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多年,又江湖飘零,处处险境,并不敢让随身姬妾有孕在身,这时面对阿姐家的后生,竟然起了收为义子的心意,这话当然并不好提起,不过见面礼是可以送的。
东方华先用眼神按了林镇南在座上,突然轻身而起,长袖拂过房梁,只见灯火照在其人翩翩的身上,于白壁上印出一朵牡丹,倏开乎败,东方化已经手捧一卷经书坐在原位了。
“这是阿叔的见面礼。”
不见手动,这本书就见从他手上轻轻飞出,书页不卷,也没有风声,似乎空中有手扶着的,来到了林镇南手中。林镇南定眼看到这是个书房手工线装的手抄书,扉页上手书《金瓶梅》三个瘦金体,顿时吃了一惊,翻开再看,内文同样是瘦金体,而且看上去只是自己曾经看过的《金瓶梅》的某些片段摘抄,而且多是在方式描写上面。但书中更的却是同样的朱笔注释,其中一些穴位经脉运行方式和练气幻觉的描述。
林镇南抬头诧然以对,东方华温柔的笑道:
“这是华叔的心得,见面礼总是要给的。”
说完,东方华不等林镇南问什么,转身背过去,一挥手,灯灭,月辉洒在他的背影上,发出悠远的叹息:
“你去吧。”
林镇南张张嘴,终于没有什么话说,把东方华手书的《金瓶梅》揣紧,离开屋子,在默不作声的童百熊引导下,绕过明岗暗哨,轻轻地走了。
童百熊,看着林镇南跃出墙外,从暗中转出,回到东方华身后,立定不发一言。
东方华并不回身:
“童兄弟,可是要有什么问的么?”
童百熊的声音流出一丝激动:
“东方大哥,咱么什么时候回黑木崖?”
东方华回过身来,眼神凌冽:
“你都听到了。那你知道你再下不了船罢。”
“弟兄们都在等那一天了,可不能看着任我行把神教毁下去呀。”
“那就好好做事,冰心阿姐的事在眼皮底下发生,我等虽然南下不久,却也不该被蒙蔽的,如此掌控力说什么大事。此事你亲手接办,对外只说要给李家个清白。”
天明后,日月神教令下,各家查察的悄然变化,从追查林镇南成了追查林镇南的同时追查于冰心失踪事与蹊跷水手的一切线索。
林镇南当夜出了东方华家宅,躲回客栈乔装大胆的查看风色,见城狐社鼠都变了口风,才退了房回到林府后宅,亲手收拾出自己的卧房安住下来,终于可以安心捋一边这几日的遭际。
东方华的反应出乎意料,然而如果他说的与阿妈的交集是真的,他可就真的是自己目前最可依赖的。这一切的证伪,全部需要一个人的出现,那就是阿爹。
林远图可以与东方华印证于冰心的一切,自可以确认,而如今的林镇南,虽然直觉告诉他如何可信却不能真的阻止他追查下去,把阿妈的事全部托付给他人。
林镇南在阿爹的书房里留了给阿爹的信,收拾好行装,为一线希望,出福州城往西南去了。
48。真定府内;少年豪杰初相逢()
林远图杀了张居正后速度离开了北京城。在通县买下一个大车店,雇好原主人看店,便暂住此处观风色。果然京城变幻被限制在官场,权相被传为病逝,并无提起林远图其人的迹象,心中点头,这必然是汪直于其中起到了作用。
既然放了心,也就没有必要留在京城,于是上街买来一块做工一般的劣玉牌,回到原店主现伙计的面前,不见手中用力,玉牌便裂为两片,把其中一片交给伙计,收起另一片,言道:
“这店如今是我的,我要你一直经营下去,作我来此的落脚处,闲时记一些江湖传言,来时说与我听。若我本人不来,你只认持此玉之人如我,其余一切不要言及。记得了么。”
“小的明白,必然按照东家说的办。”
确实,这处落脚是雇的人,而非收的家臣。没有恩义在前,红尘相遇,互相留些许余地也许更是对人的善意,那些交浅言深的人,须知害的不仅是自己。
林远图了结了京城事,浑身轻松,南下路上悠悠,所经的风景古迹,野庙小村,处处赏玩探幽,不亦乐乎。
直到来在北直隶地方真定府,才少言低调起来。这真定府便是日月神教总坛黑木崖所在地,被日月神教经营的风雨不透,铁壁铜墙。府县小吏皆是教徒,士绅大豪遵从教令,形成这个局面还要说到皇明初年,太祖皇帝定都南京,禁绝明教的时候,朝中大将多有破教而出却与教中颇有来往的大将功臣,便在蒙元势力更高的北方睁一眼闭一眼,留下了日月神教这一缕不绝的香烟。
随后的靖难之役中,神教中人助成祖皇帝起事,曾在此地半公开活动,威势煊赫,终于还获得了成祖皇帝登基后对这局面的默认。显然皇明朱家对善于造反结势的神教心有余悸,后来迁都北京,大行道教,皇明帝气镇压北方,神教也才从那时起出现了类似任我行的一类人,寄希望于化神教为纯粹的江湖势力,解离朝廷宫廷对神教的压制和忌惮。
如今任我行继任教主经年,日月神教在江湖上咄咄逼人,但行事做派有所变化,多愿意遵守武林规矩,将准军队的气息散去不少,如此也获得了江湖泰斗少林和武当的有限接受,即在江湖规矩范围内解决争斗。其所谓的名门正派传承,对待神教虽然仍称其魔教,对魔教中人也惯有甩黑锅的习惯,却也有人以个人身份相交相杀,得到武林中的默认,不以此互相攻讦所谓勾结奸邪。
真定府在这种大势下成为各种层次江湖人之地,江湖消息真真假假,纷繁嘈杂。
这日,林远图找了府城一家干净酒楼,落座在二楼靠窗的角落,身旁搁了素绢屏风,于其后饮酒,顺便听听市井闲话。正饮酒间,小二吆喝声起,二楼又上来了一拨人,听其称呼是三个年轻人,二男一女,查其呼吸,三人皆为道家正宗练气术根底,其中一男一女根基相同,男的根基稳一些,失之于呆滞,女的根基纯一些,失之于浅薄,另一男子根基略有不同,却显得自有气象,既纯且厚。
“师兄,左师兄,这酒楼倒也干净,我们坐这边吧。”
这叽叽喳喳的声音颇为耳熟,竟然是林远图曾接触过的华山宁中则小姑娘。
“左师兄见笑了,你看如何呢。”正是岳不群。
“呵呵,久闻宁师妹快言快语,今日遇到也是缘分,就在此处,愚兄做个东道吧。”
声音若金石相击,口中说着热情的话,但稍有修为的人便可探知其精神并未波动,隐约是拒人千里的傲然。
“不敢不敢,今日一见左师兄,正是大有兄长风范,我二人奉师命下山游历,也是要结交各路豪杰,更何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东道却该是我俩来做,还要多向兄长请教江湖见闻掌故呢。”
“左冷禅话即出口,岂能更改,就这么定了,师弟师妹若有心,他日愚兄拜访华山,可再做东道。”
林远图在不远处听着,不觉有些感兴趣,微运气息,耳朵竖立,静听两个年轻人的暗中交锋。
三个年轻人坐下,喊来小二,点菜的过程凸显出左冷禅的大哥气派,一手包办了。岳不群而温润如玉,唯唯称是,不时点一番左冷禅点菜的妙处,连宁中则都感觉了出来师兄和在山上的时候有些微妙不同,而对左师兄一直压着自己两人的风头也略感不适,话慢慢少了,只有在伸出可爱的舌头舔一舔白酒时才偷眼看看师兄,见没有责备的眼神才滋溜把一杯白酒全吸掉。喝了酒后立刻红扑扑的脸上挂起辣出了的眼泪,笑着不敢哈气,只怕师兄不让自己再喝了。
左冷禅自然能看出对面华山小儿女的情状,只是他心此,也无意去打趣,寒暄间与岳不群拉近了关系就开始聊些江湖事。
“我等都在北方活动,前些时几大派因华山事追讨魔教妖人,也是一桩大事,待风浪少静,却传来魔教已经大举南下的消息。据传魔教高手由任我行心腹东方华率人南下福建,火烧少林莆田下院,威逼东南武林豪杰,气焰极为嚣张。魔教此举必有重大图谋,我有意探一探魔教黑木崖,师弟师妹可敢跟我去一趟么。”
岳不群下山颇久,不似往常那般对武林交道不摸深浅,听到此处正要婉拒,不防在长白双熊夹尾遁逃,江湖正邪争斗稍缓的时候被师父遣下山来追随自己江湖行走的小师妹已经忙不迭脆声答应下来:
“敢,不干的话,岂不是弱了我华山派的气势。”还转头征询师兄的意见,一双理所当然求夸奖的眼神抛了过来。
“那是当然。”只是答应的时候不免少年人面上表情古怪。
“还望这一趟能得左师兄指点。”
“自然,自然,呵呵。”左冷禅连声笑了起来。
林远图在旁听到,也不禁苦笑,宁中则是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但一顶门派声誉的大帽子不自觉给自家师兄戴上,显然压住了岳不群的脑袋。而这位华山首徒,明进退,识机变,除了功夫差些,倒也是个人才。而那个左冷禅,虽然不能与自己相比,但不弱的武功和这份心机头脑,足以经可以标上危险人物的评语了。
东方华在福州的局面方才打开,若此时回去难免陷入正面争斗,如此,家人业已安顿远离是非的林远图不忙南下,遇到这几个年轻人的江湖三人行,不免意趣大动,跟随了上前。
左冷禅三人武功和机警当然不足以发现尾随的高人,一行便逐渐接近立于山中仿佛寻常山寨的黑木崖。
黑木崖在武林中威名赫赫,这里了被正派名门同声讨伐的魔教妖人,却从没有人从这里占过便宜。身居高位的前辈高手多有羁绊,知道不可为门派家族招惹如魔教这般曾经不择手段的仇人,且自矜身份,初生牛犊般的江湖新嫩却绝没有实力在此处惹是生非,如今三人的行动却不可不说是任我行讲江湖规矩的教内革新给了他们胆子。
49。黑木崖上;任我行聪明英断()
岳不群此行从本心来说并不甘愿。自从经历了华山派剧变,眼睁睁看着其他大派堂皇言辞下的的种种作为,不光激起了少年英杰为门派声誉而战的豪情,也在其心中种下了对各大派的猜疑。
左冷禅,此人出身嵩山派,又受使得与少林同居一隅而以道门武林大派在近些年强势崛起的嵩山数代耆老当做未来掌门悉心栽培,武功心计皆为佼佼。此次下山历练,一路也风闻华山君子剑岳不群的风采,有心掂量这位华山派的师弟,是以不由分说就激了对方同上黑木崖,倒要在前所未有过的强敌面前看看他的成色,至于那个懵懂的宁中则小师妹,若不求功的话,自己还是有把握带一个人全身而退的。
宁中则却是满心的雀跃,红红的脸上写满兴奋,不停攥紧张开的小手舒缓着心中的紧张。
林远图轻身跟在身后,看着这些与儿子年龄相当的少年豪杰心中满是与黑林夜风不相称的柔情。
黑木崖上,魔教教主任我行正在与一众老弟兄推杯换盏,吹牛吃肉,言语间对各大名门正派一个劲儿给魔教高手甩黑锅冷嘲热讽,正说到长白双熊杀了少林方生的壮举,大伙一股子酸劲儿冒将上来,纷纷为方生不值,觉得这样的黑锅怎么也得自己来背,不想便宜了那两个憨人。
因着反元时候明教和武当的渊源,作为魔教教主的任我行与武当还是有一份私底下的来往,对这事的内情了解不是这帮糙弟兄可比,口中跟着应和,心中却念头他转。
任我行对魔教的革新,正面当然是冠冕堂皇的江湖争锋,也因此在明面上收拢了大批豪杰,而反面从不提起的就是去军队化给皇爷放心,在任我行身后的大多数教中高层看到曾经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势力的神教如今煊赫的局面已经满意不已,可只有任我行自己清楚,神教的力量反而缩水。
原本的魔教底层虔诚侍神,以食菜拒肉和秘密传教自行联结,与普通百姓在平日并无分别,只在争斗中自为一体,却显出极强的凝合力和攻击性,这也是官府忌惮的一些细处。如今的魔教底层基本则已经因为任我行的作为,发生了大变,许多城市无赖和江湖势力加入神教,底层教徒受到压制和边缘化,魔教的中下层的基本力量出现大置换,魔教在力量上确实失去了作反的可能,获得了官府某种程度上的宽宥,其本身组织力的退化也给了任我行教务更大的压力。
作为教主的任我行失去了作为教主以教法控制下属的天然神权,只能以这种哄孩子的方式将已经不自觉变成各方诸侯势力的教中长老聚在自己身边,今天本要参议自己捡一个弱势的名门正派打一打,遏一遏这些家伙肆无忌惮给神教甩黑锅的势头,却终于变成了吹牛喝酒的聚会。这些家伙未必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却一个个都兴起保存实力的心思,实在是可恨。
左冷禅当先探路,一路上来不断指引身后二人,一付大哥做派,不光气性傲人,功夫极俊,夜探行事却也颇为干练,唯唯应声中的岳不群心中倒也服气,暗暗记忆其做事细节,悉心模仿以求长进。
林远图远远缀在后面见三人行动谨慎利落,也还有不少时间才高手夜巡的范围,便隐身而去,跑到了前方先行打探去了。
林远图轻身功夫出神入化,不起尘埃,夜露深重里,一抹寒影掠出,已经如月光泻地进到了教主的深宅。
任我行天赋极高,早年被长辈看重栽培,一直习练的神教高明练气术来筑基,一身功力坚实凝定,耳聪目明,喧闹的敬酒声中,杂有一缕不合韵的风声,心神映照下,任我行伸手抓了一把风,在鼻前一闻,果然是生人的味道。
不能确定来人的身份和方位,却奇怪的似乎对方没有敌意,否则必然能气机牵引下被感应到的。既然来意不定,任我行倒也不是非得主动招惹这么高人,暗运内息查察其左近,便不多理会,交给例行查夜的教中高手去防备,只在心中多一份警惕以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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