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山真人看着世间的一场场生死,一幕幕悲欢离合,眼中并无半分感情。
他就只是冷眼旁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眼前的世间,瞬间崩塌、破灭。
高山塌陷成深谷,河流在此刻断流,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已成万物之主的人类,都在一瞬之间,湮灭在密集的陨石雨之中。
世界翻转、对折,再翻转,再对折,最后,塌缩成一粒尘埃芥子。
尘埃芥子飞入归山真人的手中,被他托于手中。
他仍旧面无表情,将一点真灵打出,打入手上的尘埃芥子之中。
下一刻,尘埃芥子便忽然爆裂、炸开,又变成了一团巨大的混沌。
之后,他又如之前所做的一般,劈开混沌,拔起高山,抟土g én,树枝化龙,气息化万物。
只是,这一次,新开的时间中,开始多出了一丝灵气。
万物在灵气的滋养下生长,朝着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发展。
世界的时间流速,开始放缓,融入了那条看不见的,却静静流淌着的时间长河中。
此乃身化万界。
此世界,为万界之一。
但归山真人的眼前,那眨眼间便覆灭一个世界的眼睛,现在望见的,却不是眼前这个新生的灵气充沛的世界,而是望见了一个女子。
她跪在自己的坟前,朝他叩拜,叫着他父亲。
那面对一场场生死,一幕幕悲欢离合都无动于衷的归山真人,面对这个女子的叩拜,却忽然变得神色复杂。
似乎眼神中,真的有了一丝父亲的情绪。
但归山真人眼前的复杂神色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又恢复成那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儒士模样。
虚无中,他忽然喝道:“成道超脱之机已现,乾元大千世界残片,可彻底斩去!”
归山真人的手中,突兀地出现一把长刀。
紧接着,是一条红色的因果之线突兀浮起,从无穷远处一路向他延伸而来,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因果之线一头连着他,一头却不知系在何处。
他毫不犹豫,举起长刀,对准那条因果之线,决绝砍去。
“咔”
红色的因果之线应声而断。
归山真人,再不受那条因果之线的牵制。
那方乾元大千世界的残片,已被他彻底斩去。
武朝,京城,锦枫山。
“啊啾”
低头在父亲坟前虔诚叩拜的洛馨儿,直起身子时,却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断了,身体不由地一松,但却不知是何东西。
她对这一变化并不在意。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刚才那副失态的模样,被一直盯着她的相公看在了眼里。
这多丢人啊,不由让她闹了个大脸红。
只是,在父亲的坟前,她也实在不好意思与林修然打情骂俏,她只是强忍着那股脸红,默默地又朝父亲的坟茔叩拜,这才将手中的香插在坟前,算是结束了自己对父亲的祭拜。
“相公,馨儿心愿已了,我们走吧!”
洛馨儿站起了身,红着脸对林修然说道。
不知为何,打完那个喷嚏,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好像那场困扰着自己的大病,一下子就痊愈了,身上的那股软绵绵再也不见,她又是那个绝顶宗师的洛馨儿了。
林修然看着眼前的洛馨儿,却是有些蹙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似乎又完全说不上来。
疑惑之际,他又将自己的神识对准了洛归山的坟茔,用尽全力探查。
只是,和之前的探查一样,这一次,仍旧一无所获。
那坟茔,仍旧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神异的地方。
林修然只得转过了头,问洛馨儿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洛馨儿被林修然这么一问,这才有些后知后觉。
她这个绝顶宗师忽然运起内力,对着前方的一棵大树一扯,下一刻,那距离洛馨儿有十几丈远的大树,便被她抓下数片绿叶。
洛馨儿食指一勾,那些绿叶,便立刻从十几丈远的地方,迅速朝她飞来,最终,被她握在了手心。
这是隔空取物,是绝顶宗师才能拥有的手段。
洛馨儿有些意外。
她抓着那几片绿叶,脚尖一踏,便又飞上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她的身法轻盈灵动,踩在树枝上,步步登高,没有半分艰难之意,不一会儿,便登上了大树的树顶。
那虫子爬过都会颤巍巍的树尖,她整个人站在上边,却是平稳得纹丝不动,如履平地。
那个病恹恹的她,恢复了。
她又有了绝顶宗师的实力。
“相公,馨儿真的感觉好多了,不,是全好了!”
洛馨儿潇洒飘逸地从大树上飘落下来,落在林修然的面前,高兴地说道。
一旁的花解语,看到方才还病恹恹的姐姐,转眼便好了,不由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真是馨儿姐姐的父亲显灵了?”她道。
洛馨儿也有些疑惑地望向了林修然。
只是,这一次,林修然并不能给她们dá àn。
他望着那座坟,意味深长地说道:“也许吧,也许真是显灵了!”
第四章 今天来得人,可真是多啊!()
想不通事情因由的林修然,最终没有去想。【。aiyoushenm】
反正,现在看来,事情也并没有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洛馨儿身上的黑色死气并没有爆发,她也恢复了绝顶宗师的修为,一切都挺好。
接下来,只要再回一趟宁塘县,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他们便可以安心前往仙庭了。
洛馨儿和花解语的筑基之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想及此,林修然本想放出落花舟,立刻奔赴宁塘县,但洛馨儿这个贪嘴的小吃货,病好了便惦记上了武朝京城的美食,摇了摇头,拒绝了林修然的提议。
林修然无奈,只得答应洛馨儿的请求,陪着她与花解语在京城中多逛一天。
当然,他也并不是全然不乐意。
在凡尘俗世里待得久了,他倒也十分适应和享受这种凡间的生活。
煮茶品茗,晴窗临帖,晓霁浇花,为妻画眉,这样的事情,也不比仙人打坐修长生来得差。
偶尔多尝几口,也不是坏事。
三人就这样,如同凡人夫妻一般,扫完墓后,便又下得山去。
返程的山路上,上山的人仍旧不多,只偶尔见到几个樵夫与猎户。
但不多时,林修然他们却是遇上了一队整整齐齐的人。
从他们的衣着和手上拿着的工具大概可以看出,这是一群盖坟的匠人。
只是,盖寻常坟墓,不过需要四五个匠人便够,这一队人马,可足有几十人。
想来,应该是某户大户人家的人才对。
林修然本没有多想,可在人群中,他却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留着山羊胡,四十多岁,大约是先天高手,林修然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多少有些印象,在武朝金鳞试的时候,他就站在上京齐家的队伍里,站在齐念索的身旁,应该是齐家的人没错。
他们,是要给谁盖坟?
齐家老祖宗齐念索,还是那个齐墨?齐,墨。我发现这个名字显示不出来。
林修然对这一爷一孙的印象还算不错,不想好人不长命,若是他们此刻只是濒死,还未身亡,他倒也可以帮他们再续个几十年的性命。
就当是给今日洛馨儿重病痊愈还一个愿,还一分因果吧!
想及此,林修然回过了头,目送着这群人上山,跟上了自家夫人的步伐,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儿,到齐家去看看。
“相公,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花解语和洛馨儿都有些奇怪。
他们没有林修然那样的记性,并不知道那个山羊胡中年人是上京齐家的人。
“认识?算是吧!”
林修然点点头,然后对她俩道:“馨儿、解语,这次我们不去什么酒楼了,我们找家高门大户,去吃霸王餐吧!”
两女听了,更是不解,歪着头,疑惑地看向林修然。
平白无故吃霸王餐干嘛?他们又不是付不起钱。
林修然被他们这样看着,有些不适,只得不卖关子,答疑道:“刚才走过去的那队人,是上京齐家的人,想来应该是齐墨或者齐念索出事了。今天馨儿病好了,相公我挺高兴的,便也去救一个人,算是还愿了。”
“是那个在金鳞天梯上用心火燃烧本源的齐墨吗?”
洛馨儿有些印象。
“他挺可怜的,齐家的老爷爷也是。相公若能帮他们,还是帮一帮吧!”
花解语也有些印象。
“嗯,我们去吃他们一顿狠的,然后就帮他们。”
林修然点了点头。
三人商定,便下得山去,进了京城之中。
不一会儿,便来至齐家的大门前。
只是,林修然、洛馨儿、花解语三人,早已变换了自己的模样。
林修然扮作一个面貌清癯、须发皆白的白头老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衣,脚上捏着一双缝缝补补的破布鞋而洛馨儿和花解语,则女扮男装,扮作两个药童,她们一个给他执着那道“悬壶济世”的白帆,一个替他捧着药箱。
当然,这并非林修然有什么变装的恶趣味,更不是为了什么扮猪吃虎。
他只是有些怕麻烦。
这武朝的京城中,认识他、见过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个仙人一出现,肯定会引起各大世家的注意,到时候,那群人蜂拥而至,他肯定被烦得够呛。
索性,便装一个游方的神医好了。
三人,就以这副“三分江湖庸医、七分江湖骗子”的打扮,到了齐家的大门前。
一个老门房看到郎中、药童模样打扮的三人,很适时地从门里出来。
他脸上满是皱纹,对着须发皆白的林修然笑呵呵地问道:“这位老先生,我看你在门口驻足良久,不知所为何事?可是来为我家公子诊病的?”
林修然原本已经做好了要被门房摆脸色的准备,看到老门房那笑呵呵的模样,倒是十分意外。
原本想要露两手的他只得作罢,淡然道:“老夫我行走江湖多年,有一良方,可治你家齐墨公子的死症,为你家公子续命五十年!”
“这”
老门房听了林修然的话,脸色稍变,原本想将他们往内引,但听了这话后,倒是忽然变得迟疑了起来。
能再延寿几年就不错了,续命五十年?怕是只有那些江湖骗子才敢说出口。
但老门房的迟疑只是一瞬,很快,他便将那丝异色收敛了下去,将他们引入了府中。
“对了,我们师徒三人听闻齐墨公子的病症,赶了几天的路,此时困乏得紧,还请替我们备些京城风味的特色酒菜,我们吃饱喝足了,也好替齐墨公子诊病!”林修然便走便对老门房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会叫人去准备的,老先生不用着急!”
老门房听了林修然这句“骗子味”十足的话,却是一点也不起疑,仍旧将他们往府中引。
等他将他们安顿在一处会客厅中后,他便又去吩咐厨房,给他们送去了几样丰盛的菜肴。
做完这些,他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着自己看门接待的工作。
“爷爷,那些人一看就是骗子,你放他们进去干什么?”
大门前,老门房的孙儿不解地对老门房问道。
他被老门房领在身边,让他学着待人接物、迎来送往,等老门房百年之后,就由他来接他的班,继续做齐家的门房。
老门房只是拍了拍孙儿的头,道:“傻小子,是不是骗子,不一定的,我们说的,根本就不算。”
“齐墨少爷就快不行了,在这种时候,老爷子会抓住任何一丝希望,我们这些做门房的,在这时候,绝不该替老爷子做决定,甄别真假,而是要将每一个人都领到他们的身边,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上京齐家不差一两顿饭,吃了也就吃了,他们若是假的,也便自有老爷们给他们惩罚,不需我们担心,老爷也不会怪罪我们。但他们若是真的,我们因此惹得那些神医不高兴,让齐墨少爷差点错过了活命的机会,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我们。”
“傻小子,这下你明白了吗?”
老门房的孙儿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又看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面“悬壶济世”的幡,到了齐府的跟前。
自己的爷爷,又迎了上去。
“今天来的人,可真是多啊!”
第五章 心病()
齐府的一间会客厅中,一张四方桌上,林修然、洛馨儿、花解语这三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分坐三面。【。m】
四方桌的第四面,则站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小丫鬟,她正提着一个食盒,往桌上传着菜。
那道“悬壶济世”的布幡和那个黑漆漆的药箱,早被洛馨儿和花解语这两个不争气的药童扔在了一旁,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江湖骗子似的。
林修然持碗持筷,大快朵颐的模样,让眼前这个俏丽的丫鬟脸上,现出不少鄙夷的神色来。
这个“老头儿”看起来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但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个到处招摇撞骗的江湖野郎中。
真心疼齐墨少爷,明明人那么好,却偏偏年纪轻轻便生了那样的病,眼看着活不长了,还总是遇到这些shàng mén来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她身为丫鬟,都替少爷和老太爷不值。
但她也终究只是一个丫鬟,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恨恨地看了林修然一眼,然后退出房间去,去给府里的另一个“神医”准备酒菜。
“吱呀”
门关上了。
“不错,不错,北地的菜式,与南方相比,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林修然一边品尝着桌上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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