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须多礼,赐座。”
“多谢娘娘。”王秀神情甚是恭敬,谢过就坐,他是平章军国事,完全有资历和皇太后对坐,连皇后也受不起他望尘之礼,这就是读书人的境界,大宋士大夫为之骄傲所在。
“今日,召见相公,是要问问北伐筹办如何了?”朱琏瞥了眼韩氏,又道道:“官家身子越发弱了,前几天又受了风寒,监国年岁太小,只能由哀家和圣人来问,还望相公勿怪才是。”
王秀轻轻颔首,朱琏把话圆的很到位,再怎么说朝廷国策问题,没有天子或监国太子在场,仅凭两位妇人出面,传出去的确有些站不住脚,会让朝野非议的。
既然朱琏开口避讳,他也就推迟,反正由皇太后垂帘,又有他参与其中,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正色道:“如今,各地正在发运粮草甲仗,殿前司各部陆续集结,北侍军所属各军,有十军枕戈待旦,西侍军也开始河中集结,只是还需要是日准备,两府尚未商定大策,只是偏师先动试探虚实。”
“这些都是两府诸公定夺,哀家妇人也不懂,却不知何时才能起兵?”朱琏淡淡地道。
王秀摇了摇头,平淡地道:“北伐事关重大,朝廷还要准备南征,都需要谨慎谋划。”
“朝廷准备太久,恐怕虏人会从容对付,是否把南征缓缓或是提前?”韩氏谨慎地建议。
王秀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他还真不好说时间,那么大的倾国之战,谁又敢肯定说时间?熟不知当年太宗第二次北伐,也是准备了多年,连契丹承天太后南下,也是先用偏师来回打了几年,最终摸清河北虚实,才孤注一掷的。
此战,是他平生面对最大的战事,更是把国运也押下去,缓缓或是提前,简直就是儿戏,决不能有的闪失,他也承受不起失败。
朱琏转首瞪了眼韩氏,沉声道:“圣人,北伐本身就无保密性,南征又是既定国策,岂能随意更改?”
韩氏脸色尴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声道:“娘娘恕罪,儿臣却是孟浪了。”
“娘娘,臣觉得圣人之言,倒也有几分道理。”王秀本就有了打算,韩氏歪打正着,他就顺势说出来。
“哦,相公且说。”朱琏不想王秀有话,提起几分兴趣。
“不妨把南征提前,南侍军和侍卫水军率先发动,沿河各路大军暂时积蓄力量,不用那么焦急。”
朱琏一怔,诧异地道:“率先南征,是不是太仓促了?”
“不,征伐交趾已经筹备多年,早就是水到渠成,南侍军的两个军从北向南,并不需要太多的支援,广南东西路足够支撑。侍卫水军联合占城、真腊,处于相对独立的战区,并不需要朝廷过多指导,所需用度都是海外军州支撑,他们的征伐和北伐无关。”
王秀稍加沉吟,又道:“南征只是成败,士民并不太关心,只是南海策略的延续,朝廷准备了七年,区区交趾李家,不过是反手可以打落。”
“相公说的有道理,反正由两府决断,只是北伐还要尽心才是。”朱琏并不想太多过问南征,那是一场遥远的战争,打胜了固然是好,败了也无关大局。
其实,她王秀的海外战略,也能理解扩土海外的好处,拿下交趾建立路桥,将彻底把大陆和南海联系起来。不过,相比收复燕山和河北、河东,她对南方的战争还是比较轻视的。
“至于北伐的时间,时下争议很大,臣估摸着最早也要年底,才能出动偏师。”王秀犹豫片刻,给了朱琏答复,遵从秋冬进兵的原则,宋军准备好各项事宜,最快也要半年。
打仗,可不是过家家,更是不影视剧,说起兵拉上人就行,那也太扯淡了。无论是人马粮草都需要调配,还要有安抚各军州生民,关乎农田、水利、民政一系列事宜。
平时,各部驻扎在防区,并不是临战状态,一旦动员起来也需要时间准备。
首先需要边军戒备,粮草也要从后方郡县仓储,运发到进攻阵地的粮草大寨,牵扯到地方征发雇佣民夫,还要对甲仗器械的专门运输,这些必须要乡军监督完成。
以各路大军汇集的规模,光是在后方保障的转运民夫,就要达到百余万,才算是勉强能用,这还是朝廷修筑几条主要水泥道路,铺设两条钢质轨道主要地区的粮草器械,能够更加人力,较快地到达前方。
一旦各路大军北上,就会失去这种便利,雇佣的民夫会超过二百万,也就是大宋行朝积累了极大的财富,换成一个皇朝,别说打仗了,光是这些人汇集一起,敌人还没有落败,恐怕财政先垮下来了。
还有那些禁军各部的集结,各架子部队的补充训练,哪一样不是繁琐的事情,就算大宋行朝一直在准备,也需要很长时间来完成。
可以说是,打动一场战争,并没有的隐蔽性,关键看你的说辞能不能让对方相信,有没有绝佳的理由,还有战术出击的欺骗和突然,造成对方的战略误判。
“看来,两府诸公还存在分歧。”朱琏摇了摇头道。**
。。。
第一二零三章 父母心思()
“赵元镇持夏春用兵,朝廷准备时间短,虏人没有完成备战,有一定的突然性,开战效果会好一些。秋冬用兵是李大人所持,我方准备的更充足,能稳扎稳打。”王秀很诚实地回答,现在过了元旦,他所说冬季用兵还要放在年底,时间却很长了,就算十二个月时间,仍然觉得时间仓促。
“看来相公倾向冬季了,只是没想到李相公和赵相公,也会发生分歧。”朱琏明白王秀所愿,有几分调侃地道。
王秀默默颔首,却不认为有不对,他们是国策争论,交情并没有受争论的影响,恐怕此时他们正把酒言欢,正色道:“秋冬用兵之前,还需要做的试探,要是我说明年冬季发兵,也为时不晚,人家准备的也很充分。”
正如刚才感觉时间仓促,他又给把时间向后推,大规模的角逐战,并非说当年准备当年发动,尤其是宋军这种技术性军队,大战前的偏师试探进攻还是必要的,不受时间限制,只是在规模上有讲究,就看如何迷惑敌人了
就像刚才介绍的,真宗朝时代,契丹萧太后发动大规模南侵,用了三年时间试探,不断出兵南下摸清宋军虚实,兵力大小不等,一定程度也达成麻痹敌人效果。
然后才发动大规模攻势,达成了战役的突然性宋军判断失误,定州行营六万大军形同虚设契丹主力部队长驱直入,快达到大河上了,东京震撼天子差点要跑路,要不是老西笑话,别当真的坚持,恐怕大宋行朝要早出近二百年。
他真的向准备一两年时间,派出偏师不断北上,摸清金军虚实,又能起到麻痹敌人作用。南征,之所以放在北伐前面,也是迷惑敌人考虑女真高层做出误判,认为宋军不会贸然发动北伐战事,至少完成南海布局前不会,只会不断出动偏师试探。
诚然,当年攻伐南海三佛齐,大宋行朝也仓促发动西北战事,准备时间仅仅半年,却不能拿西北战事作为北伐参考。
那是一场纯粹的异域孤军作战,一次性的投入战争,大宋行朝尚有余力西征。<;>;
此番南征交趾,却有南侍军出兵作战,成败在他来看并无大碍,最多再次组织兵力南征,看在女真人眼中却不同了,大宋解决交趾前,不太可能有余力北顾,这是战略指导思维上的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两府兵棋推演,却不知耗费那么长时间。”
王秀莞尔一笑,淡淡地道:“不推演恐怕难以得出结论,当年西北战事仓促,幸亏有推演的定论,才能半年内发动。”
当年,幸亏搞了兵棋推演,有了不少突发性的预案,才让朝廷仓促间有条不紊战争,就算前期吃了点亏,结局还算是不错,顺水推舟灭了嵬名家,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打的恐怕就是防御战了。
“圣人,没事你就先去看看监国,我这还有事和王相公商议。”朱琏瞥了眼韩氏淡淡地道。
韩氏说错话有几分尴尬,正在思量是不是告退,朱琏的话犹如天籁之音,她从容优雅地起身,轻声道:“那儿臣先行告退。”
待韩氏走了,张泉和青君也退了出去,他们是明白人,不能待在阁子里碍眼,做奴臣女官的要有眼色才行。
王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阁子门,平静地道:“有些事想要跟你说说。”
朱琏黛眉一扬,温柔地看着王秀,低声道:“官人就说,看你拘谨的难受。”
王秀点了点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道:“你可知道?十二姐和女婿,前个大闹一场。”
朱琏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颔首道:“刚刚知道,你没来时正和圣人说,小两口闹气也是平常,不想竟下了手。”
王秀脸色犹豫,尽管他对赵柔嘉有百般心思,有时恨不得给两耳光子,却非常心疼这个女儿,甚至有点恼怒范离,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打女人不可,他自己杀人无数,却真的仅仅打了两个女人,还是不相干的女人,哪想到范离打了自己女人,关键还是他的女儿,不由地道:“范家的哥太过份了。<;>;”
“呵呵,不想官人会如此说,也不能怪驸马,咱们这姐太任性了,平素就没把驸马放在眼里。范家的哥我是知道的,老实巴交的孩子,看样子真把人家惹火了。”
王秀翻个白眼,忍不住道:“不能太偏爱了,以免惹出大麻烦,你就悔之晚矣!我看还需下懿旨,安抚驸马才是。”
朱琏并未听出弦外之音,却知道王秀安抚范离的意思,无外乎给赵柔嘉小小警告,别再玩那些心思,不由地笑道:“驸马算是恭顺谨慎,又生财有道,范大人教导有方。”
王秀翻个白眼,他也算是照顾范离,暗中给予最大限度,甚至有时候暗中坏了规矩这小子的生意越来越大,钱越赚越多,从当驸马的苦闷中解脱出来,也算间接照顾赵柔嘉,连宗良、费苏也嘀嘀咕咕,暗中起了疑心。
只是朱琏另有所指,他当然明白了,肯定是有家伙通过范离有事,勉强地道:“驸马耐得住寂寞,咱们的姐也跟着富贵子嗣享受余荫。”
朱琏不免暗笑,她不相信王秀不懂她的意思,眼看着称赞范离,绝口不提范宗尹,也明白王秀不想大用这厮。
那年,王秀亲口对让她说,范宗尹是人才不假,却有些志大才疏,再说他把范宗尹举荐入两府,势必打破当前的平衡,重臣陷入无谓的内耗,只能等到一定时机才能举荐,至少要等到赵鼎等人离开两府才行。
“我再想想,驸马也不能打了人,还要得到赏赐。”她还是下不定决心,仍旧想袒护赵柔嘉,毕竟自家女儿挨了打,做母亲的岂能不心疼。
王秀心下暗叹,犹豫着要不要知会朱琏,却也下不了决心,事情有些太残酷了,他不太想让朱琏痛苦。
本书来自//
第一二零四章 宇文虚中的决然()
上京,胡鲁经过几个月的运筹,总算是如愿以偿,在谁也意料不到情况下,突然抓捕了宇文虚中,罪名是羞辱合剌和女真贵酋,还有收藏不该收藏的书籍。%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罪名实在有点扯淡,还是张启元的献策,胡鲁已经掌控不少证据,至少能说明宇文虚中交通大宋行朝,几次要兀术当机立断,兀术却一直忍耐不发,甚至是犹豫不决。
他逐渐看明白,兀术并非是不想拿下,那是投鼠忌器啊!为何?要真说宇文虚中通敌,那些降臣该如何自处?重用这些人的兀术会怎样?想想连自己也无法自保,想通了这三层关系,也就明白兀术的迟疑了。
“郎君,宇文叔通之事,必须要当机立断,不然受其乱。”他想通了干系,立即站到兀术的立场出谋划策。
“怎么说?”兀术犹豫不定地道。
“南朝北上迹象逐渐明朗,打套司发现有使臣在城中活动迹象,万一出现了变故,将会酿成内部冲突,郎君不可不防。”张启元没有牵扯兀术,点出了汉家人和女真人的矛盾。
要知道,投降女真人的可不仅是文人,还有大批的将帅,这批武将可是掌握着兵权的。
诚然,十年前的金军非常强横,基本由女真族控制兵权,那些汉家归降将帅,往往是只身跟随军中,没有一兵一卒,只能为女真将帅出谋划策。
随着女真族名将逐渐凋零,新一代堪用大将太少,大宋行朝国力日盛,他们面临的压力很大,金军被扩大不少,汉家将帅也逐渐被委以重用,掌控不少兵马。
某些女真人自己不行,却非常忌惮汉人领兵,就算是韩常、高升也被非议,就别说郦琼、孔彦舟、王世忠之流了,好在汉将也有了资本,不再是从前唯唯诺诺。
万一,要是双方矛盾激发,兀术必然首当其冲,遭到有心人的攻击,毕竟那些汉将的领兵,都是他一力促成,真是出了事干系不小,至少他会失去很多先手。
兀术艰涩地点了点头,正色道:“郎主错了,给南朝绝好的理由,看来王文实下了决心。”
“他就没有断过心思,只是比他人沉住气,隐藏的深罢了!”张启元想到了王秀的坚持,不能不从心里佩服,却又充满了不服,他定要击败王秀报仇雪恨。
如果说从前是嫉恨加仇恨,现在慢慢转化成较量,是信念和意志的较量,虽说依然有仇恨和嫉妒,却慢慢不是主流。
兀术没有说话,却看着张启元,目光闪烁。
张启元明白兀术意思,现在不是纠结时候,而是要怎样处置宇文虚中,化解女真人的风波,兀术甚至还有犹豫,他稍加沉吟,断然道:“郎君,南朝磨刀霍霍,断不能有犹豫,郎君可用一石二鸟之计。”
“哦,说说看。”兀术来了兴趣道。目光转向张启元。
宇文虚中的府邸简朴的书房,秦敏赫然在座。
本来,江云过来一趟,要宇文虚中做好南下准备,呈上秦敏的亲笔书信,却被宇文虚中拒绝人实在无可奈何。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