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想要的吻,不仅仅是唇齿的相依相偎,更是她这样向他敞开她自己,是她这样动情的投入。
撄。
他感受到了,低低叹息一声,箍紧了她的腰,将她带到身上。
曾经……她每一次主动吻他,他都会将她带到他身上,让她能更方便地居高临下,也让他能更好地支撑住她,不让她粘着地面,或者被他压疼偿。
她的唇印上去……曾经那半年的记忆,闸门也轰然地打开,挡都挡不住。
曾经的半年,他们俩啊,就像一对捉迷藏的小孩子。他从不提前说他什么时候,因为他自己也在繁重的课业和实习中,无法自主;而她也从不问他哪天回来,甚至忍着都不给他主动打电话。
谁让……他问都不问她,就自行占了位置。她要是再主动联系他……那不成了主动的邀请?
可是他们却就是能找到彼此,在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时间。
或者是在她周末回家的时候,他总是夜半才到。熟门熟路,手里又有钥匙,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直进她房间,在她还在酣梦里,就——拥住了她。
在她根本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就又……占了位置。
那时候两个初识情滋味的少男少女,眼睛里只有彼此,什么都顾不上。有时候根本杜松林还在家,他们两个就敢在二楼偷偷亲密,完全顾不上杜松林就在楼下。
那些夜晚……他终于偷偷将他的绮念实现,裹着她进淋浴间,重见她曾经沐浴的模样;还有……又在她枕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让她再学小水蛭一般地嘬住他。
少年的渴望热烈而绵长,每一次都将两人累到再也无法忍受为止。
可是他却总是夜半来,天未明就走。他长途跋涉,只是为了那短暂几个小时的相聚。回到东海岸之后,不眠不休也要将耽误了几个小时的课业再赶出来。
她忍不住心疼,推他不准再偷着回来。可是其实他也真的不是总回得来啊,平均总要两个星期才能拼命挤出这样的一点时间回来。
她的课业也同样紧张得要命。为了他曾经的嘱咐,说希望她也能考去他的学府,她恨不能疯了一样地用功。于是就更能体会他的辛苦,于是就每一次都认真地不准他再回来,还搬出自己功课紧张的理由……
那时候总以为,未来还长。哪里知道其实他们甜蜜的时光,不过是那样短短的半年;而那半年里平均两周才有一次相聚,所以算起来一共也不到十次。
她呢,虽然从不问他归期,却开始不再抗拒汤家的邀约。或者是汤老爷子发话让爸带她去玩儿,或者是汤燕卿拽着她去玩儿。
反正,她早已担了汤燕卿女朋友的名。
汤家每个周末都会有世交家的孩子去玩,连同汤燕卿和汤家的几个女孩儿,少则十几个孩子,多则几十个孩子,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于是她自己悄然去了他房间门口出神,也并没太多人留意。
她看不到他的人,也硬着脾气不问他归期,便也只好这样到他门前站站,回想回想她与他一路走来这些过往,便也好些。
就是那些次去汤家玩儿的机会,让她一点点窥知了汤家的秘辛。
譬如……汤家老太太是如何过世,而汤老爷子为何花了正正十三年的时间,像拼积木一样将从中国运出去的徽派老宅,一块一块重新拼合起来。
那是汤燕卿给她讲的。汤燕卿说他自己小时候也是不懂事,也是以为爷爷花那么多年工夫干这么一件拼积木的事儿有点不可理解,他当初还笑话过老祖父来着。
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老房子曾是祖母从小长大的地方。祖宅,曾经一个大家族群居,可是后来人口凋零,老宅也荒废了。小镇当地发展经济,想将这老宅拆迁,腾出地方来发展购物街……汤老爷子听说之后,动用了在中国国内一切人脉,将这老宅打包运出来。
彼时汤燕卿的眼底仿佛有水光一闪,然后看着她笑,说:“我祖父曾经是最高法院首位首席华人**官,我祖母是他秘书。从他还是个小律师的时候开始,就陪在我祖父左右。可是后来……祖母却为祖父而死。”
她惊住:“怎么会这样?”
汤燕卿笑,却是满眼的难过:“祖母死在祖父的办公室里,在祖父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祖父一晚白头,然后递交了退休的申请。接下来就用十三年的时光,一块一块去拼祖母的故宅……”
安澄听哭了,搂住汤燕卿的肩膀,哭得稀里哗啦。
也是在那些夜晚,她也曾听见了外人对汤家旧事的传闻和评价。
譬如……汤燕犀父母的离婚。
那个晚上她坐在汤燕犀房门外的楼梯上。楼梯扶栏完美遮蔽了她的身形,再加上夜色覆盖,红灯光暗,所以有两个汤家世交家的孩子走过来闲聊时,并未留意到安澄的存在。
可能在那两个人眼里,也认为汤燕犀不在家,所以在他的空房间门前说些有关他的闲话,并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吧。
那两个人的闲话却是先从安澄身上说起来的。甲女说:“有点奇怪啊,汤燕衣对杜医师家的女儿好像有点莫名的敌意啊。我们一起玩儿的时候,汤燕衣都不让我们搭理她。可是我看那个安澄也没的罪过她吧?”
乙女就笑:“那是你没瞧出来罢了。汤燕衣是有点喜欢卿倌儿的,安澄说是卿倌儿的女朋友,汤燕衣能看得惯才怪。”
甲女吃了一惊:“汤燕衣,卿倌儿?他们是堂兄妹啊!”
乙女咯咯地笑:“其实不是。汤燕衣是素昔刘领养的女儿。只是汤家封锁消息,不想让外人知道罢了。”
甲女迟疑了一下:“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也许可以的吧?”
乙女却嗤了声:“这可是汤家,汤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允许闹出这样的丑闻!你想啊,汤家连汤燕衣是被领养的事都不让外人知道,那他们怎么可能接受汤燕衣从自家的孙女变成孙媳妇?”
甲女叹息了声:“……也是,就像犀倌儿爸妈离婚的事,现在不是也不让再提起了。现在外人都不知道犀倌儿是另外有个妈,还以为他也是沈宛亲生的呢。”
“姐姐,你知道犀倌儿的亲妈是什么人么?”
乙女连忙摆手:“提不得,提不得。前年就有个世交家的孩子不知深浅,非要追着问,结果从此那家就从汤家的邀请名单里消失了。据说,后来他们家的生意四处碰壁,自此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安澄忍不住竖起耳朵。
乙女又低低嘱咐:“犀倌儿父母离婚的事,据说是汤家这些年最大的丑闻……是汤家顶顶不能被碰触的事,以后可千万别再提起了。”
甲女又迟疑着问:“……可是,你还记得两年前,绿藤高中那件跳楼的案子么?当中不是好像牵扯出犀倌儿送给杜医师的女儿什么光碟的,最后不了了之的。”
乙女又劝阻:“这件事也别提了。既然能不了了之,就一定是汤家人设法平息影响的。如果再翻出来,被媒体炒来炒去,就成了汤家另一件丑闻了。他们家啊,可不希望在孙子这辈再有什么事了。”
彼时的安澄还不知道这样偶然听来的话,其实冥冥之中,与她自己直接相关。
彼时的她还只是在集中精神好奇,汤燕犀的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回忆在脑海中盘旋,现实里她的唇齿,也正贴着他盘旋。
汤燕犀满意地吸气,却还是不餍足地捉紧了她下颌,轻轻掐在她腰侧。
“答应了我要专心……哼,怎么还敢分神?”
她一警,急忙收摄心神,专心吻下去。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是不是?
而她此时对他的吻,也只是为了工作,不是么?
不知吻了多久,她由溜号渐渐专注。他却一点点抵抗不住,最后还是挣扎着掐着她腰侧,将她推远一步。
他灼热地凝视她:“小水蛭……要我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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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在他办公室里盘桓了好久。她想走,他不让。
她怕了他,一再警告,是他说的只要她“吻一次”就行了。她发誓她真的是认真了的,他要是还缠磨,就是说话不算话!
他笑了,抱着手臂坐在桌沿儿上瞧着她一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跟他急。
等她再也找不到新鲜词儿,他才笑着点点头:“谁说不让你走,就是还想要你更多的吻了?”
他眨眨眼:“就是这样看着你,跟你说说话,也不行么?”
她有点傻,盯着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偿。
他轻轻叹息一声,垂下头去:“其实想想,我们两个从三岁相遇,认识了几乎一辈子。可是竟然却没什么机会好好说话。”
可不是,一见面就吵。不吵都不习惯了。
她一肚子的防备,不知怎地忽然就泄了。她转身走回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仰头静静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仰仰头,做认真思考的模样:“就说说……你在中国学的舞台表演吧。第二学位。”
她脸红了红。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却也什么都说了。舞台表演曾经是她想学的第一专业,可是回了中国之后却变成了第二学位。
第一学位,竟然是……该死的法律!
“不知从何说起,”她蹙眉避开他目光:“汤律师说得也太笼统,不知道你具体想问的是什么。”
“嗯~”他抱着手肘,微微耸了耸肩:“其实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他轻轻合了合眼:“对于那四年……我什么都想知道。”
她皱眉:“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空暇。”
“嗤……”他却报以轻笑:“空暇么,几十年还是有的。”
她心下一叹,却只凉薄回他:“这么说来,倒要预祝汤律师长寿。几十年的空暇,总要活成千年的活物才能挤得出来。”
“哈……”他竟笑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又有点奇怪了起来。本来是他要挟,是她勉强,怎么却忽然就换了,变成现在的眉眼春风,相对而笑?
她皱眉,轻咳了两声:“汤律师快进正题吧。说完了,那两位目击证人还在会议室等着呢。”
他点点收了微笑,眉眼之间却并未重新换上凉薄,反倒是平和澹澹,柔情转转。
“那就说说……是不是因为学了舞台表演的第二学位,每天都要练台词,所以不结巴了?”
她张了张嘴,抬眼望他。
是这个原因么?是有关的吧。
可是都是只因为这个原因么?她也不知道啊。
只是知道面对各色陌生的人……可是她却离奇地不再紧张,无论面对任何情势、任何人,都能坦然平静,于是自然而言就不结巴了。
也许,任何人都比不上他曾经带给她的压力,没有人比得上他的言辞如剑,也没人能——再如他那般牵得动她的情绪吧。
她却只垂首淡淡点了点头:“是。”
“嘁……”他竟然又笑了,却没有不依不饶,只是偏着头,那么若远若近地看着她,含着笑。
两个目击证人望穿秋水,终于盼来了安澄和汤燕犀两个人现身。
安澄有些不好意思,给二位诚挚致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只觉那两个人见了汤燕犀进来,便都有些紧张。
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桌边坐下,拿着笔凌空点了点汉斯:“你有什么顾虑?”
安澄看见汉斯两臂贴紧身子两侧,肩头微微耸起。
他看了一眼汤燕犀,目光随即快速躲开:“……我的职业是中学数学老师。出庭作证就等于自揭丑闻,所以,我……”
“所以你本意是不想出庭作证,嗯?”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可是静静里却藏着隐隐雷霆之力。
“不,不是的,”汉斯连忙摆手:“汤律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好,”汤燕犀依旧淡淡的,甚至连看都没多看汉斯一眼:“所以我才愿意听听你在顾虑什么。”
他垂首捏着笔在白纸上仿佛写了什么。安澄眼尖,却见他根本不是在写什么,而只是随便画了几个圈圈。
“汉斯,你很在乎你的职业。”他仿佛在下评语。
汉斯黯然点头:“是啊。我一旦出庭作证,我的工作怕是就要丢了。无论是学校还是学生和家长,都不能再接受我这样一个老师。”
汤燕犀却无声地笑了:“你想让我get到的,是你很爱你的事业?”
汉斯抬眼怯怯看了汤燕犀一眼:“我是热爱自己的职业。”
“哈!”汤燕犀却忽地一笑:“你热爱你自己的职业的话,就不该用那样的目光盯着那些青春的女孩子们看!为人师者,怎么会对自己的学生产生那种渴望?”
汉斯张大了嘴,目光夹着一丝慌张,滑过安澄。
安澄也吃了一惊。原来汉斯是这样的老师?!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反倒觉得有理,否则他怎么会是一个去买肉的男人,而且最初接触他,他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一点猥琐。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热爱自己的职业,”汤燕犀凌厉指出:“你是依靠这份职业罢了。因为你需要薪水,需要生存。”
汉斯咬住了嘴,面上肌肉有一丝丝的抽。搐。
“可是你怎么会忘了呢,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汤燕犀目光平淡,没有褒,也没有贬,“你怎么忘了,你刚中了彩票大奖,已经不用再依靠那份菲薄的薪水过活。”
安澄看见汉斯眼中呼啦一亮。
彩票中奖永远是生命中的偶然,而职业才是必然,偶然和必然比起来,总会在头脑里被排在后面。
“所以……去他的畏首畏尾,去他的假仁假义,为什么要继续活在校董会、学生和家长的眼光里?你应该好好做一回你自己,用你自己获得的奖金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汤燕犀面上依旧淡淡的,可是说出的话却充满了蛊惑。
这种平静之下的蛊惑……安澄最懂那毒性有多大。
“所以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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