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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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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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敬阳目送仪仗远去,摸着后脑想着什么,视线一直未离开轿子。

    “别发呆了,找到宰相家要紧!”

    经耶律宓提醒,他才回过神来,连连道:“那是、那是。”

    二人很快从百姓口中得知周大人宅邸所在,牵马一路赶去。元敬阳却一直在猜测之前遇到的指挥大人的身份,他隐隐觉得,日后定会与那人有交集。

    “还在发呆,已经到了!”

    “啊、喔。”元敬阳抬头一看,迎面大门上挂着一块匾,大书“周府”二字,此处必是周必大的府邸了。

    原以为宰相家的宅子应该很气派才对,现在看来,尚且不及狄宅的一半,看来这位宰相是个清官啊。元敬阳依旧保留着些许山里人的淳朴,对朝廷官员的认识还停留在清官与贪官二者之间。想罢,他掏出怀里藏着的周芷玉佩,上前冲看门的仆人说道:“劳烦通禀,我等有急事要见宰相大人。”

    仆人见是陌生人,但手中拿着小主人的玉佩,觉得来者所言应该不假,于是着人通报,很快放行。

    二人走了两进院子,入了正堂稍作歇息。不久,一名庄严的老者在几名仆人的侍奉下走了出来。这位大人不必说,便是参知政事周必大了。

    “本官回府邸不久,二位便来求见,说有急事相商,不知究竟是何事啊?”

    元敬阳先施一大礼,接着起身取出玉佩,凑近说道:“前日大人孙女前去平江,已遭歹人杀害。”

    周必大眼睛一闪,他记得三孙女前往平江寻狄氏谈论嫁娶事宜,本是好事,怎么会突然死掉?于是问道:“究竟如何,说个清楚。”

    元敬阳立即把禹边云教的话说出:“京口巡社李季敞与玄影门有仇怨,言将于二月中屠戮狄氏。知大人孙女与狄门有婚约,故而杀之泄愤!”

    周必大听完并未言语,只是伸出右掌。元敬阳会意,将手中玉佩递与周必大。

    这的确是周芷过去曾寄存在玄影门作为凭证的玉佩。想不到前些日子还喜气盈盈、与自己告别的三孙女,如今竟和自己天人永隔,那一日的告别,真的就是永别。周必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元敬阳和耶律宓面面相觑,没有动弹。他二人倒不是因为周必大没有留宿而不满,参知政事大人家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他们之所以迟疑,只是因为禹边云之前吩咐好的,要得到临安方面的回应。一句“我知道了”,也算是回应了?拜托,老爷子,您孙女死了,被人宰了,就没什么表示吗?

    耶律宓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京口巡社聚众自重,还妄图族灭武襄公后人,难道——”

    “难道还要怪罪太上皇吗?”

    周必大冷不丁一句,吓得二人缄口不语。

    如今乡社林立,一小半算是当年太宗皇帝的支持鼓励,而一大半则几乎是太上皇(就是杀岳飞的赵构)一人造就的。当年赵构被金人撵着屁股逃亡,能战之兵不足二十万。为了应对危机,他数次下诏让民间组织力量,结社对抗金人,尤其是几番褒奖忠义社,引得各地效法。

    “一纸诏书就可让民间团结如此力量。然而到现在乡社势大,岂是又能以一纸诏书就遣散的?更何况,谁知道金人——”说到这儿,周必大意识到不该向陌生人谈论这么多的,便止住话,摆手示意送客。

    难道就只能这么回去,眼睁睁看着狄万英兄台一家被灭族?

第八十九章再遇同叔() 
入了春,白天越来越长了。元敬阳和耶律宓二人牵着灼光马,漫步在洒满夕阳的街道上,却无心赏析眼前这般极致景色。

    “现如今怎么办?”耶律宓问道。打打杀杀的事情她还可以,碰到这类问题也只能束手无策。

    元敬阳一摊手:“还能怎么办,回去叫我们的人都撤出玄影门,另寻一个好地方栖身呗。”

    耶律宓流露些许鄙夷之色,道:“你还真是心宽。狄万英他们又是款待收容、又是医治伤员的,你竟然打算危难之时抽身而退,不觉得羞耻吗?”

    “一顿饭而已,你就替他说话了。你还真是好收买啊。”元敬阳颓然说着,手伸向了耶律宓的脖子。

    “你干嘛!”耶律宓推开他的手道。

    “别动!”元敬阳有些不悦地挑起半根眉毛,手再一次伸向耶律宓的脖子。他倒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仅仅是帮她理了理裘领。接着元敬阳掸掸手,叹了口气,仰头叉腰,似有不忿地长吟道:“果然人活一张脸呐!”

    “何人在此处喧哗啊?”

    真不愧是临安府啊,在大马路上喊一嗓子都不给吗?元敬阳恼火,循声要找斥责自己的人,四处张望,却看见右手边是一处大宅,宅门上一块匾,写的是“史府”二字。难怪,跑到别人家门口唉声叹气,继而又大声咆哮,着实引人不悦。得了,那我换个地方嘶吼吧。

    元敬阳刚要离开,却听得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喊了句“元兄弟”。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偏偏少年从一台两人轿子旁走过来,向自己打着招呼。元敬阳定睛一看,这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相别数月,元兄台别来无恙啊!”

    元敬阳恍然,喜道:“是你!”

    “正是在下。”史弥远拱手笑道。

    “刚才那句也是史兄弟、不、史衙内你喊的吧?”元敬阳知道史弥远父亲史浩在朝为官,如今来了京城,立刻改称“衙内”了。

    史弥远笑道:“此处乃是我家,如若不弃,不妨进来把酒言欢如何?”他一手握着书卷,一手做出了“请”的姿态。

    “这是你家?”元敬阳又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确定无误后,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史弥远进了宅子,先让仆人安排好元敬阳二人,然后自己和家里人问候了几句,方才回到厢房,着人准备酒菜。“来来来,不必客气,随便享用便是。”

    元敬阳和耶律宓赶了半天路,水米未进,如今见着酒菜,就跟遇见亲人一样,简单客套几句,便狼吞虎咽起来。顷刻之间,厢房里只剩下两个饱腹的人、一桌空盘子,以及手握筷子还未润完喉咙就呆坐着的史弥远。

    元敬阳松松裤腰带,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道:“味道真好,感觉和狄门主家里的那一顿差不多了!”

    史弥远刚想提醒一句“吃饭松裤带穷舅舅”,但陡然“狄门主”三字入耳,他马上从饭菜没吃两口就被客人一扫而空的悲伤中回来,问道:“哪个狄门主?”

    “平江府玄影门狄万英狄门主啊,不然还有第二个狄门主不成?”

    “玄影门”史弥远心里嘀咕,记得玄影门原本是在汾州,靖康后南渡,迁至平江。自己有四明乡社荣誉社众的身份,对这些江湖事也略有耳闻。记得此前玄影门门主一直都是狄楷,而今怎么换成了大傻子狄万英?“狄万英不是出了名的平江一大痴吗,他怎么成了玄影门门主了?”

    耶律宓闻言忙问:“什么?衙内你说狄万英原本是傻子?”

    “是啊,平江痴儿狄万英,江南一带有谁不知?就算狄楷去世,继任门主的也应该是老二狄万雄或者老三狄万豪才对——”

    “你管那些干甚,我们来临安可不是探听这些事情的。”元敬阳似对耶律宓如此关心狄万英有所不满,见她还要深入探究,当即出言打断。

    可不是探听这些事情的,那言下之意,是有事情要探听喽。史弥远天生的敏锐嗅觉,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元敬阳同耶律宓二人前来临安府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于是婉转问道:“二位今日前来临安,为何不曾带着众位兄弟啊?家君府邸虽不甚宽敞,但招待十几个豪侠好汉住几晚,也是应付得来的。”

    史弥远有“嗅觉”,元敬阳则有黠慧。求周必大不成,还可以求史浩啊,反正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招谁帮忙不是帮啊,更何况史浩的三儿子就近在眼前。想罢,元敬阳直截了当地说:“实不相瞒,我二人急忙前来京城,是有要事!”

    史弥远的眉头微微一蹙:“喔,是何要事?”

    元敬阳的眼珠骨碌一转,他决定在禹边云原有话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再加一剂猛料:

    “京口巡社李季敞纠集社众两千余人,聚众造反,不日将攻打平江府!”

    “咳咳——”史弥远仿佛被口水呛到了一般,捋捋胸口,好久才缓过来。他之所以咳嗽,并不是因为吃惊,确是因为觉得好笑。

    “李季敞乃是京口巡社社主,怎敢聚众造反?元兄台说笑了。”

    “怎么,你不信?”

    史弥远呵呵笑道:“元兄台有所不知,两淮及两浙的所有乡社头领上任、除了忠义社,其他均要通报官府,登记在案,此外还受朝廷封赏,日后半受节制,与江湖门派大为不同。纵然这些乡社成员平素横行无礼、欺凌百姓,但也断不敢行反叛之举,毕竟反叛就等于反他们自己所拥戴的官府啊。更不用说江南一带还驻扎着无数的禁军厢军,一旦闻反,顷刻而至,朝夕可平。”

    完了,人家是朝廷大员的儿子,很清楚这些事情,诓骗他简直是痴心妄想啊。也罢,还是如实相告吧。

    “衙内,我只好实话实说了。京口巡社李季敞与玄影门有宿怨,他们放言将于下月中旬入平江,屠戮狄氏一门。”

    史弥远不屑地一笑了之:“妄言而已,何必杞人忧天?”

    “绝非妄言,参知政事周大人孙女因与狄氏有婚约,前日于平江郊外遭李季敞手下社众杀害!”

    “什么!”

第九十章皇城之旅() 
“什么,周大人的孙女居然被他们杀了?”史弥远还有点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临安的。”

    史弥远这才舔了舔此前一直因为心有不甘而紧紧握着的筷子,然后放下道:“杀害官员家属——别说官员家属了,杀普通百姓也是重罪,更何况还是周大人的家属。方才你还说李季敞欲族灭狄氏,此事若真如此,那便非同小可。二位在此等候,我去告诉家君,家君是皇上近臣,他若进言,皇上很容易听进去。”

    “皇上?”元敬阳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竟然要和皇帝扯上关系了,虽然是比较牵强间接的关系。

    “你们稍后。”史弥远拔腿就走,急匆匆出了屋,去找父亲史浩了。

    史弥远走后,耶律宓打趣道:“想不到你一个山野村夫,居然还和朝中大臣子弟有交情。”

    元敬阳往后一仰,头枕双臂,颇显惬意道:“岂止这样,我还和外族贵胄有交情呢!”

    耶律宓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十分受用,也像他那样倚在椅背上,跷起了二郎腿。

    大约过了三刻,史弥远总算是回来了。

    二人忙重新坐好,询问道:“怎么样,衙内,如何?”

    史弥远来回看了二人一遍,眼神中透着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激动,道:“你们把东西放好,与我同家父一起,速速面圣!”

    “面圣?”

    “就是见皇帝。”

    元敬阳听到这句,瞳仁往上一翻,在眉骨下转了半圈,下巴微张,半天没出声。纵然被江湖上称为大宋第一神射手,但他内心还是个黔首草头,听到“见皇帝”仨字犯怂也是人之常情。别说那个年代了,就算现代,有人要你去面见某主席、某总理,你也不敢保证不会紧张。良久,他瞥了眼窗外,才问道:“天这么晚了,皇宫早关门了吧?”

    史弥远道:“家君是皇上近臣,可以直接去中书门托人传话,等候召见。”

    “中书门?”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寻常的门,元敬阳犯怵,道:“还是算了吧,我们贸然去皇宫不合适吧?”

    耶律宓道:“你怕甚,让我们去必定是为了有问题方便问询。”

    “呃好吧。”

    元敬阳和耶律宓将不得带入皇宫的物品先寄放在史府,随史弥远一路赶往皇宫。说是同史浩一起去,实际上史浩已经提前出发,让他们三人在后步行。

    一路上史弥远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元敬阳二人入了皇城言行举止务必谨慎,不要乱摸乱看,万一触犯了哪条戒律,就要拖到天井里吃一顿杀威棒,吓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只是史弥远担心二人头次进皇城会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出言吓唬吓唬他俩,让他们拘谨一些。

    一路南行到了皇城北门、和宁门门口,由于有史浩在前知会过,三人接受侍卫检查后顺利进到了里面。

    “先往右边走。”史弥远引着二人直奔宫内“服务区”。

    元敬阳跟着史弥远一路走着,见门楼牌匾字样有异,悄声问道:“你不是说去中书门的吗?”

    史弥远道:“中书门哪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先找个地方坐会儿,等大内的宦官来传唤,我们才能去面圣。此外如果皇帝传唤,一定要在门外跪着答话,记清楚了吗?”

    “放心吧,不会出差池的。”

    “先进来等着。”史弥远请宦官开了舍门,进屋找把椅子随便坐下了,一坐下,此前一直在颤抖的手哆嗦得更明显了。

    元敬阳也不自觉地抖着腿道:“衙内,我看你这副模样,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

    “晚饭吃的少,有点冷而已”史弥远呵呵笑着,掩饰内心兴奋与忐忑。

    时间不断流逝,夜色越来越浓。几口龙井下肚,茶叶中的化学成分倒更刺激了三人的情绪。他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踱步缓解焦虑。

    终于,一名打着灯笼的宦官过来,结束了三人的焦灼:“你们几个,跟我到垂拱殿来。”

    南宋皇宫并不是特别大,几人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大殿前,此处便是垂拱殿了。自太上皇起,垂拱殿便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现在皇帝正好还在忙着阅览奏折,没有休息,殿内灯火通明。

    “你们在殿外候着。”宦官吩咐完,便进了殿里。

    草头百姓和低级地方官,一般没有特别指示是不能进殿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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