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三个字说得很轻,许是在照顾我的感受。
我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点点头,期待他接下来的话。那冰懋兽不是被父神打伤的王母的宝贝神兽么?这与它有甚么关系?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嘴,出声道:“被我砍杀的那家伙,名叫冰懋兽。”
手中的葡萄被我无意识捏烂。
“你开玩笑?”我不可置否地看着他,溢出来的葡萄汁顺着手尖流到手腕,冰凉凉的。
“王母大概已知道它被杀了。”他接着开口,“她的消息一向很灵通,过不久她就会知道我们去过寒山采了药材还将她的灵兽杀了,她的性子你应该晓得。”
他凉凉说完这番话,我却不禁笑起来。起身擦掉手上的汁迹,又回到位置上给白誉斟了一杯茶,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一脸莫名地看着我,“有甚么好笑的?”
荡着手中的茶杯他开口道。
“没……没有。”我难掩唇边笑意,在天君手下做事的白誉,竟然会落到被王母追杀的地步,这难道不好笑么。
但换个角度想,他这样做,不过都是我的要求罢了。
如果不是我,不是芍弋,他也不会落成这副模样。想着又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只好单手捂着嘴一边问他,“这样你不是不能回去了么?”
他怅然点头,茫然地看向窗口处。
我临走时曾吩咐扶灵替我给房间加点装饰,回来时已看见她给我摆了两盆杜鹃花在窗边,我特特吩咐过她不许用紫花。
白誉出神地望着那两盘花,良久,才开口道:“我回不去了。素真你得负责。”
噗——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华丽丽地撒了满桌,就连盘上的水果也未能幸免。
但白誉眼疾手快早已提着一串葡萄端着茶杯跳到一旁躲开了我的攻击。
我腆着脸擦擦嘴淡定道:“这茶凉了,待我再去斟一壶来
。你稍等。”说着就起身端着茶壶往门边走,白誉在身后悠然嚼着葡萄,含糊不清地开口道:“反正……你新家也很……很大,咳咳……,多我一个不算多吧?”他咽了口唾沫又接着道,“而且芍弋都能住在这里,为何我不能?”
我拉开门的手一抖,嘴角一抽。
“问你爹!”
我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后便离开了,身后的白誉仍不死心接着喊道,“好歹我也算你幼时玩伴,你怎么就能忍心看我被王母……”
我一路捂着耳朵加快脚步。
从前家中只有阿娘阿哥扶灵同茶谷,如今我离开了那个家,来到新地方,身边的人却开始不断增加。
我走出走廊,抬头看天,外边的天空湛蓝无比。
阿娘也曾喜欢这样仰望天空,我曾好奇地问她为何喜欢做这个动作。她听后笑着抚摸着我的头道:“因为你阿爹的灵魂就在天空啊,阿娘不过是同他打招呼罢了。”
从那之后我懂了,身边的人离开,去的第一个地方永远是天空。与天君呆的天界不同,这里只有蓝天白云,不会有任何神仙来打扰。
那么现在,我在同阿娘打招呼,您有看见吗?
丝丝凉风吹过,不觉间感觉脸上有些湿润,眼中的云朵渐渐开始模糊。我失神地揩去脸上的泪珠,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喊声。
“素真——”
我惊了惊,手中的茶壶没抓稳便“咣当”一声掉到地下,茶水全数洒出,溅了我一脚不说,就连无辜的阿哥也遭殃了。
他只责备了我一句:“怎地心不在焉。”就提起湿哒哒的裤脚弯下腰替我捡起茶壶。
“阿……阿哥……”我没有接过他递来的茶壶,而是怔怔看着他。
他微微皱眉,随后一手抚着我的额头探了良久最后才安心道:“温度很正常。”
我有些哭笑不得,抬起腿就给了他一脚。
他捂着膝盖哎哟哎哟叫唤了几声便靠到一旁的柱子上,“你总算有些笑颜了。”
他突然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与我道,“茶谷已将事情全数告诉我了。”
我眨巴了几下眼,却见他放下膝盖,走前两步搂着我。声音有些颤抖,道:
“素真,不曾想你竟是那恶神的女儿。”
他深深叹口气,不断揉着我的发丝,“从前我也认为你同我们家族有些不同,但却不曾想过……想过你竟会……竟会……是那恶神的女儿……”他的声音愈说愈小,如蜂蝇般嗡嗡在我耳边响。
他是伤心了一段时间才敢出门见人的罢。我双手袭上他的背,抚着他背部隆起的脊椎安慰道:“可我还是你的妹妹……”
他听后再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抽噎了下,声音却变小了。
第三十四章 有麻烦了()
阿哥默默携着我往阿娘的衣冠冢走去,他一路走得很颠簸。期间还被我拉着几次,险些撞到路上突起的小石块。
听阿哥的讲说,我知道父神对他很好。
单单给他安排的丫鬟就不止五六个,两个负责端茶递水,两个负责洗澡搓身。再来两个赏心悦目的跳支舞给他欣赏,不过看阿哥的表情便知道他欣赏那舞姿时心情不大好。
“阿娘这衣冠冢……”我开口道,“可是父神准许的?”
阿哥摇摇头,指指山头不远处耸起的一块石碑道:“茶谷早就替阿娘办好了。”
我顺着他手看过去,不错,阿娘的衣冠冢立的风向位置很好。一揽天地芳华,日日以细雨滋润。这样的风景,不知阿娘可喜欢。
我上前抚摸着石碑,正面是刻上不久的新忧。石块硬硬烙着我的手,指尖上的绷带白得晃眼。
是谁甚么时候替我包上的绷带?我收回手细细端详,怪不得我已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
包扎的人很细心,就连周围缠绕的丝线都给我剪齐了。
“我现在……就只有你了,素真。”不知何时阿哥已站在我背后,他轻抚那石块淡淡开口。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我不晓得阿哥能承受多重的痛苦,但我也不是会安慰别人的人,就只好不断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摇头。
“你知道么……”阿哥扯过一旁柳树上的树枝,对折叶子道,“我恨透天君了。”手中的叶子折了三折,又恨恨道,“改日我定要上天界同他讨个说法,我倒想看看他用甚么理由搪塞我。”
他说的这句话堪堪应到我心上,不错,天君那厮才是这事情的罪魁祸首,我老早就想上天界踹他,凭甚么他做的事处处都是伤害我们家?
阿哥的话像是下了决心,我听后颇有同感地重重点头,顺道:“你早该这么做了。”
他又扯过一条柳枝,拔掉上边的叶子继续愤然道:“不过那得看你父神意愿如何。”
我听闻猛地站起,不经意间小腿擦到石碑上。
“这同父神有甚么关系。”察觉到小腿肚上有轻微的疼痛感,于是我又蹲下身子揉着小腿肚子仰头问他。
阿哥垂着眼,手中仍不停摆弄那柳条。他没有吭声,漆黑的发丝垂到耳边,他一双眼睛隐在黑丝后隐隐看不清。
徐徐凉风拂过,耷拉的枝条跟着风的节奏不停舞动。干脆的叶片互相碰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响声,像是在倾诉,像是在鼓舞。响声很大但我仍听见了阿哥借着风声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撞击着我的心,脑中嗡嗡作响。
回到家时扶灵正一手拿信慌慌张张地从房里跑出,见到我时口中还含糊不清道:“娘娘,娘娘……大……大事不好了……”
太闹腾了。
我微微蹙眉,伸出手拦下她,嗔道:“小事也好,大事也罢。身为女子你该懂得如何保持矜持。”
我这番话一出身后的阿哥已笑出声,我知道他笑的理由。也罢,我本就不是个矜持的女子,如今竟来教训他人保持矜持,这是甚么道理?也难怪他会笑罢。
我无视阿哥的笑声,招手让不远处因我那句无关紧要的话而愣着的扶灵上前。
清淡看她手中的信一眼,我有些了然,便开口道:“你说的这事该不会同你手中的信有关?”
她十分诚恳,拼命点头,手忙脚乱地从信中取出一张纸,胡乱抖了几下递给我,解释道:“潇潇娘娘……派人来传,说是有紧事,很重要的事,要求娘娘一定要去……”
原来是潇潇。
“我还当是甚么大事。”我眼也不眨,直接越过扶灵,手中的信也未看半眼便甩给阿哥,“这种小事须得你这么惊慌失措么扶灵?”
扶灵话说了一半便被我插了,许是有些心急。手舞足蹈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娘娘……我还没说完呢……这确实不是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事是天界已发了追杀令了,指定目标是娘娘你,君上以及白誉大人……”
脚步猛地停下,我转身慌忙抢过阿哥手中拿着的信纸,摊开仔细一看,白纸上的通缉令上赫然写着三个人名,确实是我同父神白誉不错
。
我拿着纸边看边啧啧感叹,天君这厮何时做事这么慌张了?不过是王母的宝贝宠物被杀,他果然连白誉也要捉拿归案么?而且这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就连我都有些不相信。
冰懋兽被杀没多久我们却已收到通缉令,莫非他是有甚么眼线安插在我们周围?
排除了该排除的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芍弋了。
不错,芍弋……
但我始终不愿意将他同天界挂钩,拒他永远是属于天界的人,拒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同僚。
我很明白这点,他和我永远不会是我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娘娘……”扶灵睁着眼睛胆怯地看着我,“这事君上同白誉大人已知晓,他们尚未做甚么反应。只打算等着娘娘你一道去同他们……”
“没这个必要。”我看完那通缉令将纸揉成一团,点了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天君的帐是铁定要算的,还需得同我商量么?”想着又道,“潇潇不是有重要的事找我么,你可知道是甚么事?”
“不……不知道。”扶灵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像是还有甚么事情没说完。
“娘娘……”她扭捏好久才开口道,“让芍弋大人呆在这里真的好么?”
我挑眉奇道:“有甚么不好?”
“可他不是奉天君命来捉拿你们……”
“此事与你无关。”我冷冷打断扶灵的话。
共同生活这么长时间,我还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绝不会这样做。
最近许是心情不佳,说话总是很冲。
“恕扶灵多嘴。”扶灵默默收回目光,动动嘴唇便不再言语。
倒是阿哥怂恿我道:“潇潇么?不是在芍弋家时常常欺负你的女子?我倒很好奇她长甚么样,你若是去的话不妨带我一道……”
他话未说完已被我恶狠狠地制止住。我微微侧头,咬牙吐了几个字。
“难不成你竟认为那狐狸精好看过你妹妹我?”
阿哥猛地退后几步,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后忖道:“不是认为,根本就是。”
我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给他送去,位置不偏不倚敲还是方才踢的位置。
他见我做动作时脸已刷地变白,下一秒,索性变紫。
让这厮给我闭嘴罢。
【手忙脚乱就先码了这么多,
今天之内会有完整的一章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 不离不弃()
我其实还不甚了解这个新家,多得扶灵的讲解。我才知道为何父神当日招的土地神,法力如此高强。
她不过是被父神从天界拐下,隐术排名天界前三甲的天生热爱自由的自由女神(?!)瑶童。
外号:小君君。
咳咳,本仙到今日总算晓得小君君的名字从何而来。原来那瑶童女神竟是个磨镜,说白了,她只爱女人。
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原本断袖这回事我几万年来总算稍稍看透些,此时却突然冒出个磨镜,这让我该如何面对?
但是磨镜归磨镜,瑶童的法力还是不可低估的。既然隐术排名前三,那么除了另外两人她是完全能够迷惑众人眼的。
这也是为甚么天君发了逮捕令但迟迟没有人能来这儿捉拿我们三的原因。
我曾好奇打断过扶灵的解说,但她最后却并未告知我为何身为天神的瑶童会愿意帮助我的恶神父亲擎苍。
父神虽被人称作恶神,但我觉得他其实并不恶。不过是天君那厮危言耸听,胡乱造谣惹事生非罢了。他非若不把天界整乱是不甘心的罢。
种种矛头皆指向天君,他待我实在是太,好,了。即使是天界之神,但我心里很明白,我同他,注定会有一战。不过那时只看他是派哪个战神出来接招了。
我瘪着嘴一路走一路踢地上的小石块,为何一向以聪明绝顶精明能干秀外慧中自称的本仙我竟会端端答应潇潇的邀请,孑身一人去踹她的老窝?还把阿哥一人留在家中,想想真是太不厚道了。
怎么着也得让他仔细看看他妹妹我同潇潇比起来究竟谁更好看些。
自潇潇被戾神从家中踹出后我已好久没见过她,除了前日主动找上门来,一般日子我是不怎么想见着她的。
倒不是因为在芍弋家时同她关系不好,我仅是单纯觉着她这人不怎么样,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但潇潇的消息其实亦很灵通,她知道的远比我同扶灵知道的仙界动态加起来还要多。
我之所以未与潇潇撕破脸皮只因留着她还有许多有用的地方。正如这次,我大可借着机会从她口中探出许多东西。
潇潇这次特特好心地派人来接我,而接我的人恰恰是为了潇潇而混在芍弋家做看门的戌,亦怆。潇潇被踢出家门后他自是应当跟着她出来的。
我早说过,很早前我便认识亦怆那厮。
那时的他已和潇潇有了肌肤之亲,而我彼时正发愁如何对付那个仅见过几次面的夫君芍弋。
亦怆走在前头,漆黑的发丝因步伐稳健而微微荡起。
我本意是让他乘着祥云带我走一遭,可那厮却义正言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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