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 第39部分

　　　　慧善焦急道，“师叔祖，我们还是点离开吧！！”

　　　　菩叶随手一拂，一道清气涌入昏倒何大身上，略一检查后，发现何大只是昏过去，身体疲惫，并无其他问题后，他沉吟了一下，“我们若是离开，那位前辈立刻下手怎么办？”

　　　　魔修向来行事诡谲，菩叶稍微想了想就能弄清那魔修想干什么。

　　　　老妇人活不长了，何大再出个意外，他那个异父弟弟立刻就会成为孤儿，听何大说这苏瘸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并无亲族，那么这孩子有八成几率会因无人照料从而流落街头，成为乞儿。

　　　　到那时，那魔修再以师长身份出现，将他带走并悉心教导，自然而然，这孩子就会变成一个忠诚于宗门、尊敬师长、无丝毫牵累魔修弟子。

　　　　菩叶确可以一走了之。

　　　　但无论如何，老妇人都是他母亲，这何大是他哥哥，被魔修看上孩子是他异父弟弟。

　　　　此结不解，他从此必无寸进。

　　　　那魔修虽然认识师父，也许不会对他下重手，可菩叶也非那自恋之人，以为凭借着法净之徒身份，就可以要求魔修放弃。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你们都回去吧，明日七派大会就要召开了，大比即将开始，还是回去好好准备把。”

　　　　“师叔祖？！”

　　　　菩叶平淡道，“能激发师父留下神念，只可能是元婴后期修士，或者是高化神修士，面对这样修士，你们与不都没任何区别，相反若只有我一个，也许凭借着师父，还有几分生机。”

　　　　慧善和慧远两人面面相觑，慧善纠结道，“师叔祖，您虽然说没错，可……”

　　　　“可若是我们两个就这么回去了，估计菩匪师叔祖就会生吃了我们。”慧远幽幽道，“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您呢。”

　　　　“……”菩叶哑然，他无语看着两人，半响，他无奈道，“既然你们不走，那就先安顿下来吧。”

　　　　慧善和慧远颔首，就这杂货铺旁边，搬来几块巨石，随意打了一间四处漏风棚子，又削了根木头做门，弄好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两个蒲团，又应景放上香炉……

　　　　咳咳，果然，何处不修行啊！！

　　　　菩叶懒得理会慧善和慧远，他抱着何大往房间里面走，一直躲一旁男孩握紧了拳头，看到后立刻跟了上去，眼中恐惧逐渐消失，渐渐变成了疑惑。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脑袋会光光，但本能他却能察觉到这人似乎并无恶意。

　　　　杂货铺里间摆设简单陈旧，侧面有个厢房，他先将老妇人抬起来放到里间，又将何大放厢房床上，然后坐旁边土墩上，他看向这孩子。

　　　　“我叫菩叶，你叫什么？”

　　　　男孩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挪到何大窗前，才低声道，“末儿。”

　　　　“……末儿？”菩叶愣愣看着男孩，心中滋味复杂。

　　　　他慢慢道，“夫人身体不好，我会将她带走安置，当然还有你哥哥，至于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苏末儿歪着脑袋，“我听哥哥，跟娘走。”

　　　　菩叶笑了笑，“那好，等他们醒来再说吧。”

　　　　苏末儿仰着脑袋，“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走？”

　　　　菩叶温和道，“这是一个承诺。”

　　　　“承诺？”

　　　　“是，也是一个道别。”

　　　　——和过去何末儿彻底道别。

　　　　何大很久没有安稳睡一觉了，醒来后就看到刚回来弟弟正和小弟谈话，他坐起来，有些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菩叶自然道，　“没什么，就是累晕过去而已。”

　　　　何大摸摸脑袋，然后想起什么，殷切看着菩叶，“弟啊，咱啥时候走？”

　　　　“这边没什么可收拾，不妨明日一早就走吧。”

　　　　菩叶起身，微微躬身行礼，“明早我再来。”

　　　　“你，你……天这么晚了，留下来……”话说一半，何大说不下去了，菩叶身上衣饰看似普通，可细微处显高雅，自家床铺上满是潮气和补丁，末儿……恐怕是不会留下来。

　　　　菩叶确没打算留下来，不过不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某个魔修已然隔壁棚子里等他了。

　　　　那魔修既然看上了苏末儿，就绝不会放手，若是今晚不解决，那明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隔壁棚子，慧善和慧远努力让自己变成壁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而两人对面，有个老头正盘膝坐那。

　　　　菩叶走进来后，恭敬冲老头行礼，不管如何，这老头是化神期前辈，礼节绝不可少。

　　　　老头披着半长不长半白不白头发，眯着眼睛撇着嘴，双手拢袖子里，背后背个大葫芦，穿着黑色袍子，□灰色长裤，赤脚，看上去就像一个赤脚医生，普通平凡。

　　　　菩叶行礼后自动坐老头旁边，双手合十，耷拉着脑袋，也不吭声了。

　　　　——比耐性？呵呵，无因寺和尚念经都能念出进阶来，谁怕啊！

　　　　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夜半三，老头猛地哼了一声，一点烛火陡然照亮了石棚。

　　　　菩叶微笑颔首，依旧一言不发。

　　　　老头气呼呼道，“妈蛋，法净这贼秃怎么收徒弟一个比一个蔫坏！？”

　　　　“菩花是这样，你小子也是这样！都这么混蛋！！”

　　　　菩叶还是笑啊笑，就是不说话。

　　　　——实际上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

　　　　慧善和慧远是恨不得掩住耳朵只当自己不存。

　　　　老头看着不动声色菩叶，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拍着地面，“死小子给我说话！！”

　　　　“老前辈息怒。”菩叶手一翻，一套茶具就出现手中，拿着包裹里做任务用顾渚紫笋，又拎出一壶星虹泉，行云流水般泡了一壶茶，然后恭恭敬敬双手奉给老头，“晚辈菩叶，初次拜见前辈，惶恐失礼，还请您看小子年幼份上，不要放心上。”

　　　　老头微微眯眼，半响，才接过茶碗，抿一口……

　　　　“恩？还不错。”老头砸吧砸吧嘴，心里叹息，法净徒弟怎么都和那家伙不像呢？

　　　　“老朽虚玄，那隔壁小子是你弟弟？你又是怎么回事？”

　　　　菩叶轻声将自己身世说了一遍，然后又不说话了。

　　　　虚玄老头深深看着菩叶，半响，才道，“那小子我看上了，入我一门必无亲缘情缘，小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菩叶悠然道，“小僧已是出家人。”

　　　　虚玄老头一愣，慢慢笑了，这笑容带着辛辣和狠厉，“小子，你这心性，我喜欢。”

　　　　“母亲阳寿不多，至于大哥……不记得就好。”

　　　　虚玄老头扯扯嘴角，“你这是支使老夫吗？”

　　　　菩叶闻言露出一个羞涩笑容，他眨眨眼，“哪有，虚玄前辈法力高深见多识广，手段自然非是我等小辈能揣测，菩叶幼年离家，本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亲人一面，哪知阴差阳错，竟又见到了，母亲年迈，大哥愚钝，小弟幼龄，菩叶身为人子，自要一份力，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他语调柔和轻，仿佛说一些愉小事一般，嘴角微微上挑，神情悠然，如林下之风，淡雅出尘，虚玄冷眼看着菩叶，表情微哂，心下却着实感慨起来。

　　　　法净这家伙纵横苍淼界，从开始搅屎棍变成了叱咤风云，跺一跺脚都能让苍淼界所有人颤三颤顶尖大能，虽然树敌众多，可也有多人愿意结交，并和他成为朋友。

　　　　法净此人重承诺轻生死，为人豪迈热情，敢作敢当，外粗内细，只有一点不好，就是脾气略微火爆，可没想到他收这俩徒弟，却都是细腻谨慎之人。

　　　　看看，眼前这小子多会说话啊，先捧了他一把，又开始装可怜，后点明自己真实目，说了这么多，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哈！多么有意思啊！这小子分明是害怕自己将来留下心魔，才会想办法照顾家人，至于所谓血缘之情……虚玄自认他没白活千年时光，根本没这小子眼中看到分毫。

　　　　想到这里，虚玄突然懒得再打理菩叶了，他冷漠道，“两年，两年后我会去找他。”

　　　　菩叶心下陡然一松，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很假，他微微蹙眉，“两年？会不会有点晚？”

　　　　小孩子修炼从四岁开始一直到七岁之间，是好练气时间，他就是从四岁开始修炼三藏经，到现只用了区区十年就进阶到了筑基期，苏末儿已经四岁多了，两年后估计就六七岁了，到那时再开始修炼，若是错过了佳时间，对苏末儿来说，就是一辈子悔恨。

　　　　却不想虚玄听后心中怒，好啊，这小子居然连两年都懒得赡养了？

　　　　他阴沉着脸，妈蛋，老子看上徒弟，你居然敢嫌弃？！

　　　　虚玄老头怒一拍桌子，“晚？那好啊！老子现就带走！！！！”

　　　　随即他陡然化为一道冷风，瞬间消失。

　　　　菩叶一呆，连忙跑出去，悄然潜入杂货铺，正看到床上酣睡苏末儿被那一道黑色幽光带走。

　　　　床上老妇人依旧沉眠，菩叶没有追上去，他静静站了一会，抿唇，指尖点上老妇人眉心，将老妇人关于苏末记忆封印了。

　　　　同时他又封印了何大记忆，然后私下检查了一番，将小孩子用东西全都收起来，做出从没有苏末此人迹象，才回到了隔壁石棚。

　　　　慧善和慧远看着面沉如水菩叶，想说什么，终还是没开口，菩叶坐角落里，闭目调息，心中思绪却不断翻涌着。

　　　　他并非何末本人，是以对这母子没什么感觉，他占据了这个身体，自然会让这母子生活无忧，只是这对母子事情却让他无意识想起了曾经父母来。

　　　　他父亲是个经商之人，无意中邂逅母亲，母亲是港岛名门淑女，却对父亲一见钟情，才子佳人相遇，然后一生携手创造自己产业，听上去异常美好。

　　　　直到他母亲车祸去世，父亲母亲灵堂前，带来了一个大他三岁男孩。

　　　　“这是你哥哥。”

　　　　一瞬间，梦碎了。

　　　　第二日一早，因菩叶施法，老妇人和何大都没想起苏末，就直接收拾东西，和慧远离开了。

　　　　菩叶还需要参加这次七派大会，实走不开，只能委托慧远将他们送到无因寺附近村落居住，老妇人握着菩叶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离开时，老妇人喃喃道，“对不起，末儿。”

　　　　她那浑浊眼眸此刻异常清亮，“求你，原谅娘吧。”

　　　　菩叶微微愣住，随即化为一个灿烂笑容。

　　　　“末儿原谅您。”

　　　　他替那个已经离开孩子，原谅她。

　　　　——阿弥陀佛，何末儿，愿汝平安轮回，勿念前尘。

　　　　送走了老妇人和何大，菩叶就和慧善化为两道金光，从天上速离开。

　　　　殊不知，虚玄正带着苏末站村子角落里，从头到尾看着他们。

　　　　“呵呵，看到了吗？那小和尚真是好手段，骗你娘和你哥哥直接抛弃了你哦！”

　　　　苏末像被遗弃小兽，眼中满是泪水，“不会，娘不会抛弃末儿！！”

　　　　虚玄笑不怀好意，“可为什么你娘和你大哥根本提都不提你呢？我将你从家里带出来，可他们却丝毫不担心，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苏末仰着小脸，满脸茫然，是啊，为什么娘不问问末儿去哪了？为什么大哥会忘记末儿？他们真，真不要末儿了吗？

　　　　“想知道答案吗？想找到那和尚，质问他为什么吗？”虚玄像个老狐狸一样，“小子，跟着老夫我好好修炼，来日你定可以将那秃驴揍满地找牙，就能弄明白为什么你娘和你哥哥抛弃你了！！”

　　　　苏末握紧了拳头，胡乱抹了眼泪，一把抓住虚玄袖子，眼神坚毅。

　　　　虚玄满意点点头。

　　　　下一秒，苏末就开口了，“那我做您徒弟，您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娘，我想现亲口问。”

　　　　“……”虚玄卡了一下，然后做生气状，“哼！自己事自己问！！”

　　　　苏末抽回了手，吧嗒吧嗒朝着慧远等人离开方向跑去，“哦，那我去自己问！”

　　　　——带着身体老迈妇人和何大，慧远难得没御剑，而是雇了辆马车。

　　　　真要让苏末追上去，估计半个时辰后就撵上了！！

　　　　虚玄僵硬看着小跑出去徒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一跺脚，恼羞成怒冲上去，拎着苏末，直接化为一道黑光，消失天边。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老子有事！”

　　　　“我自己问，你不用管我！！”

　　　　“放屁！想下去？哈哈，打赢我再说吧！”

　　　　“嘤嘤嘤嘤嘤放我下去！大坏人坏人坏人！！！”

　　　　飞半空中菩叶突然耳朵动了动，“是不是有谁哭？”

　　　　慧善凝神细听，“不会吧，谁会半空中嗷嚎大哭啊！”

　　　　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慧善就催促道，“师叔祖，我们还是点走吧，这个时刻，估计七派大会已经开始了！！”

　　　　“我又不是元婴期，还没这实力坐简一台上。”菩叶耸肩道，“山峰上流觞曲水应可随意入场，不过晚一会而已，不会有事。”

　　　　“纵然如此，我们也还是一些吧。”

　　　　于是下一刻两人加了速度，消失了天际。

　　　　简一台是一个二十余平方米台子，台子上横七竖八摆放着贵妃椅、软榻和几个蒲团，旁边还放着小茶几，上面放了众多鲜果琼酿，简一台上四周放着香炉，头顶是一个六角形透明华盖，这华盖软软，好像水团一般，风拂过，还会荡起丝丝涟漪。

　　　　华盖下，丝丝水珠卷成帘，将整个简一台笼罩住，从外面看就好像被朦胧雾气包裹，云雾缭绕，看不清台上样子，而从简一台往外看，山峰秀美，林海涛涛，清晰可见。

　　　　此刻简一台上正坐着几个人，他们坐比较散，呈半圆形，或盘膝而坐，或斜倚横栏，神态各异。

　　　　坐远角落里正是菩匪，大和尚难得穿上宗门派发高阶服侍，一身姜黄色缁衣，穿着红色袈裟，挂着佛珠，勉强放着紫金钵，他惯用金色小杵横膝头，他双手合十，耷拉着脑袋，一派宝相端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悟法，但实际上他打瞌睡。

　　　　坐他旁边是个老头，这老头脸上全是皱纹，半白头发盘脑袋上，挽成一个道士髻，用一根小木头插着，颌下胡须三尺长，身穿蓝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