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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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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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这时,狄万英进来求见,徐五忙把装有印玺的盒子塞到椅子底下,站起身拱手笑道:“狄门主来了啊,今天有什么事吗?”狄万英轻笑道:“倒也无甚要事。就是我带着门人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给徐总把子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不麻烦。”徐五道:“不过听狄门主的意思,是要走吗?”

    狄万英道:“的确。如今我与张十一的仇怨已经了解,在建康也没别的事了,这两天就打算回平江了。”徐五问道:“喔——具体那天?我提前一天叫人摆桌酒席,好给狄门主践行。”狄万英赔笑道:“酒席就不必了,我要骑马的。就是临走前有件事想问一问徐兄。”

    “你问吧。”

    狄万英便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徐兄身为船运总把子,生意人,为何还时常拿出钱粮周济两岸百姓?你让周围的村民对你感恩戴德,究竟有何目的啊?”徐五眉头一蹙,道:“我身为建康儿女,一朝发迹,拿自己的钱财接济接济父老乡亲有甚奇怪的?”

    “权当如此吧。那我再问徐兄,你与冯敬洙是不是在四年前相识的?”

    徐五笑道:“冯敬洙,就是你手下那个管领?我哪儿认识啊。”

    狄万英道:“四年前,我家死鬼老三万豪赴建康办事,与张十一起了冲突,杀了他的亲弟弟,结下仇怨。之后张十一对他穷追猛打,他便也像今时的我一样来你这里避难。当时他身边带着两名管领,其中一个就是冯敬洙。”

    徐五一时默然。

    “徐兄现在矢口否认,怕不是糊涂了吧?”狄万英说着,忽然从身背后拿出来一个包袱丢在地上,包袱打开,里面滚出了一颗人头。“徐大将军仔细看看,是不是四年前就见过?”那人头自不必说,当然是冯敬洙的首级。

    “冯敬洙是万豪的死党,万豪死后,这个叛徒便与你达成协议,先借我玄影门之力消灭滨江派,而后你再寻机帮他取我而代之,这样一来,你一旦起事,至少有一大派在背后给予你支持。我说的没错吧?”

    徐五先是震惊,接着又慢慢转变成了平静,最后他叹口气道:“冯兄弟提醒过我‘大傻不傻’,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不过我在道上十几年,却也不是白混的——动手!”徐五一声令下,房梁上跳下来二十多个手下、屏风后又转出十几名帮工,将狄万英团团围住。徐五道:“狄门主不必惊讶,这些人并不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其实我自打建了静江大仓以来,每天在内堂里都有这么多人埋伏,为的就是有备无患。现在,狄门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能请你永远地留下来了。”

    狄万英对包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环顾了一番,面向徐五道:“你觉得你留得住我吗?”

    徐五笑道:“我建静江大仓近十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从这四十多人的大阵中生还。”

    可狄万英接下来的话令徐五的笑容顿时消失:“那如果这个站在阵中的人现在手上握着你兄弟李衡的命呢?”

    徐五这才想起来,自己帮派的二当家李衡现在还身处建康府衙大牢之中,李衡可是自己的臂膀与军师,更是生死之交,若是起事,绝不容有失。徐五道:“你如果能保证他的安全,我可以放你们玄影门回去。”一旁刘荣想想不应当这么简单,若是真放知道他们秘密的狄万英回去,往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他刚要出言劝阻,就被徐五摆手止住。

    “你能保证我李衡兄弟的安全吗?”

    “我与昭武校尉齐肃卿大人交情不浅,我给他点好处知会一声,你的兄弟定然无恙。”

    “好——取纸笔来。”徐五吩咐完刘荣,又对狄万英道:“我要你亲笔写下承诺文书,否则无法相信你的只言片语。”

    狄万英接过笔的瞬间犹豫了。其实他早就预料到内鬼冯敬洙出事,徐五一旦发现联系不上,迟早会发生今日之事,但为了身处虎狼窝里的百十个门人,他又不得不以身犯险,进行谈判。然而亲笔写下承诺文书,万一日后这文书被范大人他们所得,岂不就

    “怎么,不敢写吗?你是不是怕有朝一日被你的世伯范成大发现了,自己要遭殃啊?”徐五看穿了他的心思。

    狄万英盘桓再三,最终一咬牙,落笔疾书,写下了承诺文书。

    徐五一伸手,接过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还算满意。“再按个手印吧。”

    狄万英心中轻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快意恩仇,只在说书人的口里。

    徐五盯着狄万英按好手印,将文书叠起来叫刘荣仔细收好,这才喝令众人:“放行!”

第二五二章异国来客() 
元历二年(宋淳熙十二年,即公元1185)六月,日本,木津川畔。此时距离坛之浦之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今天一位相貌堂堂、犹如牡丹的公子被一众武士、僧人押送到河边。

    “跪下!”两名僧人用薙刀柄一扫这公子的后膝盖弯儿,将他打得跪下。

    僧人喝道:“重衡公子,四年前你犯下了南都烧讨的罪行,对佛祖犯下滔天罪行,所以今天要斩你,你可有何话说?”

    平重衡懒得看他,冷哼一声后便一言不发。

    几个僧人和武士使个眼色,一名武士拔出太刀,一刀斩下了平重衡的头颅。

    “将他的首级悬挂在般若寺门前示众,尸身就交给他夫人辅子安葬吧。”

    僧众和武士完成了源平合战的部分收尾工作,便各忙各的去了。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刚刚斩杀的并不是真的平重衡,而是其影武者,真正的平重衡,此时正乘坐一艘中型海船远遁到东海的海面上了。

    “如风,你说这算不算人生莫大的耻辱呢?”平重衡上身挺直,端坐在船舱里,闭着眼问舱门处站着的一个紫衣人。

    “怎么讲?”那人反问。

    平重衡叹息道:“先是在一之谷被俘,后又受到敌人的恩惠,得到政子侍女——千手的侍奉,最后凄凉收场倒也罢了,却让你们帮我找的影武者替死,我却苟且地活了下来,这真是耻辱啊。”

    紫衣人转过头来,用一张看起来颇为沧桑的脸对着平重衡,道:“背负着耻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洗刷所谓的耻辱而放弃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平重衡睁开了眼,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如风,你真是物见*中的异类。”

    叫做如风的紫衣人道:“我并不是异类,我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良心的暴雪坊点检。”

    平重衡似乎看穿了如风的心思:“你们暴雪坊的规矩,是未达成雇主交代的任务,要付出双倍赔偿给雇主。如果作为平氏唯一幸存者的我也死了,你们其实就不必向任何人作出赔偿了。然而你不是个只关心钱的冷血动物,你救下了我的命,希望多少能做出点补偿,对吧?”

    如风道:“公子就当是这么回事吧。等到了宋境,公子你就可以过上安定悠闲的平民生活,不需要再受战乱之苦了,这不也是一种胜利吗?”

    平重衡思考了一番,道:“你说的很对,如果能将平家的血脉延续下去,也算得上是对那个苍白的龅牙矮子**的另一种胜利了。”

    如风又道:“另外看公子的汉学水平,去大宋考个秀才、取个美娇娘,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此处,平重衡只是摇头微笑。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海船上,叉了二十多天鱼、口干舌燥的三十几个人总算隐约看见远方的一条不清晰的绿线,这表明他们终于快到达陆地了。

    如风轻抚额头,喃喃道:“但愿不是海市蜃楼——满帆前进!”

    然而大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就在他们认为很快便能抵达陆地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过不了一会儿,乌黑的云层挡住了太阳。如风不由得叫了声:“坏了!快把帆降了!”暴风雨要来了。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敲在海船上,一时间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海浪和雨水不住地灌进船里。海船就像一只豆荚,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随着波涛晃动漂泊。现在不管是大族的公卿、还是江湖上一流的刺客,对于大海来说,都只是渺小的人类而已。

    船上几乎所有人都紧抓着手边的物件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名衣服湿透的暴雪坊职人从下面跑上来通报:“点检,水密舱漏了!”

    “什么!漏了几个舱?”

    “左边、左边的水密舱全漏了!”

    平重衡虽有些恐惧,但大体上还是比较镇定的,他紧紧攥住手边的太刀,问道:“能撑到上岸吗?”

    那职人道:“只能说可能吧。”

    平重衡语气坚决:“那就扬帆前进吧!”

    如风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吩咐麾下职人:“升帆!”

    海船重新扬起五桅上的软帆,任凭狂风带着倾斜的船体劈波斩浪,一路向西。

    “沧海浮天望无垠,雨打惊涛碧万顷。海舟一叶扬帆进,送我斩浪赴绍兴。”

    平重衡一首汉诗吟罢,海船便被风浪裹挟着抬高了数丈,而后又被狠狠砸了下来,触到了一片暗礁。船底右侧传来骇人的破裂声,这下是右边的水密舱也漏了。现在可好,海船勉强浮在水面上一小部分朝前行驶,海水和雨水依旧不住地朝里面灌。

    如风攥住船舱内的一处把手,吼了一声:“抓稳咯!”

    短暂的平静之后,一波巨浪宛如一只大手托起海船,而后狠狠一巴掌将其拍碎在了舟山群岛上

    不知什么时候,阳光照进了伏在沙滩上的人的眼角里,弄得他又暖又痒。平重衡缓缓睁开眼,慢慢爬起来,吐出一口沙子——这是他神往已久而又异常陌生的土地赠予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ここはどこですか?”

    周围几个个头高大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这是谁啊?”“兴许是出海的商人吧。”“看起来遇上海难了,居然能活下来。”

    这种语言,不就是如风和他的手下们交流时所用的吗?这是汉语!平重衡的心里涌起一股激动之情:我到了,我到宋国了!平重衡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人以为这商人血本无归,失心疯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平重衡站直了,拍拍身上的沙子,忽然作了个揖,恭敬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哪儿?”那几人中较矮的一个伸出大拇指朝后一指,问:“还问哪儿,你他娘的不识字吗?”

    平重衡抬眼一瞧,一面山岩上刻着字,其中看的最清楚的是四个朱红大字:海天佛国。

    “私はすでに死んでいますか?”

    *物见:忍者在当时的一种称呼。暴雪坊的成员在日本就是同忍者一样的存在。

    **苍白的龅牙矮子:据说是源义经的真实形象。

    作者题外话:存稿用尽,暂时拖更两周

第二五三章普陀度化() 
“得了吧你,认识几个字就这么张狂。”禹边云一点不给元敬阳留面子。

    “嗬——你上回还说我快有秀才的水平了。”

    “快有,但是没到啊。而且你学了五六年还达不到秀才的层次,不嫌丢人吗?”

    平重衡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学过外语的人都有这种体会,词句单拎出来都能听得懂,连起来说快了啥也不明白。

    “你说话语气可注意着点,我可是长洲开国男,从五品呢!”也是经史弥远解释,元敬阳才知道自个儿的品级从名义上可比范成大的亲随齐肃卿还高半级。

    “哟,几年下来你倒膨胀了,每个月不就领个三两银子的薪俸,去年我光和房忠恕出海倒货,就赚了整整五百两。”

    平重衡见这几人说话的神情不像是天堂或地狱的鬼神,便掐了自己一把——很痛。“私はまだ生きている。”

    “咦,这人说的什么鸟语?听起来跟骂街似的。”元敬阳表现出了好奇。“喂,你说的什么?”

    这句话平重衡听懂了。他又想起来如风曾经说过,在宋境,没人知道你是平氏的公子,也没人会追杀你,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于是平重衡一板一眼地答道:“在下是日本人,因为不幸的船难流落至此,还与同伴失散,请问你们可能的话,有没有在附近见到几个穿着紫衣的人?他们或许是我的同伴。”

    元敬阳听着他古怪的语调,不禁捧腹大笑,心想这人几岁啊,怎么说话跟牙牙学语的婴孩差不多?还不如我儿子呢。笑归笑,元敬阳还是注意到了眼前这个比自己个子还矮的男子腰间的长刀,将其和自己的刀比较了一下,咦——怎么样子差不多?我这把刀是日本来的刀匠铸造的,此人个头比正宗太郎略高,而且也腰挎月牙形制的太刀,莫不是真是西渡遇到海难的日本人?

    “那个我说,你认识正宗太郎吗?”元敬阳试着问道。

    那个相州铸剑大师的儿子?“略有耳闻。”平重衡答道。

    元敬阳回头看看禹边云:“怎么说?”

    禹边云耸耸肩:“还能怎么说,帮帮人家呗。”

    元敬阳便又转回来问平重衡:“你说你与同伴失散了,你同伴都长什么模样啊?”由于方言口音的缘故,他还得放慢语速多说几遍,感觉比跟伯颜妥木帖说话还累。平重衡回答:“他们都是一袭紫衣,是一个叫暴雪坊的组织里的人,总共三十来个。你们有没有在海滩附近见到其中几个?”

    听到“暴雪坊”三个字,元敬阳几人都愣住了。这是宋、金、西夏及周边列国老实本分人最怕听到的词语之一,虽然他们一帮子算不上是很老实本分的人。

    一想到自己曾经折磨过暴雪坊职人江疑,自己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元敬阳立刻将千胴斩正宗拔出几寸,严肃问道:“你是暴雪坊的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刀还未完全出鞘的时候,眼前这个穿着显得很不方便的矮子居然已经将刀锋横到了他的左颈。

    “你想干什么?”旁边温迪罕扬古与邢木瑶踏前一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放回去!”平重衡只说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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