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着不放要报爷爷的仇,这般倔强,这份伤痛岂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能拥有和承受的。田嘉又暗暗睁开眼睛,向那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二哥脸上望去。那二哥讲到这里,自己脸上也带着些许悲凉无奈。田嘉看得分明,胸口一酸,心疼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疼的是二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二十年后身不由己充当杀手的二哥。她连忙将眼睛闭上,怕是再看一会,不知脑子里又会浮现出什么样的想法来。
那二哥接着说道:“我知道打不过他,但就是不肯服软。一再冲上前去,换来的是一次次毒打。我强撑着站了起来,准备再上前时,只听到一众军士惨叫声传来。我看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在军士中穿插而过。所到之处,军士都应声倒地。便在一瞬间,五十多军士无一幸免,全死在他手上。那道灰色身影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长剑还在滴着血迹。”宋意忍不住插话道:“这就是义父吧。”那二哥点头称是。田嘉听二哥描述那义父剑法,一瞬间连杀五十名军士,这手快剑着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一想七国中使快剑的佼佼者,只怕也没哪一个有此造诣。若不是已经成名的人物,那么此人也真是深藏不露,用剑如此都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又听那二哥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义父,见他身材瘦削,面如重枣,须如活蟹。”田嘉听得二哥说起他义父相貌,心中吃了一惊,如同听到一件极恐怖的事情,险些一口叫了出来。她曾听他父亲描述过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和刚才二哥所描述的分毫不差。如真是那个人,那么江湖上可真是要掀起一场无法预估的腥风血雨。但又想到一节,听父亲说那个人虽然武功卓绝,但却从没用过剑。何况二哥与父亲描绘的长相都相对概括笼统,天下相貌如此者大有人在。这才将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义父这一设想否定之后,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若真是那人,可当真了不得,又何止是剑客遇难,只怕是七国江湖同道俱不得安宁。
二哥又说起义父问他的名字,田嘉这才知道那二哥叫做荆轲。
;
第九回 寒阴掌功()
荆轲又说义父将他带回住所时,大哥已经在了。自此终日学武练剑,寒冬酷暑,无一日怠慢。直到三年后宋意才被义父领来。只是住所在哪,义父姓名却是只字未提。二人情知今日一别后,再见时彼此是否俱各安好,当下里二人谈天说地,直到晚霞西挂,日薄西山,宋意仍不肯走。田嘉早已冲来穴道,耳听荆宋说话声音,不绝于耳。她躺在地上,晚风吹进洞中,惬意十分。身处险境中困意萌生,不自觉的徐徐入睡。
次日晨曦初露,噴薄而出。田嘉便即醒来,暗骂自己如此大意,竟在险境中安睡了一夜。睁开眼时,荆轲宋意已不在洞内。正欲起身去往玄机庄和众人会合,听得洞外传来阵阵呼喝声。荆轲冷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田嘉心道:“莫不是盖大哥他们先到了此处。”正欲起身,又听得洞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哼!我们一路追你到莒城,都未找到你。天幸今日在这荒郊野外却撞见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同伴呢?”田嘉心道:“这不是盖大哥他们,又是一帮什么人呢?夜罢,我便索性装到底,以观其变。”便还躺在地上,眼光看着洞外。
这时荆轲手执长剑,立在洞口在吗。对面五人一字排来,各挺器械,将他围住。宋意昨夜便已去了。荆轲独自在洞外睡了一夜,今早正准备去玄机庄探探情况,不想与这帮对头在野外不期而遇。荆轲身材高大,立在此处。那本就不大的洞口被盖住大半,那五人也看不见洞内还假躺着的田嘉。
荆轲道:“你们是邯郸卫家的人。”当中一个二十余岁,一脸戾气的少年剑指荆轲,恶狠狠地说道:“亏你还记得我。我叫卫鸯,我父亲便是死在你们手上。”田嘉心道:“邯郸卫家,那他父亲自然就是卫勉池老剑师了。卫剑师原来也遇害了。”
荆轲淡淡说道:“没错。”先发制人,长剑嗖的一声刺出,一招灵蛇吐信,直点向卫鸯咽喉。卫鸯退后一步,仗剑封住对方来势。一声招呼,左右四人一齐向荆轲出手。卫鸯拈了个剑诀,长剑划出一道寒光,跟着反攻过去。这五人中最年长的五十余岁,人称霸王鞭虞仲。挥舞着钢鞭,势大劲沉。还有一人面色苍白如纸,看不出年齿几何,也只他一人赤手空拳进招。另外两个都是卫鸯师弟,三人都使的是一路卫家剑法。卫鸯在卫家虽是次子,但深得其父真传,剑法修为已超过同门师兄弟乃至其兄。他将剑招一一使将开来,劈刺点撩,崩截抹穿,种种变化,不紧不慢,可圈可点。他那两个师弟和他用的是同一路剑法,相较之下,终是见拙。
一霎时间,短兵相接,战声酣酣。荆轲以一敌五,被困在垓心。他自出道以来,向来是临危不乱,遇敌不怯。使开天完快剑,一招横扫八方,剑光颤颤,快速无伦,分别向五人刺到。荆轲这一路天完剑法练的使纯熟在胸,比之宋意更高一筹。一招招快剑奇攻,径自将战圈冲大。那虞仲老成持重,见对方快剑了得,不敢贸然欺进,身子一矮,改使一路地堂鞭,向荆轲下盘扫去。荆轲,抢先一剑先向对方攒刺而去。虞仲惧怕对方剑快,连忙退回。
荆轲自小便勤勉练剑,剑法已超过众兄弟。一路快剑使到酣处,招招抢攻,以攻代守,任由门户大开。卫鸯仗着人多,欲作困兽犹斗,但对方愈战愈勇,久战之下,己方兀自未能缩小战圈。卫鸯一个师弟心下焦躁,踏上前一步,一招云横西岭,长剑朝对方斜刺过去。虞仲见状,忙叫道:“不可!”一言未甫,那人惨叫声已经传处。一条臂膀已先被对方快剑斩落。顷刻间血如泉涌,倒在地上,蜷缩呻吟。
荆轲一剑得手,便要趁胜追击,抢出圈子。那白面人使开移形换位,步伐交错,挡住空门,复又结好战圈。五人翻翻滚滚,又拆了五十招。荆轲一剑紧似一剑,卫鸯另一个师弟也负伤退出战圈。以一敌三,荆轲更是精神大振。卫鸯见战局不利,百忙中朝那白脸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双手施展擒拿手法径夺敌剑。荆轲心烦:“凭你手段,也想在我这空手夺白刃。”那汉子猝然变招,左手划了个圈,右手在左手圈中钻出,直拍向荆轲左肩。荆轲左掌迎出,双掌一对,荆轲脸色倏变。对方掌力绵柔无力,却是阴寒至极,掌力一交,荆轲身上便如被注进一层寒冰般。那白脸汉子一招得手,便撤掌退回,冷冷的笑了起来。卫鸯笑道:“白二哥,得手了吧。”随即和虞仲各自退开四步,不再进招。
那白脸汉子白齐道:“自然。”语气颇是得意。卫鸯哈哈笑道:“中了白二哥的寒阴掌,看你还有能耐翻天吗?”这寒阴掌是白齐外大雪山冰窖中用五种毒物秘练出来的掌力,非同小可。他刚才假意和荆轲对掌,待双掌一碰,他便暗运寒阴真气,传进荆轲体内。
荆轲立时如被人摄了魂魄一般,头晕目眩,周身乏力奇寒,他勉强站着,怒道:“暗用毒功,卑鄙。”白齐呵呵笑道:“你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人,咋们彼此彼此。”荆轲冷哼一声,说道:“我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卫鸯道:“你若将你同伴下落都告诉我,我现在便一剑杀了你,也让你死的痛苦。否则要你受尽白二哥寒阴掌力的折磨,三天三夜后冻成枯槁而亡。”
荆轲道:“一点寒毒,何足惧哉。”
白齐道:“你到是个硬骨头。好,我看你怎么承受我寒阴掌的滋味。”荆轲虎目圆睁,并不答话。卫鸯厉声说道:“你死到临头,我本该给你个痛快,但却是你们这帮杀手坏了我的大事。你若对我父亲晚下手三天,我管你们是受何人指示,管你们怎么杀他,又与和何关。可是你们偏偏在那天下手,他本来已经打算将家业交给我了。可如今死无对证,卫家自然落在哟大哥手上。杀了老头的还有三个,你只要将他们下落也告诉我,我一并杀了,将你们首级带回邯郸,这卫家自然就是我的呢。我也给你个痛快,免你受尽折磨而死,你说怎样?”他见荆轲必死无疑,这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荆轲仍不说话。卫鸯道:“好。”一招手,那刚才受轻伤的师弟便要提剑进洞搜查。
荆轲这时哪里还有气力阻拦他,只得任他进去。刚一进去,众人便听的那人叫声响起,跟着身子从里面直跌了出开,口中叫道:“里面有人。”众人向里面看时,但见得洞内闪出一个紫衣妙龄女郎,明目皓齿,剪水双瞳;手如柔荑,肤若凝脂,不是田嘉是谁。
;
第十回 洞外激斗()
田嘉在洞内将外面情况听得一清二楚,卫鸯虽施暗算,但他到底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他自在洞内听荆轲诉说过往后,对这个杀手全无恶感。待听到卫鸯吐露真言时,深不齿其为人。等到他师弟闯进洞时,便起身将他一掌击出
。卫鸯一伙人骤见洞内出来个美艳女郎,定是这杀手的帮手。荆轲心中暗自诧异,田嘉如何自己便冲开了穴道。
卫鸯呵呵笑道:“原来还藏着个红妆,在这里野合。”众人都哈哈大笑。田嘉出得洞门一看,但剑得洞口四壁山幽寂寂,水流潺潺,将这山洞裹在当中,只有一条不起眼的被花草荆棘铺满的小道通向外面。心道:“果然是个隐蔽的所在,难怪盖大哥他们找不到。”见荆轲已摇摇欲坠倒地上,头顶上冒出丝丝白气,定是中了寒阴掌所致。听得卫鸯言语龌龊无礼,眉头一皱,怒道:“你邯郸卫家也是名门大派,偏生出你这龌龊之辈。不念父亲尸骨未寒,一心要和兄争嫡,不怕玷污了卫老英雄在天之灵吗?”
卫鸯倏然变色,喝道:“你是什么人,与这杀手勾结,我今日便将你一并了结。”他本以为荆轲必死无疑,这才叫私心实话说了出来,谁想隔墙有耳,被田嘉听到。这事关乎他自己人品名声,他岂会善罢甘休。不再多话,一心要将田嘉毙在当场灭口。长剑一摆,刷刷刷连环三剑,向田嘉刺去。田嘉身子连侧,跟着还出三掌。虞仲白齐见状,一条钢鞭,一对肉掌,齐上场助攻。田嘉衣袂飘飘,赤手空拳,或掌或拳,或点或拂,如穿花蝴蝶般在三人剑光,鞭影,掌风中穿梭。
白齐暗自运气寒阴掌力,轻飘飘的一掌向田嘉肩头拍去。田嘉见这人长发披肩,面无血色,猜他定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圣水郎君白齐,刚才荆轲也定就是中了他的暗算。不敢硬接对方掌力,身子一矮避开,喝道:“卫鸯,你好歹也是正派之士,竟然跟鬼谷派勾结!”白齐听得对方一语道破自己来历,脸色一变,质问道:“你是谁?”田嘉一脚将白齐扫开,同时左掌一招清风徐来,卸开虞仲钢鞭,高声道:“凭你也配问我!。”卫鸯喊道:“这妖女有两下子,不能大意。”他满拟三人联手,必然稳操胜券,手到擒来。这时已拆了三十余招,兀自没占半分便宜。只怕虞白二人托大,反遭敌手,故而出言提醒。虞仲受卫鸯重金相邀而来,方才合围荆轲不下,是白齐一掌成功。他自诩前辈身份,如今以三敌一,尚且拿不下一个女娃子,岂不叫这些后生看轻。钢鞭一沉,霍霍鞭风夹杂着阵阵呼喝声,一招力劈华山,朝田嘉当头砸落。这招他自引为生平绝学之作,只望一击得手,击杀田嘉。田嘉正卸去白齐掌劲,而卫鸯斜刺里一剑刺到,虞仲钢鞭当头砸下。三面受敌,处境堪忧。但见她骈指如飞,荡开卫鸯剑势。右手衣袖蓦地卷起,劲透当中,以柔碰刚,朝虞仲鞭上迎去。鞭袖一交,虞仲虎口发麻,钢鞭险些脱手而出,连退开三步。霎时间面色惨白,便如白齐一般,颤声问道:“你是田光田老前辈的女儿。”刚才田嘉所使的那招正是田光的袖里乾坤神技,被虞仲认出。
田嘉笑道:“你到有些眼力。”说话间手底下毫不放松。而言下之意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田光之女。
三人都吃了一惊。今日以众凌寡,对付田嘉,若让田光知道那还得了。卫鸯心道:“事已至此,如何能罢手。便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杀了这妖女。田光本事再大,又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当即叫道:“田老前辈是正道高人,试问他的女儿如何会与杀手勾结。虞大哥,白二哥咱们一齐杀了这冒名顶替的妖女。”虞白会意,三人都加紧招式,齐下辣手,要将这红尘美少女变作阴司枉死人。
田嘉见卫鸯如此阴险,心中怒极,心道:“再这般缠斗下去,我定然气力不支,葬身于此。”
激斗中卫鸯身子一闪,剑光转向,朝荆轲刺去。荆轲身受毒功,这时已身子瘫软,委顿在地。眼看卫鸯利剑如催命般刺来,终是无可奈何,难再抵挡。便在间不容发之际,田嘉虚晃两招,闪过白虞二人。一招暴雨梨花攻向卫鸯太阳穴。卫鸯只得撇开荆轲,回救自身。白虞见状,亦向荆轲攻去。田嘉叫道:“卑鄙。”自边护着荆轲,一边拆解攻向自己的招式。立时左支右拙,遮拦不住。
荆轲勉力叫道:“你不必管我。”田嘉径不答他话,左掌破开白齐向荆轲发去的掌力,右手拂开虞仲鞭势。他一心二用,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右臂险些被卫鸯刺中。卫鸯正欲变招之际,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忙舍下田嘉,回身拦架。但见得一个白衣蒙面人手拿一根一尺来长的树枝向他刺来。虽非利器,但他一刺之势,劲风呼啸,声势骇人。卫鸯见来人也是个蒙面人,正如荆轲他们杀自己父亲时蒙面一般,心道:“这人莫不就是这杀手同伙。”忙挥剑相迎。枝剑一交,那蒙面人随即变招,将树枝当作剑势。轻飘飘划了个剑圈,朝卫鸯斜刺过去。这一势便将对方身上七处大穴罩住。
卫鸯见对方势大,不敢硬接,向左翻了个跟头避开。那蒙面人并不追击,跃步如飞,抢到田嘉跟前,一连两招,将白齐虞仲逼的练练退后。田嘉一看,便认出来人是谁,立时安心起来。但见他以布蒙面,以枝代剑,故意隐瞒身份,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