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不慌不忙补充一句:“还有啊,你可别忘了,在庭上盘问你的检察官,可是我楚乔的儿子。你就算上了庭,证人也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而只有人家检察官要你说什么,你才能说什么;否则就算说了别的,也不会作为证据被陪审团作为裁决依据的。”
逍遥深深吸一口气:“joe,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把你供出来,我是……觉得咱们已经掉进了汤燕犀的算计!不瞒你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我的车子撞了安澄;更何况,撞车之后一定会有掉漆、凹陷,可是我第二天用车的时候,车子完好,一点痕迹都没有……一定是有人利用完我的车子,连夜修理好了。”
楚乔也半晌没说话。
逍遥小心地说:“……joe,你不觉得这个故事的套路,有些熟么?辈”
楚乔缓缓咬牙说:“是,很熟。这不正是当年咱们用汤燕犀的车子撞老科,回头嫁祸给汤燕犀的路数……”
逍遥觉得冷:“这世上对这路数这么熟的,除了咱们之外,就只有汤燕犀一个了。”
楚乔耳朵也忽然尖利地鸣了起来:“你是说,车祸都是汤燕犀设计好的?那么安澄那孩子呢?究竟真死了,还根本就是一招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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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连夜约见可可先生和贾西贝。
他坐在菲力的老房子里,就坐在菲力寻常坐的那张大沙发上。可是从前的菲力永远是满面笑意,不论对谁都是泰然自若;可是此时的逍遥自己,却怎么都是浑身发冷,平静不下来。
可可先生与贾西贝一起进来,逍遥将桌上一份文件推给二人。
可可先生接过来一看,便笑了:“你解雇我们两个?呵呵,老伙计,你想换成哪位律师帮你辩护?还是你干脆准备上庭自己给自己辩护,而不用律师了?”
逍遥冷冷盯着可可先生:“不用你管。有这么多律所,这么多比你名头响得多的律师,我不是非要用你!更何况你在庭上究竟都做了什么,你究竟是替我辩护,还是想趁机踩我下水?!”
“就连安澄用她自己的事来攻击我,你竟然都不请求法庭让安澄回避!她是检控官,只要让她回避,那么楚闲一个就孤掌难鸣!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做,你还能替我做什么?!”
“话别说那么难听。”可可先生依旧笑意吟吟地稳稳坐着:“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我要帮你,我也得先有证据啊!你知不知道当事人跟律师之间,首先必须要全心信任,你要把实话先说给我听才行啊。可是你对我什么态度呢,你一向都不跟我说实话,你有话这说给joe听,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啊,我怎么知道撞车当晚,是不是你本人老糊涂了派了自己的车出去;我又怎么知道,你连朝人家安澄家门上砸蛋这样的小事儿,你自己也要忍不住去旁观一下呢!”
逍遥额头青筋直蹦:“砸蛋的事……是菲力的安排!是那个老东西,顽童兴起,他说他就看安澄这个丫头不顺眼,所以想要捉弄捉弄她,还非要让我亲自去现场拍视频给他看不可。否则我又何必傻到自己出现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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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坐在一边的贾西贝忽然说:“是菲力安排的?逍遥,你现在回想,这难道不是当年菲力就在故意设计你么?他那么关注安澄,自然知道安澄的性子,他知道安澄被砸了蛋一定不会忍气吞声,一定会设法将她家周围都查到,所以势必有你的蛛丝马迹……”
逍遥也只觉指尖冰凉。
贾西贝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就不会被安澄在撞车一事上抓住把柄。逍遥,就算检方对你和菲力集团的指控,咱们都可以推到菲力头上去……可是至少安澄这一桩,她却可以亲自告死你谋杀公职人员啊!”
逍遥紧张得指尖微微轻颤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可可先生依旧笑意吟吟:“我不介意你去另外再找个律师。当然,前提是你同样要把你曾经做过的那么多事,多告诉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等他也尽数了解了你的那些把柄,他兴许还有办法救你。”
逍遥盯住可可先生:“你……要挟我?”
可可先生耸了耸肩:“老伙计,你和我啊,认识多少年了?30年了……这30年来我替你做了多少事,嗯?你说炒了我就炒了我,你真的很让我伤心啊。”
逍遥大口大口呼吸:“你想去告发我?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律师,你跟我之间有保密协定的!”
可可先生却摇了摇头:“我刚成为你的律师没几天,可是我认识你已经有30年。30年减去当你律师这一段时间,我还有20多年的料可以爆给控方啊~”
“你要什么?!”逍遥瞳孔扩大,鼻翼翕张:“她?还是整个鲨鱼?好,我都给你就是!”
可可先生歪了歪头:“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呢?况且他们指控你的那些罪名,总需要有人承担才是。如果没有人扛下来,他们就会继续深挖下去,到最后难免把我和joe都给牵连进来……那就算你把她和鲨鱼都给了我,我还哪有福气去消受呢?”
逍遥砰地站起来:“你想让我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咱们三个一起做的?他要仕途,我要集团,而你要钱!凭什么都让我一个人来扛?”
“由你自己决定。”可可先生摊摊手:“反正官司已经砸在你头上。你可以选择被法庭将数十桩罪名都认定,然后叠加判你个几百年徒刑,这辈子再也走不出监狱;又或者,继续用我这个律师,听我的话,让我帮着你从中捭阖?”
可可先生顿了顿,然后眯眼一笑:“对了,忘了告诉你,joe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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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下室出来,贾西贝避开可可先生,接了个电话。
可可先生远远瞄着贾西贝,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贾西贝压低声音说:“老科把话都跟他说明白了,不过看样子,他还是很不甘心……”
那边人冷笑一声:“也难怪,他自然不甘心。他自以为手里还攥着我们的把柄,不说出来不痛快。也是啊,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最叫人放心。”
贾西贝怔住,声音微颤:“……你该不会是是想让我,杀了他?”
那边淡淡一笑:“人死了,案子就结了,这事才能不牵连到旁人,才能一了百了。”
“小丫头,声音怎么抖成这样?杀人,让你害怕了?可是你别忘了,你早就做过了。而那年,你才几岁?”
贾西贝攥着手机在夜色苍茫里蹲下来,紧紧搂住自己:“……可是现在,安澄他们都在紧盯着我,已经做不到当年那样天衣无缝。一旦我被捉住,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天,她刚刚当上鲨鱼的合伙人,她的生活刚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怎么能……?!
“随便你。你可以自己做出决定,不过你也要从此自己来承担后果。”那边说完就挂断了,只想下一片空茫的回音。
贾西贝抱住自己,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到地上。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这样被控制、被利用、被胁迫、被从来都没有当成一个人看过!
她手臂上,忽然多了一双手,扶住了她。
虽然并不温暖,可是有力而稳定。
她忙抬头看过去。夜色里,那东方男子清隽如玉的脸,带着月一般的华光。
她忍不住低低惊叫:“y?!”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刚刚又听见了什么?!
他垂眸凝视她,目光却清淡,没有半点情绪的波澜,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他淡淡勾起唇角:“你猜呢?”
453 454这世界总还有温柔期待()
贾西贝也没想到,当晚刚见过汤燕犀,次日安澄就约她见面。
周末的街道人群熙攘,贾西贝小心穿过街道,留意身边是否有人观望,然后才谨慎走进约定好的茶室。
安澄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两张照片来放在桌上。一张正面向上,一张则是倒扣在桌上。
贾西贝眯起眼来:“这是什么意思?一张是题面,另一张才是谜底?”
安澄点着那张正面朝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你认得么?紧”
贾西贝垂眸看过去,面色便是微微一变。
她却随即冷笑:“不认识。或者说,认不出来。辈”
安澄倒也不意外,垂下头去,仿佛自说自话:“他叫柳真,曾经是我的当事人。我替他打了一场暴力性犯罪的案子,指控罪名有三,我帮他排除了两个,只剩最后一个。我跟当时的检控官谈条件,帮他争取到了只需要坐两年牢的绝佳条件……”
安澄的目光抬起来,漫过贾西贝的眼:“两年早就过了,可是我几天前去看他,我们见面的地点却还是在监狱里。”
“为什么?”贾西贝终于微微有所触动。
安澄轻轻闭上了眼:“因为他曾经犯下的第三桩控罪的受害人江宁,死了。而且就死在他刑满释放的那段时间,死亡时江宁身上的痕迹跟柳真当年留在她身上的,几乎如出一辙。所以他就又成了头号嫌疑人。”
“而这次他没有再找我当他的律师,也是因为我已经转作检察官了……他没钱,他只能用公派律师,而你也明白的,没几个律师打公派援助的案子会真的用心,所以,他输了。”
安澄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而他这一次的刑期,是20年。”
贾西贝的面颊倏然苍白:“20年?!”她的指尖也忍不住颤抖,即便攥住温热的茶,也还是连带着茶水都跟着一起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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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摇摇头:“从社会主流价值观上来说,他不是个好人。他年轻英俊却不走正道,沉沦为凭借自己的男色去勾有夫之妇的角色……可是对我来说,我却很难把他简单界定成是一个坏人。”
“因为……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谁,而甘愿沉沦的。”
安澄将柳真的照片向贾西贝更推近了些:“他曾经爱着一个人,东方女孩儿,他在跟她分手之后一直在寻找与她相似的女子。他不可控制地主动亲近她们,哪怕只能在她们身边多呆一天,哪怕他为此背上了刑责。”
贾西贝别开头去:“你约我出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真可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爱听这个?”
安澄静静凝视贾西贝:“因为这世上没有能永远掩盖住的秘密。”
安澄说着又拿出一叠资料:“这是柳真在来到本州前的资料。八年前他在德州,读g大。”
安澄又拿出另外一叠资料,其中有学生登记表,然后安澄终于翻开了那张倒扣的照片。
“那一年恰好也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德州,读g大的法学院。虽然表格里的名字我看起来有点陌生,不过姓却恰好是‘奥瑞德’;当然更托福于这些照片——虽然那个人很小心,留下的照片很少,可是我的调查员真的很能干,所以他还是帮我找来了这张——我惊喜地发现,原来这就是你啊。”
安澄又拿出三张照片,分别是柳真当年曾经伤害过的柳缘、郭田、江宁,将贾西贝当年的那张照片跟这三张放在一起:“瞧,一样又黑又直的长发,一样喜欢穿牛仔喇叭裤配黑色衬衫,一样面对镜头都有这样羞涩而宁静的微笑……如出一辙。”
“即便你们五官上是有差别,可是整体的感觉,对于白人来说,已经完全可以当成是一个人一般。”
安澄抬起眼:“小贾,你那么聪明,你该明白,话说到现在如果你还只会说no的话,那你就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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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转,翩然又是当年。
她是个每天恨不得用功24小时,却也总是很难拿到教授给的a分的法学院学生。
而柳真呢,尽管年轻英俊,在校园内很出风头。可是,他却也还是个要靠自己打工才能勉强赚够学费的穷学生。每一年是否还能来注册,都要看假期里能不能幸运地找到赚钱的工作……
这样的他们两个相遇了,柳真对她动了真情。
从没有人这样对过她,这样的真心实意,也是这样的爱若珍宝、小心翼翼……她也同样贪恋他给的温柔,可是——他却不是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男子,他能给她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就连两人在一起亲热……他也是那样小心翼翼。可是她却已经习惯了那种被压迫,被鞭策,被征服的方式。她发现她根本就兴奋不起来,所以她终于找到理由,正式对他说“忘了我吧,别再来找我”。
法学院毕业后,她终于成功考取律师执照,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已经成为了鲨鱼的合伙人,她已经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她想要的生活。她以为她这样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想起曾经的那个傻男孩儿,所以她甚至想主动逃避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她关注安澄,她都不知道他竟然也来了茄州。她知道他被控罪,进了监狱,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她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当刚刚听见安澄说他又被判了20年的时候,她的心为什么会有一块被扎得那么疼啊?
她没办法不想,如果他没遇见过她,那他可能就不会对她这个类型的女子产生特别的兴趣,就不会从德州远远地跟来茄州,更不会……连续两次被控严重犯罪,也许要将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了监狱里。
她不想欠他,她从法理上来说也没欠过他。可是……此时此刻,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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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贾西贝是第一次在安澄面前红了眼眶。
安澄静静看着她,只是默默递上纸巾去。
贾西贝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用纸巾沾了沾眼角,抬眼望过去:“你知道了,又能怎样?犯罪的是他自己,你总找不到我在法律上的问题。”
安澄摇摇头:“我自己已经是检察官,汤燕犀连律师执照都没了,就算我想要找个律师帮他上诉,我一时都不托底该去找谁。”
贾西贝一颤:“你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