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怔,心道鲁勾践向来言出如山,无半句掺假。那若如他若言,这妇人究竟又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缘故,非要杀鲁勾践。
田嘉道:“那你且看这车中之人是谁?”鲁勾践笑道:“你又要诓我,难到这车中便是我那妇人仇敌。”田嘉笑道:“正是,已被我们制住了,特意带过来,交由你发落。”
鲁勾践还是不信,又向荆盖问询。荆盖都是点头示意。
鲁勾践笑容可掬,说道:“好,我就看看她长什么模样,看看你们这三个小鬼跟我耍什么滑头。”
走到马车之前,伸头进去一看。立时间两条腿先抖了一下,紧跟着头便疾缩出来,生怕慢了半分,像是多看那妇人一眼便要了他命一般。
他探头进去看之前,脸上是笑意盈盈,可这再缩出来时,一张脸上却是百态交集,看不出是哪种表情,只是再没有半分笑意。
跟着回身欲奔,刚要奔出,只觉一双腿已经软了,无力提起,忙重拾气力,发足往屋内飞奔而去,口中还道:“你们如何将她带来了。”
一句话说完,人也钻到屋中了。
三人都是大奇,相互对望,猜不出鲁勾践一见这妇人,怎么这般反应,都道:“鲁大哥,你怎么了!快出来啊。”
只听屋内鲁勾践应道:“我不出来,你们快走,赶着马车走。”田嘉笑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带着她可要进去了。”
田嘉这话当真奏效,话刚说完,果见鲁勾践已出了屋子,穿竹林往这边来。
只是这会他脚步却是一步一顿,垂头丧气起来,不似先前那边大喜疾奔。
好不容易才走到跟前,鲁勾践朝三人一看,叹息一声,像是鼓足了勇气,朝马车中说道:“小柔,你来了啊?”
三人听得,知这小柔定就是那妇人名字。这二人果然认识。而那妇人对鲁勾践怨恨极深,鲁勾践说话语气却甚是平和,浑没将她当成仇人之意。
这其中原委,当真蹊跷。
鲁勾践又叫了一声:“小柔。”还是没见那妇人答话,心中醒悟,向盖聂道:“盖兄弟,你先将她穴道解了。”
盖聂笑着答应,正欲去时,鲁勾践又憨笑道:“只解她哑穴就行了。”盖聂答应着,入车内将她哑穴解开,便俯身出来。
刚一站定,就听那妇人声音响起:“亏你还记得我名字!”语气尽是尖酸刻薄之意。
鲁勾践听她出言嘲讽,又是哀叹一声,一时无语。直将三人看得云里雾里,这做派可跟他往日里的直爽性子大相径庭。
又听那妇人道:“怎么不说话了?我已经被你这些好朋友擒住了,你将我杀了便是。”鲁勾践扭捏道:“小柔,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伤害你。”
第一百八回 夫妻情仇()
那妇人道:“哼,你伤害我还少了吗?”鲁勾践沮丧道:“小柔,以前是我对你不住。已经过去五年了,咱们就忘了从前,好吗?”
那妇人大声道:“要想我忘了从前,除非让我杀了你!我已经练成了阴煞功,专为杀你而来。”
鲁勾践听得这话,神色骇然,大惊道:“你……你怎么练了这邪门功夫。哎,都怨我。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走歧路了,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任由你处置,好吗?”
那妇人厉声道:“好!你当我不敢吗?”
三人都是大惊,问道:“鲁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是什么人?”鲁勾践长叹一声,道:“哎,你们别管了,她非要杀我泄愤,我心甘情愿由她杀了便是。”
那妇人道:“鲁勾践你何必假惺惺,有他们三个在,会让我杀你吗?你怎么不敢将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评评,我要杀你有没有错!”
鲁勾践将头直挠,说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向田嘉三人道:“她是我娘子。”
三人都啊了一声,这一心非要杀鲁勾践的妇人竟是他妻子,怪不得鲁勾践才说任她处置呢。
田嘉道:“鲁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二人既是夫妻,那鲁大娘为何要杀你。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吗?”
鲁家夫妇俱是四十好几,她虽称鲁勾践为大哥,但叫那妇人到底还是以大娘相称。
鲁勾践支吾不言,鲁大娘在车内说道:“你当初做的事,这时怎么不敢说了吗?”
鲁勾践眉头紧蹙,大是懊恼,只道:“是我当初辜负了你,对不起你。我,我没承想你还是念念不忘,回来找我……”
鲁大娘呸道:“休要自作多情,我这趟回来是为杀你而来,难道还要跟你破镜重圆吗?”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竟觉暗喜,他酷好习武,对男女之情极不看重,心道:“你只要杀我我也认了,就怕你没忘旧情。”
鲁大娘见他又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好,你既然不说,那我就把这事说出来。
当年我正当妙龄之际,在街边卖艺。他见我可怜,便给了我许多利事,又见我居无定所,便将我收留了。”
她这话显然是在向田嘉三人诉说她跟鲁勾践的旧事了,三人都静静听着。
鲁大娘又道:“我见你是个豪侠的英雄,又对我极好,便跟你说,想伺候你一生。你当时也答应娶我,是也不是?”这句话则是在问鲁勾践了。
鲁勾践道:“是,只是我见你是个姑娘,又说的诚心。不忍拂你之意,怕伤了你心,这才答应娶你。”
鲁大娘笑道:“我当时也知道你是可怜我,但我丝毫没介意,心想着能照顾你一生便就够了。成婚以来,我对你百般体贴照顾,做尽了妻子该做的事。而你每日里只想着练剑,对我很是冷落。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半句怨言。是也不是?”
鲁勾践道:“是。你是最温柔体贴的妻子,是我对不住你。”
鲁大娘又道:“可你却越来越过分,直到五年前练上了天雷剑法,就像着了魔一般。离家而走,不知找了个什么地方闭关练剑。
我在家中日日盼着你回来,心想着我们到底有着夫妻情分,你肯定也记挂着我,会回来看我。
可是我等了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到第五个月还没见你回来。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一个是多么凄凉寂寥吗?
终于我不再等了,你走,我也走了。但我还盼着你练成剑法之后,回到家里,见不到我。会着急,会四处找我。
只是我错了,你根本没在意,有我没我对你都没区别,你只要有你的剑陪伴就行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二人原是因鲁勾践帮过鲁大娘,才机缘结成夫妻。只因鲁勾践是个爱武之人,于男女之事不甚看重,这才冷落于她。
到后来练上天雷剑法。更是半年未归。这才彻底伤了鲁大娘之心,她便修练邪功,为的就是杀鲁勾践泄愤。
果听鲁大娘又道:“那时我心中就暗立下誓,一定要练成本事,然后再杀了你这个薄情人。”
田嘉不禁接口道:“所以你甘心自堕邪道,练阴煞功,目的就是为了打败鲁大哥的天雷绝技。”
鲁大娘笑道:“不错,我就是要让他后悔,让他知道抛弃妻子,勤习苦练成的剑法根本不值一提。”
三人听得这话,都是心中唏嘘,心想鲁大娘竟然是因爱生恨,其情可悯。
鲁勾践道:“小柔,我对不起你。以前不敢糊涂答应跟你成亲,才辜负你了。你既然还是这么恨我,就动手吧。我这就解开你穴道。”
便要去车内替鲁大娘解穴。
田嘉三人都是明白人,心道鲁大哥甘愿受死,而鲁大娘正在气头上。将她穴道一解,鲁大哥岂不立时危矣,心照不宣,同时将他拦下。
鲁勾践急着叫道:“哎,你们拦我作甚。这事不用你们管,我死了活该。”
田嘉道:“鲁大哥,你是豪侠男儿,如今江湖上威急四伏,你不留着有用之躯,捍卫正道,便要这样一死了之吗,日后传到天下人口中,看看有哪个不耻笑你。”
又向车中鲁大娘说道:“做一日夫妻,便有百日情义。鲁大哥行事虽有不当之处,但当初也是怕你伤心,才跟你成亲。他是什么样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这时便不还手,你当真下得去手杀他吗?”
一番话,将车内车外的两人,都说的哑口无言。
鲁勾践是个洒脱之人,何况当初跟鲁大娘成亲,原非本意,早已将这事忘了。如今时隔五年,竟见她练成邪功,找上门来,非要杀自己。索性便成全她,以赎旧事。这时听田嘉一说,心中细衬:“老鲁若真这样就死了,岂不冤枉大了。”
鲁大娘积恨深甚,这五年来苦练邪功,想着杀鲁勾践。这事到临头之际,鲁勾践就在眼前,任她动手。她心中却犯起难来,自己真下得去杀手吗?
第一百九回 天下知名()
田嘉见二人一时默然,显是这一番话起了效果,心中暗喜,又道:“鲁大娘,我话已说完,你还是要动手杀鲁大哥,便动手吧。我们也不会帮他。”
说罢,俯身入内,解开鲁大娘穴道。这时见事有转机,竟使起欲擒故纵的法子,用起激将法来。
鲁大娘立时从车内蹿了出来,见眼前一人垂首而立,正是这些年来朝思暮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夫君鲁勾践。
这时那根刀头杖早已不在身边,当即手掌抬起,作势欲劈。鲁勾践兀自呆立在场,没任何反应。
田嘉三人也是暗暗心惊,冒险赌着鲁大娘不忍下手。
鲁大娘掌势发到一半,到底一只手先自软了,收住掌势朝地虚劈几掌。
她堆积了这些年的怨恨终究敌不过重见面时勾起的旧情,恨恨的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鲁勾践道:“不管怎样,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我是应该,我不敢还手。”鲁大娘幽怨叹道:“那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吗?”
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五味杂陈,缓缓将头抬起,看着眼前的鲁大娘。只觉五年未见,她已苍老了许多,定是这几年孤身在外,饱受风霜所致,心中更觉歉然,说道:“小柔,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鲁大娘听得他温言细语关怀,心中恨意立时化成烟云,忽的柔声说道:“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了,你再让我待在你身边,继续伺候你好吗?”
田嘉不觉心中失笑,心道:“直到现在,这说话语气才总算对得起她名字。”
荆盖心中也俱是好奇,想知道这鲁大哥会如何回答。
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如同遭受雷震一般,连连摆手,说道:“小柔,老鲁是个浑人,不知道怎样能对你好。以前是我鲁莽,应承你婚事,才累你受苦到现在。五年过去了,咱们就别再纠缠了,否则到头来还是要负你。”
蓦地竟闪身一晃,绕过三人,身子已朝外奔了过去,口中还道:“田丫头,老鲁抽得空来再找你们!”他发足狂奔,刹那间身影已渐模糊,消失不见。
一霎时间,鲁大娘面如死灰,死若刀绞,泪水抑制不住,从双眼中滴滴落下,厉声道:“鲁勾践,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跟着身子一转,直追了过去。
三人赶赴邯郸,本是想邀鲁勾践同赴韩而去,谁知遇上这一对情仇公案,偏又是他夫妻之事。想解此心结,还得在他二人,旁人如何插得上手。
眼看鲁氏夫妇一逃一追,俱皆远去。将这三位晒在当场,真是好一场闹剧,直让人哭笑不得。
盖聂笑道:“这桩事咱们也管不上,还是赶路去韩国吧,鲁大哥将这事料理后,自会来找我们。”
三人便立时动身,方出了这幽境,只见得一阵蹄身阵阵,正朝这边直奔过来。乃是七八骑朝这边飞驰而来,马上乘客俱是劲装结束,马背上都是跨刀携剑,看样子都是江湖中人。
驰到三人跟前,尽皆勒马。当前一个四十来岁,虎背熊腰的汉子抱拳问道:“敢向三位问讯,再往前去可是邯郸大侠鲁勾践的居处。”
田嘉见他问鲁勾践住址,心道:“方才你们没撞见他,只是便是找到他家里,也见不到他人影了。”
盖聂抱拳还礼道:“敢问尊驾高姓?寻鲁大侠何事?”那汉子道:“在下姚城,乃是齐国四海门下风雷堂堂主。”
盖聂奇道:“原来是骆门主手下的兄弟,不知寻鲁大侠何事?”姚城喜道:“三位莫不是跟门主认识,还没请教大名。”
田嘉抢着说道:“这位便是君子剑盖聂。”姚城一众都得这话,都是脸色大变,像是极不相信一般,在这野外问询,竟能遇见大名鼎鼎的君子剑。
田嘉见状笑道:“不识真人,难道这柄鱼肠剑也不认识。”
这鱼肠剑是徐夫人为盖聂所造,通体青色,乃是一柄独一无二的宝剑,天下人尽皆知。
姚城一看之下,果见盖聂手中正是一把青色长剑。再观盖聂仪表非凡,有龙凤之姿,立时不疑,翻身下马便拜:“小人有眼不识真神,万望盖大侠海涵勿怪。”
盖聂一把将他拦住扶起,说道:“姚堂主见外了。”
姚城喜不自胜,又问盖聂道:“这位少侠是。”盖聂道:“此乃我义弟荆轲。”盖聂怕姚城不识荆轲而引起尴尬,故而介绍之时称他为其义弟。
谁知姚城听得他说出荆轲姓名来,脸色又是一变,说道:“莫不是南山上合斗转轮王,西岭关箭射魏文的荆轲荆少侠。”跟着又要朝荆轲下拜。
三人听得都是大惊,合斗转轮王已传在江湖上倒也正常,这箭射魏文之事竟也已传开了,不得不叹服江湖上悠悠众口的利害。
田嘉见二哥竟已成了江湖上知名的侠士,心里喜不自胜,便似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荆轲连忙将他拖住扶起,道:“姚堂主如此,直折杀荆轲。”姚城笑道:“荆大侠说哪里话,想你在狮口崖敢挺身而出,力战转轮王,何等的侠骨丹心。那是姚某最佩服不过的好男儿,区区一拜值得什么。”
姚城跟着看向田嘉,道:“那这位姑娘定就是田老前辈的爱女田嘉田女侠了。”田嘉笑道:“小女见过姚堂主。不过可切不能再拜了,小女着实承受不起。”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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