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关键处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屏息凝神盯着安澄。
安澄也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才歪歪头,俏皮一笑:“他在,呃,化巧克力。”
。
“你说什么?”
片刻的沉寂过后,保罗的表情像是吞了个苍蝇:“你说汤燕犀用这个动作在,化巧克力?”
“没错。”安澄眨眨眼:“跟巧克力火锅的原理是一样的。保罗,我不是很确定以你的年纪是否了解巧克力火锅是什么。如果你不懂的话,我愿意向你演示。”
保罗一脸的惊愕,转头望了一眼副手周松。
周松朝保罗点了个头。
保罗深吸口气,压住惊讶:“午夜,在你的律所里,汤燕犀律师用这样的手段来化巧克力……呵呵,我觉得好诡异啊。”
安澄耸耸肩:“在你们男人的逻辑里觉得奇怪,可是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满面含笑,带着少女般的淘气:“因为就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我就是想要吃巧克力。我们女人的逻辑是这样的:我想吃就是想吃,谁有工夫管你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呢。”
“可是当时在律所里,手边没有任何可以融化巧克力的工具,于是他就地取材,用了包巧克力的锡纸,再加上男人手边常备的打火机罢了。这是一个男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只是没想到却会被有心人这样刻意误读成了吸毒。”
此时的安澄,一扫身为律师的专业和严谨,此时脸上都是甜蜜和娇俏。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律师,而是活生生一副小女人的情态。
。
包括法官在内,庭上众人已经被安澄情态牵动,面上开始隐隐浮起笑意。
人心终究都是向往美好的东西,年轻男女之间的情愫、一块讨得欢心的巧克力,当然比冷酷的吸毒更为吸引人心,人们自然会更愿意相信安澄的话。
以保罗的年纪和资历,他当然明白安澄在做什么!
他阴郁一笑:“安律师是在暗示,你是跟汤燕犀在交往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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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318置身火上()
安澄面上依旧满是娇俏微笑,可是心下终于还是咯噔一声。
果然来了。
这场诉讼,她早知道唯一能救他的,只有自己这样自剖心事。
原本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也觉得如果真的需要这样公开,也算是个适当的时机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案子的过程中,出了这样的周折。
所以她此时有权利犹豫啊。她现在完全可以弃他于不顾,完全可以报复他抢走她的客户,所以不替他作证就好了偿!
她小心看向霍淡如。
不能不佩服霍淡如的专业素质,此时看过去霍淡如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动。别说保罗看不出什么来,就连安澄自己都看不出什么来。
她悄然深吸口气,在下面攥紧手指,可是面上依旧笑容不改。
“交往?要看保罗你如何定义这个词。我跟汤燕犀三岁就相识,两家世交,所以算得上青梅竹马。我跟他的情分,较之其他同行,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有这样的情分在,所以什么午夜一起去我的办公室逛逛啊,或者是支使他帮我化个巧克力啊什么的,都是再自然不过的。”
。
保罗对安澄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点头笑笑:“世交,青梅竹马……我明白这种词汇所能暗示的含义。只是我也也想知道如果只是世交和青梅竹马,安律师和汤燕犀之间,还会发生这张照片里的关系么?”
保罗说着走回坐席,从周松手里接过一个大信封来,却向法官举手:“因为下面这张照片里的内容涉及私隐,所以我请求私下给法官和证人看,不公布出来。”
他转向安澄:“我也充分尊重安律师的私隐。”
安澄心下就是咯噔一声!
巴顿法官先将信封接过去,打开看了里面的照片,面色也是一变,不由得望向安澄。
安澄死死抠住自己的手掌,已经能猜到那张照片里究竟是什么。
……一定是她跟汤燕犀“吃巧克力”时的亲密一幕。
保罗目光森森:“我提醒安律师一句:你作证前发过誓的,伪证罪是***重罪,可以判二至五年入狱。”
安澄竭力平静,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请把那照片给我看看。我总归要知道你们究竟拍到了什么,才知道你想问我的是什么。”
征得法官同意,保罗将照片递给安澄。
安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面对照片里最不堪时候的自己……那晚的汤燕犀十分放肆,对她使出的花招甚至都超过了她看过的任何小电影……既然被人拍到了,那自然是做文章的最好素材。
她抽出照片的时候,面上还是平静微笑。
笑给别人看。
可是照片映入眼帘,她反倒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照片里并不是最最不堪的那些场景,却只是她与汤燕犀的拥吻。
彼时他吻得痴缠,让她只陷在他的吻里,失去防备。他的手趁机扯开她衣领,将融化了的巧克力涂在她颈子上……
可是照片终究受视角限制,照片看起来也只是他在吻她,他修长的身姿恰好挡住了他手的动作,并不能叫看客窥破他在做什么更坏的事。
保罗在旁打量着她,不给她太多时间适应,随即问:“安律师看清照片了吧?请告诉我,你跟汤燕犀这张照片里的表现,只是世交、青梅竹马么?”
。
安澄轻轻闭了闭眼,之后反倒果断将照片塞回信封,倒扣往座上一摔。
“真下作!”
保罗耸耸肩:“我个人也并不欣赏这个,所以我才私下呈给法官大人和你看,并没有公开。”
安澄唇角高挑,轻哼一声:“就算我跟他这样了,又怎么样?我们都是单身,男未婚女未嫁,这碍着谁了?”
保罗看似善意地一笑:“所以我才问安律师,是否在汤燕犀交往中。如果你们二位是男女朋友,那真的谁也管不着了。”
安澄咬了咬唇,只是又忍不住不放心地瞥向霍淡如。
霍淡如依旧端坐如仪,可是安澄就是觉得霍淡如的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外人都没看见照片,不知道照片里确切地拍到了什么,可是有保罗这样的语言暗示,又有人类在这档子事儿上天生的想象力,所以……其实答案还是昭然若揭。
安澄知道,再兜圈子也都已经挽回不了什么。
她索性冷艳一笑:“是不是交往呢,我自己也的确不好单方面界定。不过我能承认的是:哦,我当时是挺喜欢他的。”
她闭了闭眼,唇角绽开忧伤的笑。
“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耍小心儿,叫他给我化巧克力。因为喜欢他,所以即便是夜半更深,也还是叫他到办公室见面。”
“真抱歉,雷欧说那位爆料的先生是想帮检方找到汤燕犀吸毒的证据,可是事实上那位爆料者真正发现的,只是我跟他之间一场情事罢了。”
“爆料者的发现,以及雷欧的新闻,根本谈不上什么公民的正义使命,更没办法让检方打击什么犯罪,充其量只是跟狗仔一个段位,满足了一场无法见人的窥私而已!”
安澄妙目一转,冷冷凝睇坐在被告席上的雷欧和菊花台代表。
“这么丢人的素材,还挂上那么冠冕堂皇的名目爆在电视上,我只能对雷欧说,别再假装什么高尚和正义了;还有菊花台,你们真的会被这样不负责任的爆料和新闻给连累死的。”
。
保罗面色大变,忙回头看周松。
周松坐在那里,依旧还是一脸的敦厚。却在保罗的注视下,安安静静站起来:“不好意思安律师,我有个疑问需要打断你一下。”
保罗顺势坐回座位,周松客气地点头:“你说汤燕犀用的锡纸,是包巧克力的锡纸?你还说了‘就地取材’,就是这个意思吧?”
安澄一眯眼:“没错。”
周松敦厚的笑:“可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据你说你吃的是哈尼集团出品的巧克力,可我恰好也是哈尼家甜食的忠实粉丝——跟是安律师你的粉丝一样,我十分了解哈尼的甜食包装。”
他说着竟然当真从公事包里也抽出几样哈尼家的甜食,当中就有巧克力。他当中一样一样打开包装:“瞧,哈尼家包装用的锡纸,里面都衬一层白纸,而且根本没办法手工完全剥离。”
“所以用这样的锡纸在火上加热,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以汤律师和安律师这样的才俊,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决定呢?”
情势陡变,安澄也是一愣。
周松笑眯眯换上之前那张照片:“请看,如果用带白纸的锡纸加热,我相信会着火的,至少也该冒烟;可是照片上什么并没有半点烟火痕迹。由此可见那张锡纸不可能是巧克力的包装纸,而该是汤律师手边早就常备的吧?”
。
谁也没想到一直闷声不响的周松,忽然这样凌厉发难。
之前安澄对保罗,局面上分明已经有了胜算,可是这一下子便全都被周松给断送。
莎莉忙起身喊“反对”,理由是对方律师主观臆测。
安澄心下也是紧张地跳,可是她面上依旧是平静的微笑。
这个周松,从她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不是表面上这样的平和与敦厚。否则以贾西贝的性子,这个周松凭什么能与贾西贝分庭抗礼,渐至后来趁势踢掉贾西贝而上位呢?
安澄悄然深吸口气,朝周松眨眨眼:“周律师说锡纸是汤燕犀常备的,你是在影射汤燕犀本来就还是有吸毒的习惯,是吧?”
周松还是堆了一脸的敦厚:“不好意思安律师,我一切都是按照逻辑进行推论,并没有对汤律师和您有任何的不敬。您知道的,我一向都是汤律师和您的粉。”
安澄点头微笑:“既然是我的粉,也应该对我比一般人更了解,是不是?”
周松不得不轻轻点了点头。
安澄哼了一声:“既然是我的粉,也来过我律所好几趟了,怎么还会跟我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呢?”
她目光从周松面上转开,微微上调,摆出不屑看他的姿态:“锡纸的问题许是我方才没说仔细。我都说了,是支使汤燕犀替我化巧克力,所以我可没亲力亲为,具体那锡纸是包装纸还是什么,我也没亲眼看见,所以我只是凭我主观的推测。”
“我又不是哈尼家甜食的拥趸,我充其量只吃那么一条巧克力,所以我可不知道哈尼家的包装锡纸是这样的。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说什么锡纸是汤燕犀自备的。”
安澄微微停顿,面上的笑更如雪里的红梅,既冷又艳。
“锡纸也是我们律所里的。不是汤燕犀常备的,是我们律所常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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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松便笑了:“律所里常备锡纸?不好意思安律师,我真的想不到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所以还是需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安澄挑眉睨着周松。
她早料到了会有这样一问。所以是在意想好了策略才敢策动这一场诉讼,才敢含笑上庭作证。
“因为我们律所里有位老活宝。”她扬眉朝莎莉眨眨眼:“莎莉,你告诉周律师,咱们律所里为什么常备锡纸!”
这样的桥段最适合锻炼莎莉在法庭上随机应变的能力。况且,要莎莉代为回答,也是要让外人感受到,律所常备锡纸这事儿是人尽皆知的。
偿。
莎莉一愣,先下意识弹簧似的起身。
她的思维还没跟上安澄,可是她却知道这样的时候,就算脑袋还是空的,却也要先挺身而出。
安澄笑着眨眼:“梅里太太。”
莎莉登时悟了,兴奋地一举拳头:“对,梅里太太,锡纸!我们律所里有位老活宝梅里太太,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烘焙甜点,每天下午在律所都给我们来些新鲜的松饼、曲奇,所以我们的律所无论是早期的车库,还是现在的办公楼,里头都常备着锡纸。”
莎莉终于跟上了安澄的节奏,便越说越轻松,索性朝周松也眨眨眼:“别说锡纸,我们律所同样还常备电烤箱呢。上次我们的乔迁酒会,你也去了,还亲口尝了梅里太太做的蓝莓小饼干,你不是也赞不绝口来着么?我记得安还向你介绍过,说不是外面买的,是我们律所自己烘焙的,你怎么给忘了?”
“就这样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安律师的粉,还说自己对安律师的了解要比旁人多一些?”
安澄赞许点头,周松则被抢白得圆脸一片通红。
门牙终于克服了紧张,能正常发功,安澄就放心了。
。
“辩方律师,你还有问题么?”
周松愣在当场,一时无言以对,就连巴顿法官都忍不住催问。
莎莉挑起半边眉毛睨着他,言外之意是“还不下去?”
周松看见了,忍不住抿紧嘴角:“法官大人,我还有个问题。”
。
周松又走回安澄面前:“安律师,因为我是你的粉,所以我一直很关注你在业务上的表现。”
周松说着还故意又瞟了莎莉一眼,分明是反挑衅。
莎莉get到了,朝他呲了呲牙。
周松满意地转回去专注对着安澄:“我记得照片拍摄的时间,正好是安律师上一次温莎广场踩踏案结束。这个巧合让我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案情:你代理被告哈什,而汤律师代理温莎广场。”
“作为律师,我当时都替安律师你捏一把汗。在温莎广场、受伤高中生和捕梦网这样的强大对手面前,哈什真是太弱小了。那是一个几乎没什么胜算的案子,可是安律师你竟然不可思议地不断破局,尤其是令当时的反方立场最为强大的温莎广场主动撤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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