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律师,嘘,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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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律师,嘘,晚上见-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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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澄咬了咬嘴唇。

    切,这帮媒体显然没把她一个法学院学生放在眼里,以为本案的主辩律师是汤燕犀。也难怪,他名声更响,风头正盛。

    汤燕犀冲众媒体迷人微笑,清了清嗓子,作势想要接受采访似的。可是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却其实是始终都没有离开安澄的脸。

    她不服气了,他知道。他真是爱煞了她此时的模样。

    更何况,她此时的黯然并不仅仅是因为小小吃味,还有……工作上的不顺利。

    他朝一众记者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角落:“我们去那边谈。”

    记者们便都朝向那个方向奔去,想要抢一个更好的位置。他趁机急忙一托安澄的手肘:“先进去,我稍后就来。”

    媒体呼啦散去,安澄这才松了口气。扭头看他在人群中含笑低语的模样,这才明白他是故意帮她引开媒体的关注,让她能专心做自己的准备。

    半个小时后汤燕犀才走进辩方的准备室来,将媒体都关在外面。安澄眯眼问他:“都跟媒体透露什么了?”

    他笑了,耸肩坐下,长腿叠起:“说些闲话:问问大家今早吃了么,中午还没吃呢吧,晚上准备吃什么呢?还有夜宵呢?”

    “啊?”安澄绝想不到,一惊之下也忍不住抿嘴笑开。

    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绷紧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你净骗我,我才不信你跟记者就说这些。”

    “我说真的。”他清亮的眸子对上她,满面的真诚:“在一片嘈杂声里,他们都在忙着提问,而且我站的地方车来人往,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就听不清我说什么。”

    “其实这世上任何时候都一样,不必计较别人听不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只要你自己清楚你在说什么,就够了。”

    安澄张了张嘴,随即莞尔:“好,我知道了。”

    。

    上庭,前几轮的交叉盘问,兵来将往,原告和被告双方不分高下:原告方揪住财产来源本来是詹家的祖产,当年那位老太太只是因为婚姻缘故才拥有这份财产罢了,所以老太太离世之后理应将财产还给詹家;还有,原告律师几番论证,一只猫所需要的生存条件远不至于眼前这么大一座房子,这么多的银行存款。原告律师甚至引导原告小詹承诺,以后会好好照顾猫,给予猫足够的、充分的物质和精神条件。

    安澄则主要以苔丝小姐来说事儿,由苔丝小姐来讲述老太太生前最后的孤单时光,讲述老太太跟猫之间深厚的感情,然后请公证机构出示老太太的遗嘱,以情来打动人。

    而想要让苔丝小姐的证言立住的话,则需要道德证人们来证明苔丝小姐的正直、诚恳、忠实、博爱。

    双方难分胜负,法官和陪审员的态度都有些游移不定。

    直到原告方的女律师闪着满眼的挑衅,传唤下一位证人上庭。当听见这个证人的名字的时候,安澄猛然一惊。

    竟然是牧师约翰!

    在昨天再度拒绝了她之后,今天竟然作为原告证人到庭作证!

    局势的变化出乎安澄意料,她忍不住扭头看了汤燕犀一眼。

    汤燕犀探过身来,拍了拍她手腕:“永远不要以为,在法庭上你正直无私,所有人就都跟你一样正直无私;你不撒谎,不等于别人也都不撒谎……世上的事没有完美,你只能奉行律师的职业道德: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利益,用尽一切办法。”

    牧师约翰走进来,坐上证人席。安澄悄然攥紧拳头,飞快点头:“跟他拼了!”

    。

    坐上证人席的牧师约翰,瘦高,苍白,一双蓝色的眼充满了忧郁和细腻。他的模样像极了经典电影《英国病人》里的男演员拉尔夫·费因斯,带着诗人一般的阴柔的迷人。

    反观辩方的关键证人苔丝小姐,同样的瘦高,白,长裙的衣领高高地立在下巴线下。像是中世纪的淑女,保守、隐忍、自制,带着清教徒一般的冷静。

    安澄眯起眼来。这两人的气质,倒很般配。

    原告女律师率先发问:“谢谢约翰牧师到庭作证。请给我们讲讲,在你眼中,苔丝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牧师约翰凝视了旁听席中的苔丝小姐一眼,目光悠长,却缓缓说:“我跟苔丝小姐,其实不熟。”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同样掠过了安澄。这样的话,他也跟安澄说过,并以此坚决推辞到庭作证。

    “是么?”原告律师笑起来:“可是我听说苔丝小姐虽然深居简出,跟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太多的交往,可是她每个周末却一定都会去教堂,由你陪同去做忏悔。”

    “如果真如牧师所说你们不熟的话,她为什么会肯将忏悔的事托付给你?”

    牧师约翰微微一颤:“我是教职人员,我与她就形成了保密协议,我应该对她的忏悔内容守口如瓶。”

    原告律师咯咯一乐:“别紧张,虽然我知道她的忏悔内容里一定有重大的秘密,与本案密切相关的……不过我不会为难你,我没问她忏悔的内容,我问的只是你对她的观感而已。人跟人交往,即便只是点头之交,或者第一次见面,也同样会形成观感的,不是么?”

    牧师约翰紧张地看了一眼苔丝小姐的方向,缓缓答:“她……嗯,很神秘,很谨慎,也很有主见,很坚定。”

    “那么老太太去世之前,也都是由苔丝小姐陪同到教堂去做忏悔的。那时候在老太太身边的苔丝小姐,又是怎么样的?”原告律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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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答:“……后来的那些时候,老太太其实已经神智和口齿都不清,她时常将我跟几个其他牧师、神父混同,我们也都听不太懂她的话。于是有些话都是由苔丝小姐来代为回答的。我想是因为苔丝小姐一直都陪在老太太身边,所以只有她能听得懂老太太的话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做这样一个猜测,”原告律师举着遗嘱,指着遗嘱时间说:“老太太立遗嘱的时候思维和表达都有了一点问题,她的遗嘱内容也是由苔丝小姐来代为传达的,是不是?”

    法庭上窃窃私语声一片撄。

    这正是原告律师想要的局面,她忍不住满意地微笑:“就更不用说,老太太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交给那个不会说人话的猫,苔丝小姐就更可以作为发言人,尽情发言了。”

    安澄急忙起身:“反对,原告律师引导作证!”

    。

    原告律师昂然一笑:“别着急法学院的学生,看来你的课本学得还真的不错。好了法官大人,刚刚的话我收回。”

    “法官大人,我没更多问题了。”原告律师得意地转身走回坐席,经过安澄的时候朝安澄轻蔑地笑:“他现在终于属于你了,好学生。”

    安澄当然听得懂原告律师的讥讽:约翰牧师不肯为辩方作证,却上庭给原告作证……原告律师提问够了,才轮到她而已偿。

    汤燕犀忽然从副席上倾身过来,朝那原告女律师眨了眨眼:“我现在是你的了。”

    女律师一怔,坐好,抿嘴笑开,忍不住跟汤燕犀眉来眼去。

    安澄惊讶地盯着汤燕犀,可是庭上都在等她去盘问证人。她咬牙站起,只能先将那两个隔着她眉来眼去的男女丢到一边。

    临迈步的刹那,汤燕犀忽然扯住她手臂,低声说:“你担心亵渎神明。可是现在,是他披着神职人员的圣袍,在神和法律的面前撒谎。就算有人亵渎神明,那也是他。”

    安澄迅速回眸,目光落定他清亮的眼。她点头,坚定而去。

    从她的坐席到证人席,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可是她刻意迈着小步子,拉长这段时间。等走到约翰面前,她已经露出微笑。

    她反倒没那么紧张了,手肘撑着栏杆朝约翰眨眼:“我本人曾经三番五次上门,请约翰牧师您替苔丝小姐作道德证人。”

    “没错,我回绝了,因为我对苔丝小姐不熟!”约翰明显紧张起来:“我刚刚对原告律师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最终还是拒绝了我,反而作为原告的证人上庭了啊。约翰牧师,你的行为在我看来,嗯哼,我当然不愿意认为你撒谎,可是我免不了要想啊:虽然牧师与苔丝小姐不熟,可是显然牧师对苔丝小姐的观感不是客观的疏远,而是主观的讨厌呢。”

    原告律师本来正忙着跟汤燕犀眉来眼去呢,忽然听见不对劲,赶紧起身喊“反对!”

    好险,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就给漏过去了。

    “法官大人,我反对原告律师提出的反对!”安澄一秒都没停,反唇相讥。

    巴顿法官都一挑眉:“什么?你反对原告律师的反对?”

    安澄一指约翰:“原告律师反对,是反对什么?反对证人承认讨厌苔丝小姐么?那我就纳了闷儿了,他既然选作原告证人,与我方法庭对抗,难道是因为他是喜欢苔丝小姐的么?”

    “如果原告律师想附和证人的话,想说他是客观中立的——ok,中立是不为我们任何一方作证,他今天就不该来。如果法官大人批准原告律师的反对,那就请法官大人也撤销证人作证资格,将他之前所有的证言都不予记录才是!”

    。

    安澄出言如箭,枝枝致命。巴顿法官也扶了扶额,问原告律师:“你确定,你还要反对么?”

    原告律师恼得咬牙,却不得不恨恨坐下:“我撤回反对!”

    “反对无效,”巴顿法官宣布:“证人请回答辩方律师的提问。”

    约翰脸色刷白,缓缓说:“我不喜欢她,也不讨厌她。”

    “哦,算了吧,”安澄摊手:“我们三个刚刚都辩了大半天了,就连法官大人都认可你已经不是完全客观中立了,你就别来这一套了。喜欢还是讨厌,你总得选一边。”

    约翰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安澄,脸色越发苍白,只是坚持:“可是我就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

    安澄一脸的无奈,朝向法官,朝向陪审团,摊开手:“瞧,我们的证人果然是个坚贞的人。可是我却无法不得出一个观感:原来牧师都坚贞到,完全不顾法庭的意见了啊!那他究竟拿在法庭上的誓言当什么?还是说他更在乎自己内心的坚贞,而根本将对法庭发过的誓言不当一回事呢?”

    “反对!”原告女律师有些抓狂,起身再度高喊。

    眼前这真是个法学院的学生而已,所以她辩护的策略完全不合套路啊!

    安澄马上指了指原告律师:“对方律师,你的心情我特别理解。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我也得赶紧起来喊反对……因为我发现我的证人快要出问题了。本来自己当成王牌搭出来的重要证人,咳咳,马上反倒要成了绊倒自己的套儿了。”

    安澄甚至还抱了抱双手朝天空一礼:“谢谢神。谢谢您没让他最终成为我方的道德证人,因为他自己的道德,兴许也有问题。”

    坐在副席上的汤燕犀乐得伸手捂住了嘴。她这些临场发挥来的精彩语言,叫他都觉无比惊艳。

    巴顿法官皱眉,急敲法槌:“辩方律师请你控制,证人是神职人员,你不可以在我的法庭上这样指责!”

    安澄扬眉:“法官大人,了解了。一旦得罪了教会,法官大人您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您别把我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我本人不是教徒,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偏见。我刚刚,呃,只是福至心灵,忽然感受到了神对我的召唤。”她眨眼朝约翰嫣然一笑:“这种感动,牧师你是最能理解的吧?你才不会因为我感受到了神的召唤,而跟我计较呢,对吧?”

    汤燕犀抿着嘴,用唇语冲安澄说:“狡、黠、的、丫、头。”

    安澄看见了,不自觉便笑得更开心。她旋了身朝向巴顿法官:“请原谅我还是个法学院没毕业的学生……呃,多有口无遮拦之处,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巴顿法官白了她一眼,吩咐书记员:“不要将辩方律师关于对证人的人品质疑记录在案。”

    安澄也只是淡淡一笑,走回约翰面前,忽地又一拍掌:“哎,我知道了!”

    约翰被吓了一大跳,呆呆盯着安澄,不知安澄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

    安澄吸口气:“约翰牧师,我向你道歉。我刚刚好像真的是冤枉你了哎。你看你明明做不到客观中立,还非坚持说不喜欢也不讨厌……我懂了,其实不是你撒谎,而是你真的是分不清对她是爱还是恨……”

    安澄的表情缓缓严肃起来:“这世间的情感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就是爱恨交加,难以泾渭分明的。”

    就连汤燕犀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安澄话题陡然一转:“约翰牧师,你跟苔丝小姐有感情纠葛,是不是?”

    。

    满场大哗。

    约翰一张诗人般迷人而阴柔的脸上突然憋得通红:“你……”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安澄紧盯着他蓝色的眼睛。

    约翰咬牙:“是!可是我们早已……”

    安澄却截断他的话:“谢谢,没有问题了。”

    她眸光里透着清冷,踩着坚定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坐席,坐下。

    已经够了,既然有情,而且约翰作为神职人员以谎话掩盖出轨之事,陪审员们心中已有公断。

    。

    法庭倏然静了下来。

    汤燕犀歪头过来:“怎么想到这个点的?”

    安澄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看出来的。他们两个的气质十分相似,既然撞见了就必定难免互相吸引。还有你看他们在庭上出现后,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都是暗涛汹涌,绝不是普通的牧师和教众之间的那种。”

    他轻笑:“嗯,就像你跟我。即便中间隔着千万人,可是能接收到彼此吸引的,只有你我两个人而已。”

    安澄叹了口气,知道他想帮她宽心。他说的也没错,正因为她是在爱里的人,才会更看得懂其他人眼里的爱;同样也因为她的爱里潜藏着挣扎和矛盾,所以她才一眼就看懂了约翰和苔丝小姐眼中流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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