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隔壁屋,就为了一只死老鼠,打伤了好几个人,原本他们关系还是很和睦的,简直不敢想象。”穆川也叹息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援军迟迟不来,周师妹,你害不害怕?”
“我立志从军,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个武生,可我已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军人。作为一个军人,不能够害怕。”
穆川和周玉真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一段堡墙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堡外连绵的易溪军营。
不少易溪军士,正在操练。
相反,曹家堡内,连负责侦察的人都很少,只有一些长宁士卒,在忍着饥饿,坚守岗位。
“周师妹,能跟我说说令尊的事情么?”穆川随口问着。
周玉真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忧伤的语声说道:“那是五年前了,节度使派黄贤挂帅出征吐蕃,父亲作为军中都指挥使,跟随作战,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的出征,非常不顺利。
一进入吐蕃高原,气温便急剧降低,又经常连绵阴雨,军中很多士卒都出现了不良的反应。
那般情况下,我军不管是作战还是警戒的能力都直线下降,吐蕃军又熟悉地形,占据了很大优势。
在一次战斗中,父亲率领的军队受到了吐蕃精锐的埋伏,伤亡惨重,而父亲自己,也为了掩护士卒们逃跑,被吐蕃军的箭雨所袭击,再也没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令尊的行为很让我敬佩,那才是一个军官所为。”穆川先赞美了一句,然后又说,“对了……你说的黄贤,难道是现任的成丨都兵马都监黄贤?”
穆川这时候却心中一动。
黄贤这名字,他不是一般耳熟啊。
当年,他曾经缴获过一份,成丨都兵马都监黄贤,写给乌戈洞主兀黑齿,请求采购藤甲的信件,还附送着一批财物和《神象圣皮术》的秘籍,结果全部给他缴获了。
“对,据说黄贤大人,一直对惨败于吐蕃军之手耿耿于怀,可那次出征吐蕃的经历,对于当时所有能活着回来的人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周玉真点点头。
“气温极低,连绵阴雨……”
穆川忽然喃喃地出声。
“穆师兄,怎么了?吐蕃那边,天气就是这样的,尤其随着高度增加,越发明显。”周玉真疑惑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彻底地征服吐蕃。”穆川随口答了一句。
心潮澎湃不已。
没想到在不经意间,他竟然解开了困扰心中已久的一个谜团。
藤甲!
确实,在云南之地,藤甲这东西,弱点不小。
气候闷热,又多密林,山谷,容易被火攻针对。
但如果用来西征吐蕃,岂非没有完全这个问题?
气温低,又多雨,想施展火攻,近乎于不可能。
若真能组成一支藤甲军,岂非可以尝试,直接从剑南进攻吐蕃?
这时候,周玉真却在认真地答道:
“想要进攻吐蕃,无非是四条路线,陇右,剑南,或者借道西夏或大理。
借道明显不可能,而从剑南进攻,难度又太大,所以我大炎朝多次进攻吐蕃,都是从陇右发动重兵,可惜尽皆失败。
吐蕃地广人稀,补给困难,又占据极大地利,总之,想彻底征服,基本不可能。”
“哦?既然如此,你想要报仇的希望,不是很渺茫?”穆川道。
“不管有多渺茫,这都是父亲赋予我的遗志,是我要用一生为之奋斗的使命,我不会松懈。”周玉真用一种很神圣的语气说着。
穆川也不由动容。
没想到周玉真这丫头心智如此坚定。
难怪,有传言说,有内院的长老都很看好她。
有天赋,又努力,还有着征讨吐蕃这样的坚定志向,只要给她足够的成长空间,想不成长起来都难啊。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穆川开口道:
“周师妹,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周玉真却有些忸怩。
“没事,我正好去看看鸿图,它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啊?”
“多亏了穆师兄你送我的骨伤药,鸿图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已经大致无碍了,只要不是长途的奔跑,我甚至可以短暂地骑它。”周玉真笑容可掬地说着。
显然,鸿图伤势的康复,让她心里很开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间惨剧()
穆川跟着周玉真来到了她所在的那栋民房。
由于这曹家堡的修建,本就是当地居民为进行军事防御而设,所以在不少民房中,也拥有马厩。
前面是住的,周玉真她们这个什的女生,这时似乎都在房间中休息,穆川自然也不可能去敲门打扰,跟周玉真一块绕到了后院。
只是,刚一来到后院,周玉真的脚步却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原先,住着鸿图的马厩里,此刻竟然空无一物。
“鸿图,鸿图呢?”她嘴唇都颤抖了,大脑一片空白。
“是不是,被你的姐妹们牵去溜达了,去问问看?”穆川一怔之后,说道。
周玉真身形一个急蹿,来到了前院,然后就冲了进去。
“你们看没看见,鸿图?看没看见?”
周玉真急不可耐道。
“周师妹,你发什么疯,我们都在休息,谁知道你的马在哪?”
一个女生不乐意地回着。
她正躺在褥子上睡觉,却因肚子饿,睡不着,现在又被周玉真这么一打扰,心情顿时非常不好。
“周师姐,你的马是不是自己出去玩了?”一个下舍的女生,正靠墙坐着,闻言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鸿图绝不可能自己离开!”周玉真脸色苍白地摇头。
“周师姐,我之前好像听见你的马发出了几声嘶叫,但是,我很饿,实在懒得动,就没有出去看。”又一个女生,身躯贴着椅背,有气无力地说着。
周玉真眼前一黑,仿佛想到了什么令她完全不敢再去想的事情,疯狂地就往外冲。
穆川这时候在院子里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指着地上的一些,在灰尘中留下的蹄印,凝重地说道:“周师妹,有马蹄印,我们追过去看看。”
顺着这些灰尘中显得比较凌乱的蹄印,周玉真和穆川一路狂追。
当追到半途的时候,空气中已飘来血猩味。
周玉真几欲疯狂,那双小腿迸发出的速度,竟连穆川都差点跟不上。
终于,她脚步停顿,全身却已在颤抖。
这是一栋民房的空地。
一具巨大的马尸正躺在这里。
全身只剩骨架。
只有一些零碎的血肉、脏器,血淋淋地挂在上面。
大堆的苍蝇群正盘旋在这马尸上面,发出令人厌恶的“嗡嗡”声。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恶心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不……不!”
周玉真忽然跪了下来,十指蜷曲撑在地面,浑身剧烈颤抖,双目中留下两行血泪。
这是鸿图。
也是她最后一个亲人。
可是现在,她最后一个亲人,竟然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巨大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仿佛世界都因此崩塌了。
穆川咬咬牙,将头扭了过去,闭上眼睛,不忍看这一幕惨剧。
他自然知道,周玉真这丫头对这匹老马的感情。
那绝对超脱于人与生灵之上。
因为,这丫头甚至将她对亡父的思念,都倾注在了这匹老马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老马鸿图,就是她父亲的化身啊!
可是现在,自己的父亲,竟然遭到了这样的人间惨剧!
试问,她又如何能不悲,能不痛,甚至,不——恨!
“这汤可真香。”
“肉也带劲,太带劲了。”
“妈的,爽,真爽,我好像神仙一样。”
“哈哈,饿了几天,现在吃着这马肉,喝着这肉汤,就算神仙也比不上我们啊。”
几个男子交谈的声音传来,而后,从后院往前院的转角处,出现了几个身影。
都是一脸酒足饭饱,满脸享受的神情。
甚至还在舔嘴唇,似乎在回忆那神仙一般的美味。
可是,当他们注意到周玉真和穆川的身影时,蓦然神色大变。
周玉真的一张小脸,在血泪中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双瞳孔好像死灰一样盯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害我的鸿图!”空洞的声音,从她已被咬破的鲜红嘴唇中发出。
“这,周师姐,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已经断粮了。”
“你的这匹老马本身就快死了,之前又受了重伤,留着也是一个废物,不如贡献出来,让大家涨涨力气。”
“是啊,周师妹,你要讲道理,是你这匹废物马重要,还是大家的生命重要?总不能让我们活活饿死吧?”
总共六个人,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起来。
“它不是废物,它不是废物!它叫鸿图,曾经随我父亲,立过无数战功,才让他一个平民,最终能晋升到马军都指挥使,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它啊,你们怎么能啊!”周玉真用颤抖的手指着他们,每一句,都叫得撕心裂肺。
六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可依旧在那里争辩:
“周师妹,不管它立过怎样的功,它终究只是一匹马。”
“你要觉得我们不对,等回到武院,我们送你一匹上好的战马,保证比它好出十倍,你看怎么样?”
“我们可是你的同窗,也是你现在的袍泽,你总不能因为一匹老马,就要这么怪罪我们吧?”
这话却听得穆川怒了。
“住口!你们不配提‘袍泽’这两个字,杀人爱马,只为果腹,还敢巧舌如簧,枉自争辩!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们一顿,我穆远游三个字倒过来写!”
怒喝一声,穆川身形一纵,横跨一丈距离,落到了六人面前,抬脚处,一道惊艳的流光如长虹贯日,甩向六人!
六人面色大变,立刻施展自己最强的武功,向穆川发动围攻!
连续的惨叫声响起。
穆川盛怒之下,几乎全力出手,以附着了千钧之力的腿功四处横扫!
六人的躯体一与这穆川的腿影抗衡,立刻筋断骨折,不出数招,已经全哀嚎着倒下。
穆川却兀自不罢休,用一只脚,往六上的身躯上狂抽!
“救命,救命!”
“穆师兄饶命,穆师兄饶命!”
“周师姐,我们错了,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快让穆师兄住手啊!”
六人哀呼求饶。
穆川的一记记重脚,将他们踢得仿佛就要死去!
第三百章 突围之策()
穆川却不仅没停手,反正踢得更狠。
周玉真满脸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求情。
不过,这几个人哀嚎的声音还是太响亮了,附近的几个民房中,钻出来几个武生,看到这一幕时,尽皆大惊,已经有人忍不住向议事厅的方向跑去。
也就在这时候,在曹家堡的议事厅里,十多个人正在争辩着什么。
正是裴剑,刘曜,乔屹,还有十五个武生百夫长。
“李军使的援军还是没来,我们若一直拖着,恐怕军中会发生哗变。”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虽然饿了几天,但还能坚持得住,可再拖下去,说不得一个个内家高手,连外家高手都打不过了”
“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想办法突围”
几个武生百夫长,在那里激动地出言。
中气都很充足。
虽然军中已经断粮,但他们这批高层,自然早就预先截流了一部分,因此这几天依然吃得够饱。
接着,又有好几个百夫长也陆续地提出了突围的观点。
面对这般情势,裴剑也只能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突围,不过具体如何突围,乔师弟,你把易溪军防守的情况跟大家再详细说一遍。”
“是。”
乔屹应了一声,取出一幅图,放置在了厅中央的桌子上。
这幅图,正是易溪军围困曹家堡的军阵简图。
“易溪军,共分为八部,分别驻扎在我曹家堡四周的八个方位。
相互之间,以营寨连接,并无空隙。
当日,我们从南门出堡迎战,实际上面对的是正南、西南、东南三个方位的守军。
其它五部守军,按兵不动。
不过,若是一旦陷入交战状态,兵力不足,其它部的守军会立刻前来支援。
他们的军阵,每一部都可单独运用,但若是多部一起作战,则必须有军旗作为指挥,否则会发生紊乱。”
听完了乔屹的话,场中陷入了沉默。
“我们可以在夜晚选择一个方位,集中突袭,趁其它部未赶来之前,冲出去。”一个武生百夫长说道。
“夜晚的时候,易溪军布有大量岗哨,若我军一同出击,动静太大,他们一旦发现就会吹响号角。届时八部人马,全部向号角处集结,我们若冲不出去,就会被全部困死。”另一个武生百夫长反对。
“最好是八个方向,都派诱饵冲杀,这样的话,黑夜之中,他们将很难分辨我军的主力位置。”
“问题是,谁会愿意去作诱饵”
“你莫忘了,这曹家堡中,可还有两百的长宁士卒和两百的当地百姓,四百人,也足够虚张声势。”
“他们也不是傻子,会甘心这么卖命的去送死”
“堡中那些重伤的师弟,还有阵亡的师弟们的遗体,怎么办”
这时候,突然有人提出了一个或许不合时宜的问题。
在场之人,一时都没有人回答。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重伤和阵亡的,都是中舍生和下舍生,不过是一些农民、苦工、贩夫、走卒这些下贱之人的后代,死就死了,管他们做什么。”只有马斌,用一副理所当然的不屑口气说着。
他这话说出来,引起不少人产生反感。
但他们都没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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