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是深夜,法庭依旧灯火通明。
控辩双方都到了,安澄和楚乔互相看了一眼,都紧张入席,等待陪审团裁决结果。
巴顿法官入座,朝陪审团点点头:“首席陪审员,你们是否已经就本案达成了一致意见?”
安澄的心此时已经提了起来。
对于涉及一级谋杀罪名的指控,十二位陪审员必须达成一致,本次庭审才能是有效庭审。她对整个案子是有一定把握的,只是不敢保证十二位陪审员里是否会有一两位摇摆的。
只要十二位陪审员能达成一致裁决,那她就敢相信他们十二位都是倾向于她的偿。
白胖戴眼镜的首席陪审员站起身来,朝法官点头:“我们已经有了一致意见。”
简作为资深人士,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登时就低低一声欢叫,跟安澄击了个掌。
安澄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出声,生怕是自己高兴错了。
巴顿法官点头:“请宣读你们的裁决意见。”
首席陪审员看了控辩双方一眼,嗓音洪亮而庄严:“我们一致裁决,被告的三项一级谋杀罪名——成立!”
首席陪审员话音刚过,简已经一声尖叫,起身抱住了安澄。
可是安澄反倒站不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就像两根面棍儿,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于是她只能坐在坐席上,与简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刻有许多的话想说,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只能让清凉的泪一颗又一颗不断滑下眼眶。
赢了,终于赢了。
。
巴顿法官一敲法槌:“法警,将被告即时收押。等待伺后具体量刑。”
法警上前给楚乔戴上了手铐。
楚乔狠狠盯住安澄,走上前来的刹那还阴测测地冷笑:“不会有死刑的,这是全国的大趋势。而且你别忘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监狱里到处都是我的人……我跟你保证,不到二十年我就会出来。安澄,咱们来日方长。”
他眯起眼睛算了算:“到那时候,你跟汤燕犀的孩子,也就才不到二十岁。正是半大孩子,什么还不懂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安澄登时眼都红了。
可是法警却不许两方再说话,径直扯住楚乔朝外去。
一直走到法庭门口,恰好大门打开处,有个人不早不晚走进来,与楚乔走了个碰面。
那人看见楚乔便笑了,同样声音低柔地说:“……当了多年的检察官,各个监狱的狱长和狱警你都认识,我知道。可是你别忘了,监狱里不止有狱长和狱警,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犯人。”
那人调皮地眨了眨眼:“凭菲力集团的罪大恶极,本州任何一个监狱里都有庞大的菲力集团手下……楚乔,你放心地去吧。我现在就可以跟你预言20年后的事:我跟你保证,无论你是用手段换得了减刑还是保释,又或者是正常的刑满释放,你都会在出狱前一天,遇见菲力集团的人。”
那人一张玉白的脸,薄唇却红得像血。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带着冰一样的温度,滑过楚乔颈侧,拍在楚乔肩头:“……你会永远留在监狱里,就这么定了。”
楚乔头发根都竖起来,狠狠盯住眼前这魔鬼一样的年轻人。
“汤燕犀!你威胁我!”
他扭头朝法警吼:“你听见了,他在威胁我!”
法警也是皱眉:“他在预言二十年后的事,我现在真管不着二十年以后。你快走吧!”
。
带着万般不甘,楚乔还是被法警推出了门外。
安澄转头望过去,他收起冰冷,面上点点浮起桃花一般绯红温暖的微笑,远远迎着她。
安澄那两根软了的腿,不觉又找回了力量。她含笑站起,走向他,视野却一点点被泪水模糊。
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而他们也终于到了团圆的时刻。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他不急,他也不用上前扶住她。因为他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多清醒又坚强的女子,她永远都知道她的方向在哪里,她永远都有能力独自走完那条通向目标的路。
而他只需要等在那里就好了。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眼中的泪早已一点点变成澄明。
她与他并肩而立,面上气势不输半点。她与他一样倨傲微微扬起下颌,用与他一样悠闲的目光望向他:“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羡慕嫉妒恨。赢得这个案子,也是你的梦想,可惜你没机会实现。”
“我呢,从前是输给你不过不少次,可是我却赢了这最关键的一场。所以我建议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在我面前摆胜利者的架子。更何况——你现在连律师执照都没了,只能做你最不愿意做的事:借着你父亲的树荫,才能有个唐朝来做管理工作。”
汤燕犀咬牙切齿地笑:“嗯哼,可惜你没说全。谁说我就没赢?你别忘了你我之前刚刚打完的那个赌。”
他眨眼朝她:“我赢了。”
安澄呲呲牙,煞有介事掏钱包拿钱:“不就是一块钱么?我给你就是,不欠账。”
他却伸手一把扯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去:“一块钱?谁说这次的赌注还是一块钱?一块钱是你说的,可不是我的决定。”
他才不管多少人正在惊愕地望向他们两个,他说完就照直了吻下去:“……我这次要的赌注,是你接下来的所有。所有时间、所有爱、所有的一切一切。”
他的唇落下来,他傲娇又温柔地在她唇齿之间低哼:“……收账了。”
众人都愣,简却第一个含笑哭出了声,她跳起来鼓掌。周遭众人才隐约寻思过味儿来,登时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将他们二人湮没。
大门外,一位气质绰约的50多岁的女子,蹲下来扶着一个小小的、眉眼如画的小男生。小小男孩儿竟天生沉静如玉,仿佛丝毫不受大人们的气氛所影响,一双清亮的黑眸只静静打量着那两个拥吻在一起的人,仿佛在沉思,他们在干嘛~
那女子落泪含笑,指着那两个人对小孩子说:“去……”
小小的美男子,迈开蹒跚却沉静的步伐,走向那两个难分难解的人。伸开小手,虽然还是不肯说话,却以实际行动代替——悍然以“三儿”的身份,坚决插足;从此时起,直到永远。
这一刻窗外月光如洗,不温不凉,正是春末最好的时光。
。
那一晚直到很久之后,安澄再回头找楚闲,才发现他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次日到办公室,刘易斯率全体同事夹道迎接,送上热烈的掌声。
可是安澄还是没有找见楚闲。
安静下来后,她去楚闲办公室。楚闲秘书说他今天没请假,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来。
安澄纳闷儿地走进楚闲办公室——
却见他办公室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向堆满卷宗的桌上竟然清空了。
除了,上面静静躺着的两封信。
安澄走过去看,两封素白的信封上分别写着她和刘易斯亲启的字样。
安澄心下莫名一颤,连忙拆开写着她名字的那封。
楚闲优雅的手写体呈现在她面前:“……昨天与你聊起那么多,重新面对曾经的那个我,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担任检察官职务。我已决定离去,所以另外那封信是我写给刘易斯的辞职信,请你帮我转呈给他。”
“安安,请恕我在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别为我的离去而感伤,其实,我早已心生向往……”
“还记得我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么?你说过,你因为那灰色而窥知我内心也是介乎黑白之间的。安安,你说对了。这么多年我讨厌汤燕犀,其实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我在崇拜他?”
“我羡慕他能活得那么恣意,羡慕他能不将家庭的重望当成自己的压力,他能活出他想要的自己。即便站在黑白之间,也依然可以一身银灰,任意披两肩日光或者月色……”
“所以我走了,不再担任检察官,我去转作私人律师。索性放弃检察官正义凛然的面具,去如汤燕犀一般自由游走于黑与白之间,只做自己认定是对的事,不在乎是否会遭世人唾骂。”
“所以安安……你瞧,我其实是自由了。所以,祝福我吧。至于我手头的工作,以及我副检察官的身份,我已向刘易斯推荐都留给你。安安……或许不久的将来,你和我还有机会在法庭上,以对手的身份重逢。”
“期待那一天。祝你——永远幸福。”
。
【尾声】
后来夏日来临的一个中午。
汤家所在的山间,蝉声如海,叫得人更是昏昏欲睡。
饶是薛如可,竟然也坐在门廊里的条凳上睡着了。就更别提宅子里的汤老爷子,以及汤家的大人们了。
这样的昏睡时光,也只有“生猛”的小盆友们才能抵抗得过了。
例如解忧。
解忧无聊,晃荡到大门口来。这时只见远远开来一辆车子,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小小的男孩儿。
男孩儿走路还有些不稳当,可是却不准后面跟上来的一位奶奶扶着。
解忧坐在门槛上,看着他有趣。更好奇一个小不点儿,明明生得那么好看,怎么一张脸绷得这样严?
她眨眼朝他笑。
他却还是小脸紧绷地盯着她,毫无表情。
解忧无奈了,便耸耸肩起身想回去。
却冷不丁听见外面传来稚声:“……喵。”
解忧愣了下,回头看向那小家伙。
那个奶奶更是一脸的惊愕,蹲下竟是要哭了,揽着他哀哀说:“我的小祖宗,你终于肯说话了?!”
解忧觉得奇怪,便道:“奶奶,他没有在说话,他是在学猫叫。”
那小小的男生却抬眼定定盯住解忧的眼睛:“猫。你,猫。”
解忧这才猛然意识到他说什么呢。她是碧眼,他说她是猫!
刚刚那一声,敢情他是在学她叫!
“哈你个小孩儿!”解忧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跳下台阶来教训他:“我是姐姐,不是猫。”
小男孩儿却黑瞳幽深宁静地伸手摸她眼睛,再度坚定地说:“猫。喵……”
解忧都被气乐了,捉着他的小手:“哎你个小坏蛋……你叫什么呀?”
那奶奶担心地盯着小男生,低声解释:“他……才开口说话,可能还不会叫自己的名字。”
却孰料那小男生一挺胸膛,亮堂堂发了个音:“tang-yuan。”
那奶奶一听,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解忧不知奶奶为何这么激动,只是耸耸肩:“你说啥?汤圆?”
奶奶含笑纠正:“是汤玉安。”
汤玉安,汤燕犀遇见安澄;汤家与安家,玉成姻亲。
玉安,也是汤燕犀和安澄一番心事:只愿儿子随遇而安,不必受任何的约束。
可是那小小的男生却眨了眨眼,朝解忧悄然一笑:“汤圆。我是,汤圆。”
团圆的圆。
圆满的圆。
缘分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回到彼此身旁,画下的那个“圆”。
圆了的缘。
汤家,团圆。
………题外话………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文中还有些没来得及写到的细节,比如艾米跟安澄说了啥,光碟是怎么掉包的等等,会在番外里以闪回的形式揭开。此外还有啥是大家想知道的都在留言区告诉偶,如果没有了,那就封坑啦~~
481 482【番外一】莫道无情1()
四年前,在决选之夜即将到来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州长竞选的大热候选人汤明羿竟然当众宣布退出竞选!
那一晚,这条新闻席卷了整个州,让每一个选民都目瞪口呆。
电视上更是不断将这条新闻循环播放。
新闻发布会现场,所有的灯光都照在台上。台上的汤明羿优雅而立,虽两鬓微白,却半点不减风姿,更因为岁月的洗炼而添睿智光芒撄。
便如一枚古玉,沁色古雅,光泽温润有度,光华内敛而不刺眼。
灯光,同样照在立在他身畔,那身量娇小,面上笑容柔美,却跟丈夫一样坚定挺直了脊梁,与丈夫十指紧扣的沈宛身上。
那一晚,他们夫妻震撼了所有人,也感动了所有人。
同样也赶到现场来,却被淹没在人海、站在暗影处的霍淡如,也亲自见证了这样一幕。就在她身旁,她清清楚楚听见许多女士为了他们两个而哭泣偿。
霍淡如自己何尝不是。
她怎么都没想到,汤明羿做出退出竞选的决定,竟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她。
她听见汤明羿坚定地说,尽管他和她已经离婚多年,可是他却依旧当她是……家人。
她听见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当年年轻,对她多有抱歉……他那么多年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的道歉,那一刻却肯在他最重要的舞台上,当着那么多人,尤其是当着沈宛的面,那样坚定地说出……
她只觉这一辈子便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台上那个男人,她尽管与他无缘厮守终生,她尽管也曾恨过他怨过他,可是那一刻她却知道——她终是不悔这一生遇见过他,爱过他。
可是那晚,当所有的喧嚣散尽,当所有的灯光都恢复暗寂。灯火阑珊里,杜松林向她凝眸走过来……她看见了他的肢体动作:他那深沉如海的眼,还有他右手没有露出来,她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蓦然回首,灯火珊阑处,是归宿。她都知道,她也都已经心甘情愿了,可是她却还是在那一刻,抢先说:“松林,对不起。”
她清清楚楚看见那一刻杜松林眼里的破碎。
明明灯影如海,可是那一刻光芒尽碎,化作了点点繁星,被夜风吹开吹乱吹散……远远地飘上夜空,随风远去,渐成星尘,空茫飘远。”
她知道她对不起他……可是她却还是摇头,扶住了他手臂:“我之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赢得选举,当上州长。我也说过,等这个心愿实现,我才能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