惹到了亲叔叔也不敢惹的大人物,那事情就难办了,只怕到时候,那个亲叔叔立刻会翻脸不认人,大义灭亲,把自己亲手交出去给那些大人物泄愤。
想到这,刘七打了个大大的冷颤,再不敢往下想。
“走,走——”
刘七忍着剧痛,将钉在自己右手上的长剑拔了出来,恭敬地递还给林修然,这才领着手下,一刻也不敢多待,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看尽了他今日的笑话,他却不愿跟这些人计较。
现在赶紧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事,留得这条命在,以后在清风镇,他照样可以横行无忌,那些今日看了自己笑话的人,依然只能任他欺凌。
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便是这红尘俗世中最浅显不过的真理,弱肉强食。
大鱼吃他这小鱼,他这条小鱼,吃那些小虾米。
……
第八章 佛亦有火,渡人轮回()
刘七的人走了,围观的人散了,雅间又恢复了平静。
林修然坐在凳上,与圆质和尚相对而坐,花解语和洛馨儿各坐在桌子两旁。
花解语只盯着林修然看,洛馨儿却是一会看看这个登临金鳞山巅,却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圆质和尚,一会又看看窗外办喜事的人家,一会又瞧瞧自家的相公,东张西望,最后,她还是觉得自家相公有意思,也跟着花解语一样,盯着他看。
林修然被两女盯得有些别扭。
当着人家大悲寺和尚的面,公然秀恩爱,这么惨无人道的虐狗行为可不好。
于是干咳两声,示意过分了,两女这才轻笑一声,别过脸去。
林修然瞧着圆质和尚,见他一动不动地瞧着窗外办喜事的人家看,脑海中不由一番天机推演,闭眼间,终于将事情原委,看清了大半。
“圆质禅师,你怎么不还手啊,刚才要不是相公出手及时,你必然身受重伤,那金鳞试可就耽误了。”花解语出言道。
事情确实是如此的,若是在眼下耽误了金鳞试,那便是耽误了一世的修行,仙人与凡人,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圆质和尚依旧默然不语,修行闭口禅。
眼不闭,口不开。
花解语自讨没趣,怏怏不乐。
林修然见花解语吃瘪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但他经过刚才的一番推演,也知道了圆质和尚现在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他不愿再在此地打扰于他,于是便站起身,拉起花解语与洛馨儿两女,走出了这处雅间,回到他们原本所在的雅间中去。
……
洛馨儿进了雅间,坐在凳上,替花解语打抱不平,道:“那个和尚真奇怪,花妹妹说的一点都没错,相公可是救了他一命呢,他却不搭理相公。”
“大悲寺的和尚,真古怪!”
林修然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有所介怀。
他阻止那个什么恶霸刘七,不过是兴之所至,想看看这圆质和尚是因何事,做出这般霸占雅间的事情。刚才在雅间内,他已瞧见了窗外的那对大红“囍”字灯笼,天机推演所需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已补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他自然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这活了几万年的老王八,也还不至于去巴结结交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毛孩。
纵使这圆质和尚确实天资不凡,放在仙道昌明的小千世界里,便是至少元婴、化神的存在,甚至飞升大千世界,参与成道之事,都有可能。
但这对于林修然来说,都没什么。
他看过太多太多惊才绝艳的天才了,也见过太多太多惊才绝艳的天才在修行之路上陨落,身死道消。
所以,这都没什么。
他自己,一世纵横,不也在成道之路上被人夺了所有小千世界吗?
林修然看着两女气呼呼的模样,却是哈哈笑道:“他在修闭口禅而已,大悲寺的和尚都这样,你们还给我讲过的,怎么自己如今反倒生气了?”
“就是气人嘛!”洛馨儿道。
“是啊,气人!”花解语也道。
“要不要我给你们讲讲为什么?”林修然忽然觉得圆质和尚的事情,是个不错的故事,讲给两女听听,解闷正好。“讲讲他为什么要修闭口禅,讲讲他为什么要坐在那里?”
“好啊好啊!”花解语碎碎地点着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洛馨儿也是一脸好奇。
于是,林修然便将圆质和尚与阿秀姑娘这个渔家女的故事,给两女讲了一遍,从两人街角的相识,到圆质和尚以药换鱼,再到阿秀姑娘为圆质和尚做布鞋,再到她今夜嫁作他人妇,如此种种,一一道尽。
故事讲完,花解语与洛馨儿,便都愁容满面,有些感慨。
小女子的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便又都涌上心头。
刚才还对圆质和尚有些抵触的两女,现在俱都为圆质和尚感到惋惜,可怜着他。
大悲寺苦行苦修,一生一世,孑然一人,不堕人间男欢女爱之事。
但大悲寺内的所有僧人,却又都只是这红尘俗世中的普通人,哪个不是娘亲生出来的,哪个又真能六根清净,哪个又真能不迷于红尘人世、男欢女爱之中。
尤其少年僧人,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又怎么逃得过一个善良单纯的清丽女子?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苦行苦修,是圆质和尚登上金鳞山巅的因,也是圆质和尚对阿秀姑娘难开其口的果。
因果报应,不外如是。
“圆质禅师真可怜,相公。”花解语眼中有点湿润,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她有些难过。
“是啊,阿秀姑娘也可怜。”洛馨儿也道。
不过,两女很快便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相公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而且知道得这么详细。
于是,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相公,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林修然早就知道她们会问这个问题,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他看着两女,嬉皮笑脸地答道:“当然……是我编的啊!”
说完,一脸无赖的模样。
我就骗你了,怎么着吧!
“……”
花解语与洛馨儿,俱都无言以对。
“哼,相公就会骗人眼泪,坏人。”洛馨儿娇嗔一声。
“不理你了。”花解语也气呼呼的。
林修然只得起身,为两位娘子各斟了一杯酒赔罪,这才算哄好了她俩。
看着喜笑颜开的两人,林修然一边感慨她俩真好哄,一边却又想到了圆质和尚,若是自己也置于他的处境,又会作何选择?
是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嫁作他人妇,一心向道;还是放弃大道,与所爱之人在一起,共度这不过百余年的欢愉?
他没有答案。
有许多事,你不真的身临其境,便无法做出选择。
林修然得过且过,也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举起了筷子,对付起盘中的食物起来。
美酒佳肴,美人在旁,正是人间最好时候!
……
酒足饭饱后,三人结了账,这才走出了酒楼。
那户李家的大门前,来往的宾客,依旧络绎不绝,晚来的,早走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相公,是圆质禅师。”
眼尖的花解语发现了李家烧鸡铺的大门前,正站着圆质和尚。
“他在那儿做什么,相公刚才编的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洛馨儿略有深意地看了自己这相公一眼,很是怀疑。
林修然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哪里来的化缘和尚,赶紧走,没看到正办喜事呢吗?赶紧走,赶紧走!”
新郎已经进了门内,此刻在酒席间与宾客敬酒吃席。赶人的,是来帮李家操持婚礼的亲戚,他见圆质和尚穿得破破烂烂,又正堵在自家门口,影响宾客进出,嫌他晦气,便开始赶人。
圆质和尚修着闭口禅,依旧默然不语。
他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瞧着屋里屋外的喜气洋洋,岿然不动,只是站着,仿佛没有听见那人驱赶辱骂的声音。
“相公相公,这边人家娶媳妇,怎么这么奇怪,在屋前挂着双男人布鞋干什么?”眼尖的花解语又发现了一些旁人难以注意的东西。
林修然顺着花解语手指的方向望去,便果然见一旁的“百子千孙灯”下,挂着一双青色布鞋,与周围的大红喜色,格格不入。
圆质和尚自然也看见了。
在李家亲戚愈发粗鄙的骂声中,圆质和尚终于动了。
他既不是动手打李家亲戚,也不是选择离开,而是自顾自地脱下了那双挤脚的青色布鞋,光脚在地上一踏,蹿上屋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