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也勉力都盘到头上去,露出修长的颈子。
借着双方律师礼节性握手,他咬着牙问她:“你这又是要怎样?”
安澄扬眸瞪他:“你管得着么?”
他的手不由得掐紧了些:“我管不着,谁管得着?”
她用力抽手:“我穿给楚闲看,与你有关么?”
。
马修法官也走进法庭,一眼就看见安澄今天的装扮,不由得双眼一亮,含笑点了点头。
安澄这才放下心来。
庭审接着昨天,汤燕犀继续盘问海莉。
今天的海莉几乎不施脂粉,穿牙白色针织连衣裙,坐在那里更显肚子,也更衬托得她一脸的母性光辉。
汤燕犀上下打量海莉,不由得勾了勾嘴唇。
“海莉小姐,你很喜欢演舞台剧么?”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海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安澄却一皱眉,急忙起身:“反对。与本案无关。”
马修法官几乎毫不迟疑地就说:“反对有效。汤律师,别再问这些不着边际的。”
安澄满意坐下,却忍不住瞪汤燕犀一眼。
那句破话,海莉和这庭上的人没听懂,她可听懂了!
汤燕犀耸耸肩:“好,我不问这个了。咱们继续昨天的话题:好吧,我相信了你是位诚实、率真的好母亲。那么新问题来了:在死者与前妻齐妮离婚的时候,法庭原本是将我当事人判给男方的,你知道么?”
373 374血管突突地跳()
海莉有些迟疑。
“为什么要问我?”
汤燕犀点头一笑:“当时法庭将我当事人判给父亲,是综合考虑了她父母双方的收入、居住、教育和职业等条件,认为我当事人跟着父亲能拥有更好的成长环境。”
汤燕犀说着忽地转向马修法官:“法官大人,我说得对么?”
包括安澄在内,众人都不明白汤燕犀怎么又忽然将问题抛给了法官偿。
倒是马修法官扬声一笑:“哈哈,正是这样的。”
他朝众人点点头:“本席说明一下,说来也巧,当年的抚养权诉讼,主审法官就是本人。撄”
安澄也没想到,不由得愣住。
马修法官点点头:“辩护律师说得对,本席当时做出那样的判决,的确是为了更有利于被告的健康成长。毕竟她母亲当时刚离婚,情绪不稳,而且没能找到稳定的工作。”
汤燕犀点头:“多谢法官大人。”
他又转回海莉:“可是我当事人却是实际上一直跟随母亲一起生活,并未能按照法官大人的裁决,生活在环境更优渥的父亲身边。海莉小姐,这与你有关么?”
海莉怔住:“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奇怪了,”汤燕犀转了个身走到陪审团坐席前:“我这里有几份证词,来自死者邻居,以及他的亲朋,他们都说当年之所以我当事人还是跟她母亲生活在一起,就是因为死者当时的女朋友从中作梗。”
“我相信大家都记得,证人之前曾口口声声说四年前死者刚离婚的时候,死者身边的女朋友就是她。当我对此提出质疑的时候,证人甚至与我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由此更可证实她对那段经历的确认不移。”
“好,那我就放弃我之前的质疑,善于相信证人所言句句是实。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当年死者离婚的时候,身边的女友就是证人;而且那么多其他证人都证实,当年我当事人不方便跟父亲一起生活的原因,就是死者的女友从中作梗——这便自然得出结论:我当事人不能按照法官大人当年的裁决跟父亲生活在一起,不能在一个优渥的环境里更顺利地成长,而要跟着工作不稳定、没有任何财产和积蓄的母亲一起生活,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这位坐在证人席上的海莉小姐!”
汤燕犀的话声铿锵,回音绕梁不散。海莉面色一白,一把抓紧了坐席上的栏杆。
安澄也惊得一颗心都乱跳,急忙再度起身反对。
此时越是回想汤燕犀的辩护策略,越觉得后怕。昨日还以为海莉利用一个八岁孩子是否懂得什么是爱情的理由反驳了汤燕犀,反驳的好;还真的以为汤燕犀是真的被一个证人给驳倒。可是此时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汤燕犀分明是在以退为进,虚晃一枪都只为眼前这个问题做铺垫!
事已至此,海莉已经无路可退。如果不承认眼前这个问题,就要否认掉昨天所做的证言,就证明昨天是在作伪证;而如果要坚持昨天的话,今天就势必要承认!
马修法官也不由得转眸盯住海莉,面色有些严肃:“对不起安,反对无效。”
安澄跌坐回座位,额角突突地跳。
现在想来汤燕犀故意提起薇薇安的抚养权当年也是马修法官主审的,更何尝不也是一种手腕!
——马修法官既然言明当年所做裁决是为了薇薇安着想,那么眼前这个海莉却是挑拨离间破坏了他的裁决,让他的裁决根本变成了一纸空文的人,法官怎么可能还对海莉有任何的好感?
。
海莉在挣扎过后,不得不咬牙应下:“好,是我。又怎样?”
“又怎样?”汤燕犀面色倏然一寒:“你从中作梗,让我当事人这四年来无法在更优渥的环境里成长,而不得不跟着母亲三餐无继,颠沛流离。你还敢说你从没恨过我当事人,你还敢说你理解她、同情她?”
他跨前一步紧盯住海莉:“你别忘了,她还是个孩子!即便今天坐在庭上,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一个刚刚十二岁,却不得不被人推上法庭被告席的、可怜又无助的孩子!”
所有的目光都向海莉刺过去,清冷无比。
她之前还充分显示出母性的光辉,可是她却对别人的孩子那么狠毒,这便形成了绝大的讽刺!
海莉面上血色尽去,她死死盯着汤燕犀,已经看不见了周遭旁人的眼。
她咬着牙吼:“我恨她怎么了?难道她不应该被恨么?”
汤燕犀没等她说完,只扬声一笑:“她该不该恨,不是你能评价的。更关键的,就本次庭审而言,既然你恨她,那么你的证言便有失公允,你就没有资格替检方来出庭作证!”
他说完径直转向法官,躬身一礼:“法官大人,我方要求排除海莉作为证人,并且删除她所有证言,同时提请陪审团不以她任何证言作为评判的依据!”
海莉一声惨叫,忽地捂住肚子,滑落在地。
所有人都惊呼出来。
汤燕犀距离海莉最近,他上前狠狠盯住海莉:“你好大的胆子!本来我想追究你伪证罪,不过看在你肚子的份上饶了你,只让法庭排除你的证人资格而已。你还敢这样做?”
众人迟了一步才都簇拥过来。
海莉腿边流血,哀哀抓住马修法官的手臂:“法官大人,我发誓我出庭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带任何个人恩怨。我来此案作证,不是为了要让薇薇安那孩子怎样,我只是想给我孩子的爸爸讨一个公道,在我孩子出生之前抓到杀害他爸爸的凶手啊!法官大人啊……我,我的孩子是遗腹子,他都没能看见他爸爸一面,我只是为了我的孩子,我绝不容许辩护律师为了赢,就那么侮蔑我……”
马修法官也只能攥住海莉的手,低声安慰:“我都明白。请你平静,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请你不要再激动。”
救护车终于来了,庭审不得不暂时中止。安澄和楚闲亲自陪着海莉,一直将她送到救护车边。
媒体们都拼了命地拍海莉的惨状,海莉上救护车前还在凄惨地哀求:“我没说谎,我不能原谅辩护律师那么对我……”
汤燕犀刚刚漂亮地扳回一城,却因为这样的突发状况,而骤然变成了众矢之的。
。
救护车走了,安澄、楚闲都被媒体团团围住。
楚闲满怀义愤:“海莉是我们检方的证人。本来她已经临产期近,我们也犹豫过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请她出庭作证。可是综合各方来考虑,海莉都无疑是我们检方的重要证人,所以尽管带着迟疑,我们还是将想法与海莉谈了。没想到海莉一听就毫不犹豫接受了我们的邀请。”
“她不顾个人的情况,毅然出庭作证,为的是抓到真凶,还她男友一个公道;同时也为了给即将出世的孩子一个交待,也更是帮助我们维护法律的公正。”
楚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垂下头去,难过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庭上会发生这样的事。作为检察官,我们都明白辩护律师们有时候会为了赢,而在庭上拼命打压我们检方的证人。”
“辩护律师的手腕我们理解,可是我们这回的证人毕竟是一位即将临盆的准妈妈啊!她的男友突然离世,他们还没来得及结婚,他还没来得及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保障的时候,就这样突然离去。她要一个人咽下悲伤,还要肚子一个人照顾肚子里你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就连临盆也没有男友来握住她的手……”
楚闲几乎说不下去,垂首良久,最后只能摇摇头:“我只能说,我们的证人今天不应该在庭上遭受这样的攻击和侮蔑。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法庭上不该只有输赢,律师们更不应该只为输赢而泯灭了人性。”
楚闲接受采访的时候,安澄就立在一旁。她呆呆望着眼前这一群人,心中却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当楚闲结束了采访,媒体们又一致向安澄伸过话筒来的时候,楚闲伸手一把拥住安澄,帮她隔开了媒体。
“不好意思各位,安检接下来还要继续面对庭审,面对我方关键证人无法再出庭作证的困难情形……也许这就是辩方想要的吧。请大家暂时不要打扰安检,等庭审完后,我们会再安排时间补上这次采访。谢谢大家。”
………题外话………谢谢流年的红包~~
5张:斧标驱风油
3张:ranka、caroly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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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恢复庭审,安澄回到法庭上还是木木的,仿佛还没有从海莉一事中醒过神来。
楚闲有些担心,忍不住在后面低声呼唤:“安安……需要再出示其余证据和证人。”
安澄如梦初醒,急忙埋首进文档里去翻找。可是庭审不等人,马修法官看安澄找了半晌了,却还无法提出检方继续的指控。马修法官皱了皱眉:“双方律师,还有被告,请随本席进内庭。”
安澄愕然起身,楚闲皱眉想要陪安澄一起去,却被法警拦在门口。
楚闲不解:“这是为什么?撄”
法警是高大的中年黑人,总是和蔼地笑,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白牙。这回他还是冲楚闲和气地笑,可是手臂却拦得笔直。
“不好意思楚副检察官,法官大人是叫双方律师和被告入内。你虽然是安检的老板,却不是本案的主控官。偿”
楚闲无法反驳,只能留在门口。他不放心地嘱咐安澄:“有什么事,先别急着自作主张,你可以先拖延,出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决定。”
安澄怅然点头:“我明白。”
。
马修法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安澄和汤燕犀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然后叫法警带着薇薇安到另外一个房间去玩儿。
他自己脱了法官袍,又煮了一大杯浓咖啡,狠狠喝了几口才走回来坐下。
“你们两个先不用说话,都闭上嘴,先听我说。”
在前庭那么和蔼可亲的马修法官,忽然变得这么强势,甚至有一点“霸道”,叫安澄都有点意外。
她下意识瞟一眼汤燕犀。
汤燕犀一点都没有意外。也不知道是一向处事不惊,还是早就知道马修是这样风格的法官了。
安澄垂首扳了扳自己的手指头。更可能的还是后者吧,毕竟马修认得汤老爷子,那么汤老爷子也必然早就认识马修。只需要汤老爷子点拨两句,汤燕犀自然就知道马修的为人了。
。
马修先看向安澄:“安检,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可是我也要负责任地提醒你,鉴于你们使出的这些小动作,就算陪审团会受到影响,我作为主审法官也会提醒他们过滤掉对证人的同情。”
安澄怔住,抬眼望住马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马修却早早竖起手指来:“我说过,只听我说,你们不用说话!”
安澄只好摊摊手,做了个在嘴上安拉链的动作。
马修点点头:“按照庭审的客观进程,局面对检方不利。问题倒不是辩护律师有多通天,只是你们的起诉罪名有问题。二级谋杀,你是想让十二位陪审员判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谋杀么?法律是框架,陪审团却都是普通人心,你以为他们会希望被别人称为‘判十二岁孩子谋杀的人’么?”
安澄咬住嘴唇,藏住倔强。
马修摇摇头:“不会的,不管庭审局面怎样,也没有陪审员愿意落下这样的骂名。所以到最后他们给出的结论必定是罪名不成立,安检,你会输的。你们用这样的罪名来起诉,从一开始就跑偏了,你们忘了人心是个比法律更复杂的东西。”
汤燕犀笑了,悠闲地耸耸肩,歪头瞥向安澄。
“辩护律师,你也别得意太早!”马修法官却猝然就损了汤燕犀一句。
汤燕犀长眉高挑,想要张嘴说话。马修冷冷一个眼神:“你敢说话试试!”
汤燕犀无奈,只好举双手做投降状。
马修法官叹了口气:“辩护律师,你也看见了检方提出的证据了。虽然一样一样都被你反驳,可是你我都清楚,那些证据虽然不能直接认定被告有罪,可也不能免除被告的嫌疑。虽然那只是个孩子,可也是个心怀仇恨的孩子。”
马修法官叹了口气:“看着四年前被我亲自判给父亲,以为能让她更好成长的孩子,却最终变成四年后的这样,我也很难过。”
马修顿了顿,然后抬头望住安澄:“那孩子不干净,只是起诉二级谋杀重了。如果让庭审继续下去,很可能陪审团会裁决罪名不成立,那么就会让这个孩子侥幸逃脱,这无论对司法公义,还是对她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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