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孤儿,行乞在街头,是薛直将军看我可怜准许我进入少年营,从那天开始我才吃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热饭。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的衣裳,有了自己的床。
或许那时候的我以为那已经是天堂了,可是最后,薛直将军死了。统领们都死了。
军师风夜北在城破那一日将薛直将军的儿子薛坚交给我,让我带出城去,从此远走高飞。
我是一个罪人,连薛直将军最后一丝血脉都没有保护好,让他死在了我的怀里面,坚子死前还让对我说:“我爹爹呢?”,我不能告诉他,不能告诉他将军早死了。
今天,我也该死了。
“啊!”方狂刀一声兽吼,真气灌入铁盾,顿时铁盾高三丈,宽一丈。
右手身后提刀的他居然将军阵中的黑甲士推的跌倒。
三十丈,一鼓作气,他活生生的在黑甲军战阵中推开了三十丈的路。
“死!”
黑甲军中跃起一人,双脚猛然踢在方狂刀的铁盾上。
铁盾消散。
陌刀对朴刀。
“死!”
方狂刀脚步交错,身子轻旋,手中陌刀一转,闪过朴刀刀锋,顺着那人出刀时的缝隙斩下两臂,盾锋更加略过他的头颅。
“好!”
莫道凉看见方狂刀的那一杀。
扬天叫好。
“好好好,狂刀想不到你还活着,哈哈!”
方狂刀在玄甲军中被称为血刀,因为他的刀盾术出神入化,若不然不过二十岁又怎能成为陷阵营的第一副将!
方狂刀主角带起一丝笑意,他的笑让莫道凉铭记,因为很骄狂。
所以下一刻,手中的盾飞了起来,力道极大,带起一颗颗头颅。
这一招是玄甲军中的飞盾!
刀光雪亮,闪过眼中,剩下的只有呲呲的血声。
脚步一转,刀身回抽,一刀捅向身后,一名持剑的黑甲军人应声倒去。
“你们这些骷髅,还想在军中安排杀手偷袭吗?”
方狂刀眼神冷漠,看着四周的黑甲士。
盾回,单手接盾,手中的陌刀滴答滴答的血蔓延开。
玄甲军只有三万,但,人人可为雄,方狂刀更是雄中雄。
敢以一人步战冲阵的只有玄甲军!
威武!
玄甲威武哉!
刀盾手缓缓往后退,长枪兵布阵,骑兵阵外回绕。
“哼哈,哼哈!”
脚步声中的尘土飞扬,方狂刀知道,黑甲军的重甲士阵号称天下第一大阵,无人胆敢冲阵。
方狂刀嗤笑一声,手中陌刀点点地面。
重甲士终于露出真容。
毫不意外的全身重甲,只露出一双眼睛。
刀,更是重刀。
“王不空统领杀你们三千重甲士,不知道你们现在能抽出多少呢?五百?一千?两千?”
方狂刀,把盾负在身后护住后背。
然后,猛然冲刺。
跃起,落地!
轰然声中,周围五个重甲士被方狂刀落地余波活活震死。
这一招叫做憾地。
“骑兵急进,一个时辰内接手黑石城。”
骑兵不再回绕,而是尽数奔向二十里外的黑石城。
之后凤羽千雅、绿裔等人也赶到了孤军城外,随后的是那支三千人的老弱残兵。
方狂刀收刀,向后退跃,他杀了九百黑甲士,而他同样付出了代价。
那支军队,还有军旗。
这里能够指挥军队的只有自己。
只有我方狂刀,莫道凉没有资格。
“卑职参见将军!”
“去吧,死在这里。”
是啊,去吧,死在这里。
但······
方狂刀看着这群精锐的士兵,用还没消散依旧植根在生命中的本能去战斗。
他就在那里看着。
“列阵!”
刀盾手在前,长枪兵立枪搭载铁盾之上。
弓箭手搭箭弯弓。
孤零零的一个阵,孤零零的箭。
剑柄上还刻有天策、玄甲的字号。
“一百步!放箭!”
他们在迎接着第一次冲击。
“呼哈!”
“刺!”
方狂刀在冷静的看着。
莫道凉疯狂的往回杀着、大喊着、呼啸着。
谁知方狂刀陌刀一抬指着莫道凉吼道:“莫道凉,你胆敢违抗军令!我以陷阵营第一副将身份命你占据中阵拖延敌军!”
陌刀落下。
方狂刀嚣狂的眼神也低了下去。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无论今天我们谁来到这里,他们都会跑到这里来送死。但是无论如何,玄甲军和天策军的战鼓必须响起来,必须在黑甲军前响起来。
这里有着我们百万的军魂,如何我们还活着却让黑甲军踏过这片土地,如果黑甲军来到这里的时候战鼓没有响起而我们还活着,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失去的他们。
如何面对当初的兄弟。
无论如何,我是要死的,他们也是要死的。
孤军城的战鼓在我们每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是要响起来的,这是我们不变的誓言,我记得我在正式入陷阵营成为一名新兵的时候曾在苍云铁血大旗下发过誓。人在铁血大旗在,人在战鼓御敌必响。
所以,今日,我们死。
你,莫道凉得活!
因为你还没有在铁血苍云旗下发过誓,因为,必须留一个种子。
方狂刀扫过那些仅剩的士卒,深深吸了口气。
“呼!”
铁盾飞了出去。
李千悔看着只剩下杀伐的城下,看着陷在阵中的莫道凉,身后的嗣音出鞘,落在了城头山。
我从来没想过他当年在孤军城当了一名玄甲军,也没有想过当年的他在这里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没有想过他当年在这里受过多少伤。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会这样一个人冲阵,就只是为了一个黑石城就只是为了一个孤军城?
我或许现在想不明白,但是玄甲军的战鼓不能停。原来这些丘八不是丘八。
原本仙山上所说的不是真的,而如此为什么师伯们一定要我们来这里?而为什么他们说要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去,却不肯好好看这里一眼?
当年他们说莫道凉带着两百多名的师弟和江湖侠士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为什么师门偏偏要将他逼入了死人地?
他们说是清理门户。
今天我忽然不这样觉得,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就像这三千士卒一样,也没有错,但却在黑石城下忍受着侮辱。到底是什么给他们带来了力量,或许我也知道了,或许我也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了。有些人不追究,是因为他们之间错了,而还在告诉着自己是对的。
有些人不追究了,是因为他们自己是对的。
有些人,把命留在了这里。
烈烈朔风,铮铮铁骨。
灼灼烈日,森森刀剑。
煌煌军阵,威威义胆。
看我军中男儿热血撒,看我军中男儿胆气在!
“你们去吧,杀了这么多人,他们也该累了,这次别再给他们留根了。要留就留莫道凉,黑甲军没了对头,这世上又该寂寞了。”
青云山 弃徒莫道凉十()
等天地之间失去了再次呼啸的勇气,失去了黄沙弥漫的嚣张之后,孤军城外还剩下几个人?
人,没有剩下。
剩下的是尸体。
整整齐齐的倒下的黑色尸体中夹杂着站着的扶持的雕塑。
玄甲军、天策军,尽数全灭。
孤军城上的城墙上那杆竖着的大旗倒了,战鼓通了。
这里的朔风不敢呼啸,黄沙不敢弥漫。
因为这里还留着聋耳的战鼓声,震天的厮杀声。
黑石城中尽是黑甲军。
没有露过一面的黑甲军统帅雄无阳住进了完好无损的城主府,黑石城还是黑石城。
只不过少了些人,其余的人也没变过。
三天后,江湖侠客在黑石城吃的开心,玩的快乐。幸得黑石,优哉游哉。
而那位用九州印的白衣高手和用箭的羿齐星、用刀柳风骨在追杀一群人。
李无悔、莫道凉、高筑歌、绿裔、凤羽千雅、辟邪香、萧祈然七人。
李无悔半伤、莫道凉昏迷、高筑歌重伤、绿裔半伤、凤羽千雅脱力、辟邪香无伤、萧祈然半伤。
一路狼狈东逃。
最后光头躲进了森海。
九州印的白衣高手以半伤之躯堪堪逃脱。
顺着窸窸窣窣的藤条往前,带着斗笠的徐锦画着画,画上面,她的周围有七个人。
绿裔见之称奇,画上正是他们七人此刻模样。
阴暗的森海,鬼气的木屋,落魄的众人。
“我们进了画梦门的画阵。”
辟邪香将莫道凉放在一旁木床上,李无悔看了一眼。
“徐锦?”
李无悔伸出手来想要解开那一层面纱。
徐锦笑了一声:“认出了。”
“你怎么在这里?”
李无悔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人,或许对她而言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是天大的不可能,然而天大的不可能还不是可能了嘛?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锦回头看了一眼。
床上躺着的莫道凉,铠甲未脱,凝聚在发间的血块都那般的像他,但他每次都会醒过来,然后笑着替自己抹去泪水。
是的,每次都会醒过来,唯独那次,他身上没铠甲,没有血块。
李无悔走到一边,那里有一个藤椅。
“残兵败将。”
徐锦回过头,铺开画纸,真气凝聚,笔力微颤。
所有人都躺倒下了,这里他们能够喘息片刻。。
默无声息的森海,第一次多了这么多人声。
森海就等于死寂。
很多人只是深深的望一眼它,心中就会升起一股寒气。
直到有一天一个玄甲军的将领,带着三十玄甲军士冲进这里五天五夜之后,它有了第一个主人,画梦门的门主。
从此,森海更成为死地。
黑甲军占领黑石城之后,也没有东征,就连这座森海也置之不理。
北庭没有发兵。
似乎与黑甲军形成默契,割城割地。
或许是因为没有再战的余力,玄甲军灭,天策军灭。
而那一战也传遍了天下。
那个人,那个青云门叛徒莫道凉还活着。
青云门大怒,欲杀。
天下人欲杀。
没有人在乎,以一敌百的三千甲士,没有在意被乱刀分尸的方狂刀,更没有人注意城墙上的军旗倒了。
更因为传说,莫道凉身上有天书的秘密。
没人问黑石城怎样。
自然,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所有人醒过来,已经将近十天之后。
莫道凉看着画架上的那幅画。
“你说。”
徐锦停笔。
“你说什么?”
莫道凉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说了那两个字就停了下来。”
“没话说,还有什么可说的?”
徐锦收笔。
转过身来,看向外面。
阴暗重叠的森海怎可能让她看到外面,视线只不过六丈之后就停住了。
最后的最后。
她说道:“没有人问那三千甲士都是谁,没有人问他们都怎样。你说?你能说什么呢?说不过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不,应该是,他们害死了自己。连方狂刀也死了,而我之前从不知道他还活着。”
“你是说,我如今又扬名天下了。”
萧祈然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师门派我来是为了那本天书,我也没想到你最后还活着,只有这一点是让我开心的。”
“你的小娘子呢?”
莫道凉笑着看着当初的这个人。
当初的这个人,是因为他没变。
萧祈然这个紫衣翩翩,号称天下第一风流的人,在枫林城公然祭奠过我。带着几十个女子嚎啕大哭,有人说我和他有龙阳之好,他哈哈大笑。
“你很开心?”
萧祈然看着他。
我知道他这种人不会开心,当初在孤军城唯一一次相遇我就可以笃定了。这次玄甲军全灭,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传人,再也没有人一个香火,他笑了,是因为他悲。
悲极。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如此一问。”
萧祈然无意的笑了笑。
有些人知道有些事,只有问了,才有意义。
心照不宣,是因为都在揣摩着恶意。
心有灵犀,是因为他们都了解这对方。
转眼,凤羽千雅消失不见了。
高筑歌提刀。
“我闻到他的气息,他还在黑石城。”
“你在笑什么?”
绿裔看着莫道凉。
他疯了。
他在笑。
他,心智乱了。
李无悔拉过绿裔坐在一旁。
是啊,为什么我现在会笑?我在干什么?我不应该是在悲痛嘛?我应该在悲痛,我必须在悲痛。
他们都死了,压在我身上的东西又多了,我不应该感到难过吗?因为每次,每次都是我活着。
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啊!
我还在笑着。
徐锦说:“森海以后会有很多人来,外面会有很多人死,我布了无数个阵。”
李无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她没有参与过,没有经历过,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山门中当一个弟子是最好的,生老病死都在山上,想玩了,可以下山去镇江城,可以去吴江城,可以去很多地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江湖,哪里是江湖。
现在,更不知道哪里是江湖,什么是江湖。
她想起他和自己说过的故事。
三年大旱,关中赤野千里,饿殍遍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吃的,泥黄色筑成的村庄里面就像是地狱一样,原本这不是一个小村庄,是一个小镇,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小镇。
自从自己知道开始有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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