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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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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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互相帮忙,将武备穿戴整齐,甚至有人还给自己的坐骑披上马甲,而后列成横阵,静等猛安军前来。

    陈文溙也穿上一副女真明光铠,戴上一顶带穗的皮绒毡帽,一手拿着柄三十斤的龙头斧,一手拿着面三角旗,模样神似汉奸大将。“听我吩咐,我喊‘近’,就是与金兵厮杀,我喊‘远’,就是跟随旗帜撤退,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陈文溙吩咐完,视线中已然出现了数百名金人骑手,他们果如海州社主郑继先所说,行进时一人两马,一马驮人、一马驮甲。猛安军到达一箭开外,立刻披上甲胄,换乘体力较为充沛的马儿,之后吆喝两声,直奔忠义社社众而来。

    陈文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金人重甲骑兵的集群冲锋,他被金人身上闪亮的盔甲扎得眼痛,再看到骇人的狼牙棒和骨朵,心中顿时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指挥,快下命令吧!”

    陈文溙只觉咽喉滞涩,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指挥,快下命令啊,金兵杀过来了!”

    陈文溙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才短暂地恢复了神识,说了一个字:“近。”

    “杀呀!”

    一千二百名忠义社社众咆哮着反冲锋过去,与猛安军撞击在一起,霎时间不知多少人马冲断了脊椎,倒地毙命。双方都挥舞着沉重的钝器,冲着对方脑袋、胸口等部位砸去。忠义社社众使用钝器的经验不及猛安军,不知多少人被砸开了天灵盖,脑浆四溅。

    陈文溙瞪大了眼睛,眼见着惨烈的杀阵,感觉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他呆呆地看着一个个社众口吐鲜血地落马而死,六神无主。直到“扑通”一声,一柄骨朵砸在了前胸,将他打得胸骨几乎断裂,他方才被剧痛唤醒了意识。

    “狗几把日的!远!”

    陈文溙挥动斧头,驱赶开那名近到身前袭击他的金兵,喝令众人撤退。

    说是撤退,其实就是溃逃。千二百社众被七百猛安军杀的丢盔弃甲,只剩下一半,压榨着马匹的精力,慌不择路地亡命狂奔。

    幸而猛安军的马匹体力也逐渐枯竭,中途换乘另一匹马又耗去一点短暂的时间,他们只能时远时近地缓速尾随。不过时不时仍有一些掉队的社众,精疲力竭地坦然迎接金人的狼牙棒,成为对方的功勋。

    与此同时,海州西北郊忠义社临时大寨,除海州巡社以外的五社均派人接应家属,欲将家小全部集中过来,跟随大队一同南下,如此一来家属们南下之路会安全许多。

    而禹边云在自己的帐内来回踱步,忧心陈文溙的安危。

    陈文瀚不动如山,安然喝着水,道:“三哥无非是活着回来或是死了留下,禹先生何必担忧。”

    禹边云道:“你是他堂兄,居然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陈文瀚道:“我并非不关心他的生死,而是关心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安心等着,他若造化大,自然能回来。更何况,就算他现在活着回来了,过了淮河,也不一定就死不了。”禹边云眉头一皱:“指挥大人此话何意?”陈文瀚苦笑一声,道:“禹先生难道还不知道吗?此次行动,完全是我们经世派的人私自策划执行的。”

    “什么,你是说,皇上”

    “皇上并没有下过任何关于此次行动的命令。而且难道你忘了,三哥说过,一旦我们暴露,宋金两国或许会以破坏和平的名义,对我们进行联合剿杀。”陈文瀚放下茶杯,叹口气道:“我本想一直瞒着您的,但现在动静越闹越大,不如以实相告,我也落个安心。”

第三〇九章迫在眉睫() 
假的,都是假的,虚假的皇命、虚假的承诺。禹边云发出一声叹息,之后却露出仿佛对一切早已察觉的微笑,道:“我早就猜到了,没有圣谕、没有凭据,单靠一块皇城司指挥的腰牌怎么可能让我信服?尤其是后来又遇见了你,你们兄弟二人对此次行动的措辞总有偏差,还有零零散散的事情,不一而足,这些都足以证明,北上的行动纯粹就是一场骗局。”

    陈文瀚疑惑道:“既然禹先生早已知道是一场骗局,却为何不揭穿,或是告知您的总堂主,一块儿退出呢?”

    禹先生轻笑一声,道:“虽说是一场骗局,但我明白,有一件事二位指挥没有骗我。”陈文瀚明知故问:“哪一件事?”禹边云凛然道:“国家貌似安定,实际上内忧外患不绝。禹某‘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此匹夫之责也。”陈文瀚欣慰地点点头,赞道:“禹先生高义,陈某敬佩!”禹边云道:“陈指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遑多让。”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后,有社众进来通告:“各位社主请二位议事。”

    两人去了中央大帐,六位社主、包括负伤的郑继先在内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满脸焦虑。

    禹边云忙问:“各位社主不是安排妥当了吗,为何不多时又来找我们二人议事?”

    登州社主周日月叫道:“祸事了、祸事了。上午俺不是派人去接应众弟兄家小了吗,有机敏的庄户回来告诉俺说,山东各州府的金兵正在逐渐汇集,光目前先头集结起来的就有三四万人,像是要有大动作呀!”

    什么大动作?当然是打忠义社了。平时你们都躲在暗处放冷箭,现在主动冒头出来了,还搞这么大规模的集会,不打你们简直是傻子。

    陈文瀚道:“诸位莫慌,可知那几路金兵是什么来历?”

    益都社主覃关山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指着陈文瀚喝道:“莫慌?现在处于危险中的又不是你的家属,你当然不慌了!”常凯忙劝道:“覃哥哥别心急嘛,心急也解决不了大问题——陈指挥莫要介怀,覃哥哥就是这脾气,快人快语。”

    陈文瀚也确实不在意,仍要问一问诸社社主,关于山东各州府金兵的虚实。

    各社社主才冷静下来,暂时将家人的安危放在一边,说出他们所了解的金兵实力。山东各州府的兵马均不下两万,一般每州府的兵马中三成为金人、六成为汉人、一成为契丹人,其中战力最强的,莫过于那三成金人。山东各州府的兵马练度极佳,大多由完颜雍的八子潞王完颜允德统领。今年完颜雍的太子完颜允恭*刚死,同为乌林答氏**所生的另外两个儿子早卒,其余各子当中,最有才干的便数潞王完颜允德了。

    禹边云道:“在金国的这几个月,常常听人议论潞王,其中不乏褒美之词。有机会的话,禹某还真想认识一下他这个人。”

    “还是说正事吧,”陈文瀚道,“从此处到淮河有三百多里,我们即便接应家属,也可以在八天之内赶到。但问题是金兵的速度肯定会比我们更快,若想让大队及数万老弱妇孺安全抵达淮河北岸,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留下一部分人拖延金兵动作。”

    闻听此言,众社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不语。留下一部分人拖延金兵行动,意思就是留下一些人等死。毕竟在陈文溙的欺骗下,忠义社都认为楚州的大门已经向他们招手,谁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去当炮灰。

    大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令人窒息,直到常凯的一句话,打破了这种沉重的气氛:“罢了,迟滞金兵行动一事,就交给常某吧!”

    其余诸社社主都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表面上还要做足姿态。

    济南社主朱炳道:“常哥哥,山东诸社,就数你东平分社与金人作战最多。而且此次战役的第一战就是在你的阳谷县打响的,现在还要抢着负责殿后,莫不是看不起俺们吗?”

    常凯道:“既然朱兄亦有战心,不妨就与俺一同抵御金兵吧?”

    “”朱炳默然稍许,之后哈哈大笑,道:“这有何妨?俺也是铁骨铮铮的山东汉子,还怕了几万金兵不成?”

    常凯与朱炳各自遴选最为勇悍的社众各一千人一同向北行进,意在迟缓山东各州府的金兵。此次行动必定有去无回,但二人连同两千名忠义社社众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通往地府的旅途,只为其他人南下争取时间。然而可惜的是,他们虽说能拖延一定的时间,但只能拖延一路金兵的动作。

    就在常凯与朱炳二人携众北上之后不久,两名斥候先后两日来到大帐,通报侦察到的敌情。

    “一股金兵约三万人正从西北方向朝此地进军。”

    “有金兵万余,正从东北方向朝此地进军。”

    金兵的确是汇集之后再行动的,但他们是济南、东平两府汇集一路,益都、登州一路,密州驻军一路,共三路做双掎角之势攻向忠义社驻扎地。常凯与朱炳拦截的,仅仅是密州那一路的万余人。

    得知这些后,禹边云和陈文瀚也很难冷静下来了,现在忠义社社众的家属们身处的危险还算小的,这两万大队面临的危险更大。

    禹边云问其他社主:“我们现在到哪儿了?去楚州要经过哪些地方?”

    有忠义社元老道:“经过数日推进,我们目前处在黄子山,得向东过结冰的小河,越过啦子山及山脚湖泊沼泽,再往东南连过几座小山峰。若能与山东各州府金兵甩开距离,同时侥幸击败海州的金兵,方能安然到达淮河北岸。”

    禹边云又问:“那各社弟兄的家小都行进到什么地方了?”

    那年头没有手机没有gps,众人都只能说个大概。

    陈文瀚思虑良久,忽地说道:“既然金兵的目标是我等大队,那不妨就在我们目前身处的丘陵低山一带干他一票!”

    *完颜允恭:金显宗完颜允恭(1146…1185年)女真名胡土瓦,金世宗第二子,母为明德皇后乌林答氏。皇统六年丙寅岁出生,体貌雄伟、孝友谨厚。

    **乌林答氏:金世宗完颜雍昭德皇后。

第三一〇章丘陵交锋() 
紧锣密鼓地准备了两日后,两万忠义社社众总算在海州西北丘陵低山地带布置好阵型,静等金兵来攻。他们认为,己方的胜算就在于对本地地势比金兵更加熟悉。但当金兵前锋抵达防线外围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金兵其实也拥有同样的优势。

    “老乡,你还认得俺吗?俺是和你一个村的刘二啊!”

    “刘二,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参军了?”

    “是啊,混口饭吃呀。俺还没问你呢,你原来是忠义社的人啊?”

    “俺从爷爷辈就是忠义社的庄户了。”

    双方前排部队打了个照面,没有动起刀枪,反倒先寒暄起来了。金兵中的许多阿里喜都是山东当地的汉人充任的,他们奉命走在前头当炮灰,却见到了不少熟人,唠起了嗑。双方聊了会儿家长里短,那阿里喜劝道:“兄弟,别窝在这块儿待了。俺都听俺家主子说了,只要你们早点投降,上面不会太为难你们的。你看你们蹲在冰天雪地里的,连块毯子都没有,还不赶快跟俺们回去,先暖和暖和倒是真的。”

    忠义社的庄户婉言谢绝了老乡的好意,而后道:“你可曾听说过俺们忠义社向金人投降?俺要是降了,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先父祖父,更对不起社主呀。”虽说拒绝了招降,但这庄户还是表示,真打起来的时候,他会设法给对方留一手。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金人见派出的汉人部队斡旋没产生什么效果,觉得对忠义社也是很正常的情况,便唤回了那帮阿里喜,改派由汉人契丹人混杂的两支战力较强的步兵千人队进行第一次攻击。

    在最前端绵延的低矮土山上镇守的两千忠义社社众看见对面兵马调度,感觉到战斗即将来临,个个抖搂精神,严阵以待。

    那两支金兵千人队靠近山脚,刀盾手在前抵御稀疏的箭矢,掩护其他人上山。到了崎岖的半山腰,这帮人化整为零,分散成不同兵种混杂的小队沿着各自的路径分别攻向不同的山头,很快与山上的社众们展开近距离厮杀。山坡上的白雪逐渐被鲜血染得斑驳,不断有死人和伤者滚下土坡。有些狭窄的区域,尸体填满空隙,很快摞成了一个个小山包。

    忠义社虽有地利优势,但武备与金兵相比逊色不少,激战了一段时间后,他们损失不小,便收缩防线,接连往后面的小山丘退却。

    两队金兵占据了第一道防线后,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原地守候,等待后面部队跟进。

    后方山峰上的忠义社头领们远远观瞧战场,光看见几千人战斗,对金兵具体人数并不清楚,又兼金兵两队前锋驻足歇息,因而不敢轻举妄动,并未立刻让伏兵现身。

    其实那时候的战争就是如此,双方都对对方的情况不甚了解,有时候几万人的战役,往往真正交锋的只有三四千人,先头部队被击败,会极大地损害士气,引起败退。而忠义社的头领们不知道,他们遇到的战况更夸张,其实金兵抵达山地的人数只有五千人,其余兵马还在后面跟进合流。这五千金兵就敢派出四成兵力主动仰攻,一是他们认为武备优势可以弥补地利上的劣势,二是带队将领想借助一次成功的攻击,削弱他们眼中这群逆党的士气。

    禹边云在中军山上看见金兵攻下第一排山头后,开始结栅栏,不解其意。

    密州社主厉松告诉他道:“金兵刚入中原的时候,大部分是骑兵机动作战。待他们抢掠的地盘变大、根基扎下之后,也发展步兵,还招纳降兵,学会了阵战。他们现在占领了俺们第一道防线后,结下栅栏,俺们便不易重新夺回,他们还可以那片山头为集结点,徐徐推进。”

    禹边云问:“徐徐推进,他们远道而来,补给一定没有我们充足,还不紧不慢地进攻,难道就不着急吗?”

    厉松道:“禹学士可别忘了,俺们身后的山川过去,还不知有多少海州的兵马,此外陈指挥几日前袭扰猛安军大营,不知那帮他们和猛安军又在何处呢?”他刚说完,就有社众跑来通报:“禀报厉社主,东面有两队金人重甲骑兵一前一后朝这边过来,加起来约有一千人。”厉松道:“骑兵也来攻山头,脑子不是坏了?吩咐下去,一旦那些金兵靠近山脚,立刻木石伺候!”

    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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