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倒笑了:“干嘛这么紧张?想说汤燕犀失去鲨鱼的事儿?你又不是合伙人,你帮不上忙的,他也不会怪你;再说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我更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莎莉“嗤”了一声:“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绝对相信yancy,他能把鲨鱼从一间小律所带到今天的高度,他就随时有能力一巴掌再把它拍回地狱。”
莎莉盯住安澄的安静:“我是想明白了你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
安澄笑了,却也只是淡淡垂首喝温水:“我对你说过的话可多了,几个货柜都装不下。你到底说哪句啊?”
“你说……你让我给兰斯留种,因为兰斯在亚洲,也许就回不来了。”
安澄扬扬眉:“虽然兰斯后来还是安全回来了,可是我当时也没说错吧?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莎莉叹了口气:“我现在才想明白,其实你当时也是说你自己呢……我还纳闷儿你怎么就好端端忽然想要孩子了呢?其实何尝不是你知道yancy那一次去亚洲有危险,你又何尝不是也给他留种?!”
安澄不小心有些呛住,赶紧垂首轻咳,然后淡然说:“你说什么呢。”
莎莉翻翻白眼儿,又忍不住心疼:“你们两个啊,都最会打哑谜了。不过幸好我在你们两个身边呆的日子都不短,所以就算当时想不到,事后也还有机会想明白……你跟他这么时好时坏的,可是你这次却还是留下了孩子,就证明你知道他的处境危险了。”
莎莉的眼睛有些空洞:“亚洲之行好歹安全回来了,咱们先翻过去不说。那眼前呢,如果计票结果出来,推翻了楚乔之前的胜果,你说他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不顾一切地疯狂报复yancy?”
莎莉越说越后怕,眼睛直直盯住安澄:“……那他能放过你,能放过你肚子里的孩子么?”
安澄垂首,恬淡微笑。
不愧是门牙,虽然迟了些,不过终于都想明白了。
可是门牙现在自己也是个准妈妈,安澄不想叫她跟着担心,便淡淡说:“你别胡思乱想,没那么严重。再说,我什么时候是伸着脖子等人欺负的呢?”
莎莉知道她自己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苍白着脸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你还怀疑当年失去律所,是我出卖了你么?你还要怀疑,yancy为什么要一个一个抢走你的大客户,让咱们律师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了么?”
安澄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
翌日上午9点,距离当晚12点的计票结果公布,还剩下15个小时。
安澄终于将手上的最后一个案子的报告写完,发送给了刘易斯。
最后三起涉及菲力集团的案子,她上庭输给了汤燕犀一件;另外两件,嫌犯签订了认罪协议,结案。
她起身去楚闲办公室,商讨手头仅剩下的对汤燕犀的调查案。
安澄坐下,先指了指时钟:“今天如果你没有心情讨论案子的话,我可以改到明天。”
楚闲便笑了:“说什么呢?竞选是我爸的事业,我的工作在这里。”
安澄这才微笑,指了指卷宗:“可以再加上一个证人的名字。”
楚闲一怔:“谁?”
安澄深吸口气,高高扬起下颌。
“安澄。”
。
楚闲惊了:“安安,你?你要为指控汤燕犀而作证?”
安澄点头:“当年在鲨鱼,我跟他一起合作过琳达案。他在琳达一案中的违规操作,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现在琳达作为保护证人已经不方便再出面,所以我要出庭亲自指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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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闲的震惊无以复加。
安澄却是恬淡微笑:“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做主控的缘故。”
楚闲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安澄的手:“安安,我定不负你所托。”
安澄点头微笑:“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我也曾犹豫和迟疑过。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当年选择学习法律的初衷:追求公平和公义,是比我们个人的性命更珍贵的东西。”
楚闲呼吸都梗住,手指收紧,将安澄的手紧紧包在掌心偿。
。
午夜,楚闲回到楚乔家,陪他一起等最后的结果撄。
今晚的来宾也不少,不过却明显没有第一次公布竞选结果时候的人多了。明眼人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今晚没来的,都是政界和党团的资深人士,他们更先一步对今晚的结果有了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这样的情形叫楚乔更有些气急败坏,他懒得出来应酬,自己关进书房单独看电视。
楚闲走进来的时候,书房里正是一室窒息的沉闷。
楚乔见儿子还是赶来了,略有欣慰,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谢谢你能来。”
楚闲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跟楚乔并肩坐在大沙发上。
已经有几个郡开始公布结果,目前还有一半是楚乔在领先。
楚闲面上淡淡的,任凭电视上五彩的光投射在他面上,五光十色,变幻迷离。
他晃了晃酒杯:“汤燕犀的调查案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等选举的事情结束,我会正式起诉他;先由大陪审团听证,如果不能进入小陪审团的庭审步骤,我也会向律师协会指控他。”
楚闲转过头来,面上眼底依旧是平淡无波:“按照现在获得的证据,我有把握至少让他通不过律师协会的听证,至少可以被吊销律师执照。”
楚乔这才有些兴奋起来,放下酒杯一拍掌:“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不会叫我太失望!”
“可是一切还没开始,所以也还有变数。”楚闲静静凝视着父亲:“安澄将主控的资格交给了我,所以到时候是赢是输,变数在我。”
楚乔一惊,眯眼打量自己的儿子。
从儿子出了车祸之后,两父子的关系便渐行渐远。也即是说,从楚闲上大学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与儿子亲近的机会。
在他印象里,更多的还是儿子依旧是高中生的、少年的模样。
可是此时看来,儿子好陌生。长大了、成熟了,气质是即将而立之年的沉稳;当然,还有这张陌生的脸。
泯灭了楚乔自己遗传基因的脸。
身为父亲,总是骄傲自己的遗传基因在孩子身上得以传递,就像自己在孩子的身上独有权利钤下的印章,也是父子之间感情建立和存续的基础。可是此时看去,早已经都由那场车祸焚尽了。
楚乔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意思?”
。
楚闲没回望父亲,面色目光依旧淡漠:“当检察官之后,学会的最重要的职业技能就是控辩协议。所以我现在做事之前,也都习惯要先跟对方做个交易,然后才肯摊开自己的底牌。”
楚乔呼吸一梗,已是顾不上看电视:“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做交易?”
楚闲耸了耸肩:“您也是检察官,您应该比我更懂得这种感觉。”
楚乔收回目光,也坐直。
他是儿子的父亲,他也是经验更加丰富的检察官,所以即便儿子还没正式谈交易内容,可是他凭直觉已经知道交易不会太乐观。
“你说吧。”
楚闲又晃了晃酒杯:“安澄已经被我列入了证人名单,她将成为我此次指控的重要证人,所以……她不能出半点差池。”
。
房间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或者又如一池冰水,冻得人骨头都要发抖。
楚乔忽然大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质疑我会伤害安澄么?”
“你不会么?”楚闲的目光全凉:“对您来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再说,您为了您自己,连我妈妈和我都能伤害,您又怎么会在乎一个无关的人的死活?”
“楚闲!”楚乔砰地站起,双眼的冷酷,可是面色还是随之惨白。
楚闲却只幽幽垂下头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她不能出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样不能出事。”
。
电视上又放出一个郡的计票结果,可是楚乔却恍如未闻,直惊愕地狠狠盯住儿子。
“你说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闲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摊放在桌面上。
楚乔垂眸一看,便是惊得眼珠子都几乎掉下来。
其中一张照片,他是看过的。那是之前媒体发布的,照片里是清晨时分,楚闲与安澄一起从楚闲的公寓里走出来。那情形一看就是一起过夜之后的男女。
可是楚闲今天带给他的还有更多的画面:其中有安澄沉睡在楚闲的衾被里,有安澄坐在楚闲房间的灯影里迷醉地笑,甚至还有……她性敢地躺在楚闲身子下的模样……
“我一直喜欢她,您知道的,从高中就开始了。我是您的儿子,所以我为了得到她也同样会不择手段。更何况,得到她也就等于打败了汤燕犀,这种追逐和征服的游戏就让我更加上瘾。”
楚闲指了指两人一同走出公寓的那张照片:“那时候她刚被汤燕犀抢走律所,在律师界找不到立锥之地。我借机接近她,让她那晚上成了我的……我故意让媒体拍到这张照片,用来以后要挟她。”
“有了这张照片,她对我虽然还有抗拒,可是她不敢不服从我。所以她在法庭上当众宣布跟汤燕犀分手,而私底下……她跟我保持了这种身子的关系。”
楚闲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完全得到她,彻底断了她和汤燕犀的关系,所以几个月前我用了手段,让她怀了孩子……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她不想这么服输,更不想叫外界猜出孩子是谁的,所以她才说去借种。”
。
楚乔震惊得无以复加:“……真的?”
楚闲淡漠地仰头看向天花板:“这样的事,我有必要跟您撒谎么?我没那么喜欢绿头巾,如果不是我的,我干嘛往自己身上揽?”
他顿了顿,目光清冷转向楚乔:“我妈妈已经离开我那么多年了,这个孩子是这世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一个人……您夺走了我妈妈,您总该把ta留给我。”
。
楚乔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眼中流露出若悲若喜的神情,那一瞬他脑海中全都是妻子丧生的那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之前,当时与他竞争州检察长职位的钱木云因为妻女丧生而获得了许多同情票。那场悲剧将钱木云塑造成了一个英雄,在媒体的报道之下,形势一路高开,竟然将本来领先的楚乔压了下去。
楚乔焦躁不安之下,便也想出了用同样的案件来挽回颓势的法子。所以他接下来需要一个案子,一个由菲力集团策划和实施的、针对他妻儿的案子。为了赢过钱木云去,为了收获更多的同情票,他需要他妻儿遭遇的比钱木云妻女的更惨烈……
当年的计划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当上了州检察长。午夜梦回他也想到过自己的妻子,可是他安慰自己:他没想让妻子死,他以为只要有一场惨烈的车祸就够了,可是他没想到油箱会爆炸……他对梦中的妻子说:“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控制。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待楚闲,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我们的儿子。”
言犹在耳,楚乔疲惫地垂下了头:“所以只要安澄和她的孩子没有事,你就一定会让汤燕犀被定罪,至少也是丢掉了律师执照,是么?”
楚闲轻轻吐一口气:“我会尽我所能。”
“好。”楚乔疲惫地抬抬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看完今晚的结果。”
。
天亮了。
在双方票数的几番胶着之下,最终结果终于出炉:霍宗华获得了更多郡的选票,于是终究还是这个半路加入竞选,原本丝毫不被外界看好的华人男子获得了胜利。
不管是楚乔,还是霍宗华,终究都是华裔,于是华人社团放鞭炮、舞狮子,像过年似的那么开心。
全不顾,有些狮子原本是为楚乔准备的。舞狮人直接将狮子嘴上叼着的条幅扯掉,将楚乔换成霍宗华即可。
轻巧得,就像楚乔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题外话………【照片的存在,本来也可以让楚闲做坏事……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做好事吧~~一念成佛总好过一念成魔。】
441 442爱有多年,恨又多年()
州长竞选尘埃落定,楚闲也依照与父亲的承诺,立即启动了对汤燕犀的指控。
因菲力集团的罪行已经延续了数十年,菲力自身也是臭名昭著,所以究竟有哪些罪名适合由汤燕犀来承担,并不能够简单界定。于是楚闲先提请组建了大陪审团,由大陪审团的成员来听取双方证据,最后决定是否进入庭审。
叫外界比较好奇的是汤燕犀这回会聘请谁来当他的辩护律师。
虽然他父亲汤明羿,以及汤明羿律所的刘清田、程向东等人都是现成的选择,可是这桩案子毕竟是针对汤燕犀违反职业道德方面来进行的指控,所以如果汤明羿或者他律所的人代理汤燕犀,就难免会受到徇私的怀疑。
而鲨鱼的人,相信汤燕犀为了自己的面子,不会放下身段去用撄。
大陪审团听证会召开那天,谁都没想到陪同汤燕犀走进来的辩护律师,竟然是贾西贝。
偿。
饶是楚闲,都愣了几秒之后才上前去握手:“贝西,没想到是你。”
时隔多年,就连贾西贝自己都快忘了曾在绿藤高中时候用过的英文名。此时听楚闲叫起,真是百感交集。
可是她还是摇摇头:“我早已不再是贝西了,我也不喜欢再当贝西。楚闲你可以叫我中文名,如果你非坚持叫我英文名的话,你可以叫我奥瑞德。”
楚闲却也没意外,淡淡点头,可是目光却真是深刻,紧紧盯着贾西贝的眼睛:“……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替汤燕犀辩护。”
贾西贝耸耸肩:“我也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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