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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宗华怎么也没想到汤明羿提出的私人请求,竟然是这个。
他张了张嘴,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尴尬地笑:“明羿,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当年州府莫名其妙颁布了扑杀疣鼻天鹅的政令,理由是疣鼻天鹅的排泄物会污染水源,以及疣鼻天鹅威胁航空器的安全。当年政令刚一颁布就引来本州许多动物保护组织的抗议,甚至引来其他州的嘲笑。
疣鼻天鹅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被列入保护动物名录,只有在茄州竟然遭到公开的扑杀,成为本州行政史上的一大莫名其妙。
更别说因为这条政令的出台,还衍生出了专门以此赚钱的天鹅猎人,以及处理天鹅蛋、使天鹅蛋无法正常孵化的商家。在保护环境和飞行安全的冠冕堂皇之下,对疣鼻天鹅的扑杀竟然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其实说句实话,明羿,我本人对那条政令也十分反感。疣鼻天鹅在我们华人的文化里是多么高雅和美丽的鸟类,怎么能以那么片面和绝对的理由,就剥夺它们生存和繁衍的权利呢?”
“所以,其实就算没有你的这句话,我也早就想过就职之后,就会将这条法令列在首批废除的法令之列。”
霍宗华笑着拍拍汤明羿的肩:“当然,州长就算有职权,可是要废除法令,也需要你们这些法律界的精英人士帮我找到法律上的立足点。”
汤明羿便也点头微笑:“义不容辞。”
除了房间中相视而笑的两个男子,有谁会相信,汤明羿拱手让出州长竞选的所有资源,他自己所要求的不过只是这两件事而已。
只有汤明羿自己知道,这是他无论身为一个律师,还是一个父亲,都早就想要做的。
因为除了他也没人知道,曾经有个少年,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成为了这个美丽的物种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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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宗华就职后,果然不负汤明羿所托,于上任伊始就首先废除了扑杀疣鼻天鹅的政令。
随着政令的废除,曾经在这条产业链上以非法手段谋利的一批商人也受到惩处。
这天动物检验检疫管理局的官员,手执搜查令也来到了楚表哥的宠物商店里,共搜查出非法入境与交易的动物二十多只,还有非法只做成标本的保护类动物一百零二件。
动物检验检疫管理局的官员当即宣布吊销楚表哥的经营执照,并表示会将相关证据转交地检办公室。如经查实,楚表哥还要被起诉,追究法律责任。
楚表哥登时面如死灰。
这时大门一开,一个穿银灰色羊绒大衣的男子含笑步入,他上下左右瞟了瞟店内货架,走上前跟官员说:“还有些动物是不违法的,比如常见的猫儿、狗儿。可是我建议各位officer,你们还是把它们也仔细检查些。”
官员上下打量那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燕犀耸耸肩:“活人都可运毒,甚至准妈妈都有不惜以身犯险的,难道宠物不更可能?”
几句话说得官员们当场色变,他们急忙去将本来不违法的普通猫狗都搬出来,交由专业人士,重新查验。
楚表哥一双眼狠狠盯住那人,咬牙切齿:“汤燕犀!我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你这么抓着我不放?!从你还是个高中生,到现在,十几年了,你为什么都在我眼前阴魂不散?”
一听“汤燕犀”的名,几位官员都是面上一凛。
曾经是菲力的魔鬼代言人,后来干脆直接成为菲力集团新一任首领的这个名字,曾经像一片乌云似的飘荡在这个州的天空上,所有公职人员都把他列在公敌名单里。
“难道是因为楚家?”楚表哥还在转移视线:“你跟楚家父子有仇,这所有人都知道!可我只是跟他们表亲而已,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也陷害我!你如果对楚乔还耿耿于怀,那你直接找楚闲去啊。楚闲是楚乔的亲儿子,你怎么放着楚闲不动?”
汤燕犀长眉轻扬,笑意傲然:“说得可真好。我会把你这番话转告给楚闲,让他也好好看清楚,他表哥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楚表哥脸色登时尴尬。
汤燕犀朝他走过来,用手套碰了碰他面颊:“我是从十几岁开始就缠着你,而且这辈子都没打算放过你,可是不是因为你跟楚家的关系,而是因为你曾经做过的事。”
“对我汤燕犀来说,我首先是个律师,所以对那些干违法事情的家伙,眼里总不能揉沙子;当然我也同时还是本州恶名最著的集团的首领,所以你干的任何坏事,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我会两只眼盯着你,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总之你只要犯了法,我就让你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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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动物检验检疫管理局将楚表哥的罪证移交地检办公司。
因为楚闲的缘故,地检办公室的助理检察官们对这个案子还是蛮审慎的。
却是安澄主动请缨,要了这个案子。
彼时她手上还有几个大案,她同时忙着几个案子,已是牺牲了所有的周末和假日,几乎就要不眠不休了,所以同事们都不理解她又何必接这么一个案子。
她却泰然轻笑:“因为是老朋友,正好趁着这个案子叙叙旧。把陈年烂谷子都摊出来晒晒太阳,这是我最喜欢干的事儿。”
安澄几天后正式去见了楚表哥。
因是安澄,当年的那个曾对他千恩万谢的小姑娘,所以楚表哥还想卖个旧人情,苦着脸向安澄哀诉:“安检……我知道我做了非法的事。可是那些动物都不是我捕捉的,我不过是卖个手艺,帮他们把已经死亡的动物做成标本而已。我想就凭我这些事,还不够提起公诉的标准吧?”
“安检……我觉得汤燕犀莫名赶在那个节骨眼儿来了,而且那么明确指出哪些宠物身上可能有问题——你难道觉得这不是他在故意陷害我么?他是谁啊,他现在是菲力集团的首领,整个州的非法买卖一大半都在他控制之下,所以焉知不是他手下听了他的命令,事先把那些毒放在动物身子里,然后才送到我的店里的?”
安澄面无表情地听着,耐心地听他说完,继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有可能。”
楚表哥登时激动:“那……你们还不放了我?”
安澄抬眼冷冷瞟过来:“证据呢?你说他陷害你,你必须给我提供证据。我们检察官办案,是讲究证据的。”
“这!”楚表哥一脸的为难。
安澄这才清冷一笑:“你没有证据自辩?那对不起了,人家是有证据的。只要他手握证据,就算是故意陷害你,你也只有乖乖受着。因为,你活该。”
495 496(番外七)2一期一会()
“证据?什么证据?”
楚表哥咬牙切齿,心下隐约想到,眼前怕就是汤燕犀和安澄联手给他挖好的坑。
“安检说的,该不会就是动物检验检疫局移交过来的那些动物标本吧?我说了,那些东西我都只是卖个手艺,都不是我的。关于这一项的公诉标准,我还是明白的,你如果非要对我提起公诉,那你也许连大陪审团都过不了。”
楚表哥得意地笑:“做这行做了那么多年,该学的法律我自然早就学了,该做足的手段我自然也都做了。所以到时候我会提交出所有标本的货单和票据,证明它们都是外人送过来的,另有货主,不是我的。那你还拿什么对我提起公诉?”
“安检,现在老百姓都很讨厌检察官们滥用公帑,p大点的事儿也要上堂、组织陪审团,浪费纳税人的时间和金钱啊。偿”
安澄点点头:“嗯哼,从表哥刚刚这番话里,我已经领教了表哥在这一行里手脚的娴熟。看样子,起诉你是不容易。”
楚表哥哼了一声:“知道就好。撄”
安澄扬声娇笑,妩媚又清冷:“可是表哥你太不了解我安澄的性子。我啊,就是最喜欢啃难啃的骨头,我就觉着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有滋味儿。”
安澄手肘撑在桌面上,朝楚表哥勾了勾手指头:“今天你落在我手里,那么我要真心恭喜你: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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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表哥面上一红一白,拍桌子就起身:“检察官就了不起么?别忘了,楚家出过两个检察官,所以我知道怎么对付检察官。”
他说着扯脖子就嚷起来:“检察官威胁人了,我要投诉检察官!”
安澄就像没听见,淡淡垂首,只悠闲地转着左腕上松松垂下来的手串。
楚表哥喊得声嘶力竭,也没喊个人来,他愣愣盯住安澄:“人呢?”
安澄眨眼一笑:“你光喊是没用的,还是那句话,检察官的工作是讲证据的,所以你想投诉检察官,一样需要证据。你这么扯脖子喊,就算喊破了喉咙,这也不叫证据。”
楚表哥一眯眼,忽然猛地将头向墙上撞去。额角登时磕破了,有血淌下来。
他更得意了,上窜下跳:“来人啊!检察官刑讯逼供了,快来人啊!”
安澄轻叹口气:“说真的,我这些年不要脸的嫌犯也见过不少了,我都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跟你比起来,楚乔都不是对手。”
楚表哥夸张地抹了一把血,将血更大面积涂满一脸:“是么?你知道就好!放了我,别自不量力,咱们今天就也哪儿说哪儿了。”
安澄忽地歪头斜挑凤眼:“哪儿说哪儿了?表哥,我跟你还没算账,怎么就能了?不亲手把你送进监狱,我安澄就跟你没完没了!”
楚表哥眯起眼来:“……为什么?为了汤燕犀?”
安澄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冷盯住楚表哥:“因为你至少欠了我一条警长的性命!就算它只是个动物,以人类的法律没办法叫你一命偿命,那我也至少要弄你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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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楚表哥聘请了律师。
在律师陪同之下,双方庭外交换证据。
安澄冷笑着盯住楚表哥,唇角挂满了不屑。
“要证据?好,这是第一份——这是你当年以技术手段灭活天鹅蛋,造成天鹅蛋无法正常孵化的证据。”
楚表哥一个激灵:“这么多年前的事……你也拿出来?”
安澄哼了一声,勾起手肘。
这事儿不是她自己知道的,其实是汤燕犀知道的。当年年少,只觉汤燕犀送给她一只鸭纸,会有一点莫名其妙。后来知道疣鼻天鹅的命运,却没真正追究过汤燕犀是从哪儿拿来的鸭纸。
是后来才知道,那枚蛋就是曾经在楚表哥的店里被技术手段处理,险些就没机会孵化出来的。是汤燕犀一直在关注疣鼻天鹅的命运,才会追踪到楚表哥的店里,由他通报给动物保护组织,才救下那一批蛋。
就连安澄自己当年都没想到过,原来她跟楚表哥之间的仇,从正正那时已经开始了。
如今回想,怪不得汤燕犀对楚表哥的店充满了关注和莫名的敌意,甚至在十六岁的年纪就曾在那店里宣告过“我要起诉你”。
彼时,她以为他年少桀骜,仗着律政家族的出身而欺负人……
楚表哥拧眉盯着那证据,却随即冷笑:“这也叫罪证?安检,用我提醒你,当时州府有法令,可以合法扑杀疣鼻天鹅。”
安澄也同样咯咯一笑:“当然。不过表哥,你知道法律专业人士跟门外汉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我告诉你,是对字眼的把控能力。”
“门外汉也只能这样泛泛地引用法令表面而已,可是真正的法律专业人士,却能从字眼里抠出不同的涵义,从而找到自己的立足点的。”
安澄甩出刚被废除的那条法令,指着其中的用词:“你说得没错,州府是颁布法令允许合法‘扑杀’疣鼻天鹅,可惜却并未允许‘虐杀’啊。”
楚表哥面色一变,他的律师也一愣。
安澄深吸口气:“这世上的法律,也总有法律的不足。因为任何一部法律都没有办法以文字的方式涵盖全部的具体情形。比如‘扑杀’,究竟哪些手段才是全部合法,而有哪些手段则属于‘虐杀’范畴,这些就都成了我到法庭上去指控你的余地,具体要陪审团们来裁定。”
安澄又抚了抚腕上的手串:“你当年用什么法子来处理那些天鹅蛋,表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你自己说,如果我直接披露出来,陪审团们会不会觉得你那是丧失人性的虐杀?”
当年的正正已经不是一枚无知无觉的天鹅蛋,彼时的它已经成形,已经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小小生命,只待破壳之日。这样的天鹅蛋却还是被楚表哥用专业手段活活杀死……如果不是汤燕犀通知动物保护组织及时赶到,正正会毫无抵抗能力地活活被杀死在蛋壳里。
“第二份证据。”安澄又啪地摔在桌上另一份文件:“表哥没忘了被你亲手阉割,又最终死在你手里的警长么?”
楚表哥的律师打开文件看,是一份宠物饲料的检验报告,表格里将饲料里所有的成分一一列明。
对方律师仔细研究后,有些为难地问:“表格中所列成分,就我个人来看,全都是合法的成分,不知安检你想表达什么?”
安澄笑了:“您不养宠物吧?或者说,养了宠物也并未用心养吧?”
安澄抓过笔来,在几栏成分上画了个圈。
“这是一份警长在生命最后食用的猫布丁的成分分析表,我画圈的都是添加剂。这些添加剂用在宠物饲料里,就是俗称的‘诱食剂’。”
对方律师点点头:“可是这些添加剂,都是合法的不是么?”
安澄冷笑:“名字当然是合法的。可是就如人类的食物也因不同的生产商而质量各异一样,这些诱食剂本来应该是由纯天然植物提取物、动物肝脏提取物等来提供,可是有些不良商家却会以次充好,在添加剂中加入过多的淀粉,甚至加入能使宠物上瘾的非法物质。”
安澄深吸口气:“真正的合法添加的诱食剂,是以不伤害宠物为最大前提的,而不是为了诱而诱,更不能让宠物上瘾。”
安澄抬眼恨恨盯住楚表哥:“警长因为曾在你的店里被你阉割过——或者说你切割它不是为了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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