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赎罪。”
王秀拜别张迪,直接到了寝宫陛见赵佶,却见赵佶脸色阴晴不定,询问他昨夜的事。
王秀明白赵佶肯定知道城乱套了,他也不添油加醋,如实把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有时候,最有杀伤力的,往往是实话。
赵佶以手触额,长长叹了口气,道“却不曾想会醉成这样,卿家倒是好酒量。”
王秀心念一动,轻声道“臣不敢多饮。”
赵佶微微一怔,捻须问道“哦,这是为何”
王秀脸色稍有犹豫,沉声道“陛下夜宴王相公府邸,三衙卫士皆在外面,内有便门相通,臣是沙场趟过来的,众人俱醉我独醒,才不敢多饮。”
赵佶微变,眼角不断地颤抖,双眼紧紧盯着王秀,目光非常的冷峻。
王秀心下凛然,但他强压心忐忑,面色坦然面对赵佶。
正在这个时候,李邦彦走了进来,赵佶才缓缓地道“昨夜饮酒贪杯,让卿家受惊了,诏旨已经下去。”
“不知何事,让官家如此尽兴”李邦彦脸带有嬉戏,一点也没有当回事的模样。
在赵佶的授意下,王秀又原原本本的把事说了,看着李邦彦那副认真的模样,他真的很佩服这位浪子宰相,一会是能臣,一会是弄臣,角色变换如吃饭穿衣。
李邦彦微微捻须,淡淡地笑道“王黼、梁师成宴请官家,敢是要请官家作酒仙么”
赵佶闻言默然,面色却越发阴郁。
王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邦彦,谁说这厮是浪子,能在宫里吃地开的哪个是笨蛋,志大才疏不等于肚里没货,那是说没有治国安邦的本事。
重臣府邸便门交通,为人君者的大忌讳,是对皇权的一大威胁。看看这话说的,酒仙二字,再加赵佶的猜忌,王黼是神仙下凡也挽回不了败局。
无论是王秀的众人俱醉我独醒,还是李邦彦的酒仙,都让赵佶心激起了重重波澜,只觉背脊发凉,目光也透出阵阵的寒意。
赵佶召来诸位大臣,下旨撤去开封府增添戒严马步军吏士,城里的人心才稍稍缓和下来,金枪班也从王黼府邸撤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当王黼匆匆来到龙德宫,大臣们已经散去不少,恰巧王秀和李邦彦还在。他一下子跪在地,泪流满面,哭诉道“陛下,陛下可要为臣做主。”
赵佶诧异地道“又有什么事”
“金枪班占据臣的宅院,险些将家眷赶到街,这等胆大妄为之徒,不惩处难以制那些宵小。”
赵佶默然不语,似乎在犹豫什么。
李邦彦在王秀首,轻轻咳了声。
王秀一阵子牙疼,这是把他当枪使唤,让赵佶下最后决心啊不过要拿下王黼,当一次枪也值得,他慢悠悠地道“陛下,臣以为王相公所言不妥。”
王黼浑身一哆嗦,诧异地转头看向王秀,目光凶凶,尽是毫无掩饰的杀机。
赵佶却来了兴致,含笑问道“卿家怎么看”
“陛下酒醉不能安抚三衙卫士,作为天子侍从,金枪班等班直侍卫格尽职守、虽说闯入宰相私宅,但那也是为了保护陛下,谁知道陛下趁夜回到龙德宫作为宿卫得以天子马首是瞻,不见官家出来安抚决不能退。”王秀回敬王黼一眼,毫不退让,沉声道“敢问王相公,今日若惩处金枪班,它日天子在外狩猎,谁还尽心尽责护卫”
王黼大怒,直起腰板指着王秀,厉声呵斥道“大胆王秀,竟敢在陛下面前一派胡言。”
“公论自在人心,陛下一代圣贤君主,是非曲折自然会明断秋毫,不劳相公多问。”反正是落水狗了,王秀不介意用杆子再捅几下,不桶白不捅,捅了也白捅。
王黼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赵佶不悦地看了眼王黼,那张番邦人的脸,尤其那双碧色的眼睛,曾经让他很舒坦,但今天越看越不对味,甚至有种本能的反感,很生硬地道“卿家说的不错,三衙卫士不见朕本人,绝不奉任何人命令,朕不仅不惩处,还要封赏。”
王黼的脸刷地一下苍白,他绝没想到赵佶不惩反赏,其味道可不太好啊什么叫不惩处还要封赏,摆明了认定卫士做的人对。想想那些卫士还有自己的财富,他忽然觉得赵佶的目光是冰冷的,绝非往昔温和的赵官家,他的目光转向王秀,似乎有点明白了。王秀品出其的味道,王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天作孽由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厮自持圣眷在身,行事毫无顾忌,原本很妙的一盘棋,得意忘形的下了步臭子。再加他刻意地引导,成功拦住赵佶暗付众军,让班直侍卫进入相府,引发了一连窜不可控制的结果,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当他陪同李邦彦出了东华门,二人颇为相得时,李邦彦微微笑道“实做的不错,不知那群刺客,何时能到开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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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 一场政治斗争5()
第二六三章 一场政治斗争5
王秀明白李邦彦何意,笑道“能不能进城还在两说,估摸着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不防备点实在不行啊”
一语双关,李邦彦玩味地看着王秀,洒笑道“这是实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主谋势力太大,在下不敢托大,成败在此一举,还望相公成全。 ”王秀深知权臣间的龌龊,相信李邦彦不介意当一次打手,又能落下人情,此乃阳谋。
李邦彦明白王秀意思,看势头赵官家対王黼起了芥蒂,大好的时机岂能错过不干要遭雷劈的,他笑眯眯地道“实首唱总理各国事务公署,建立银行制度,已经日见成效,两浙路经过战火蹂躏,能快速恢复生息,江宁工商银行功不可没啊”
王秀淡然一笑,聪明人之间谈话是爽快,不需要承诺什么,李邦彦把话题扭转说下去,说明已经接下了这事,他谨慎地道“这都是朝廷两府谋划得力,钟离大人运筹有方。”
李邦彦捻须含笑点头,他对王秀所表现出来的谦恭相当满意,难怪蔡京对王秀如此看重,这话说的好啊居功不自傲,好处大家均摊,深得我辈之心。
王黼也不是傻瓜,在龙德宫也有亲近的宦官,很快得知李邦彦与王秀二人在赵佶面前的话,当即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嘴里不断嘀咕“百密一疏,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还是称病在家躲一躲。”
在他进退失据,称病在家装乌龟时,平日友善的两位省部大臣请郡奏章被赵佶恩准,又传来王秀迁承事郎,加武骑尉勋,授予直天章阁馆职的诏旨。不是好兆头啊他有点戚戚然,连梁师成也没有办法。
虽然,王秀还没有职事差遣,但直天章阁是从六品馆职,预示着他正式跻身馆阁清要的行列,下步肯定会有大用。
“殿下,臣要是所料不错,王秀肯定要取代蔡攸,主管公署事务。”张启元在赵桓面前侃侃而谈。
赵桓深以为然,赞许地看着张启元,温声道“王秀取代蔡六也算好事,你看公署乌七八糟的样子,边地守臣和户部被祸害的不浅。”
“王实取代蔡攸自然是好,但对殿下也有弊端,尤其王实手段毒辣,不可不防。”张启元轻声道。
“对我有弊端”赵桓眉头一扬,注视张启元笑道“卿家昨天还在赞扬王秀,怎么今个变了味”
张启元正色道“臣赞赏王秀为公,揭发王秀也是为公,此人是一个能臣,要能被殿下所用自然好说,不然不可不防。看银行运转很快抚平两浙路,他一旦接手公署,可能会借着打压蔡相公盘剥榷场固宠,这种人往往蔡相公等还难对付,臣是担忧殿下又树劲敌。”
赵桓眉头微蹙,沉默不语,不能不承认张启元说的有理,王秀表现出的才能,足以引起他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王秀态度不明、甚是暧昧,万一他要和郓邸走近,对殿下的威胁远大于王相公。”张启元不咸不淡地,这颗炸弹可不小。
“官人。”一袭素色宫装的朱琏,在青君的陪伴下翩翩而入,显得是那么的端庄。
“娘子怎么来了”赵桓笑了笑,站起身道。
“臣拜见太子妃。”张启元作为东宫属官,朱琏可是主母,自然要礼拜朱琏。
朱琏的黛眉不易察觉地一蹙,似乎对张启元并不待见,淡淡地道“大人不用客气,我来请太子用膳。”
“殿下,臣告退。”
张启元去后,赵桓才拉着朱琏的玉手,温声道“有劳娘子了。”
“夫妻间,官人太见外,大哥还在等着呢”朱琏嫣然一笑,生了两个孩子,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高贵而典雅,早没有往昔的青涩。说话的时候,却轻轻抽出玉手。
整个开封城的事态平息下来,却陷入诡异的状态,市井间议论不断。
“听说王相公府邸家私亿万,金枪班的那帮人都看傻了眼,差点出手抢了。”
“还说,应奉司的供奉,十有都被王相公和梁大官得了,能不让人眼红吗要是我在场,肯定出手了。”
“我说那帮班直粗汉闹腾一夜,差点把王相公府邸拆了,原来是为了钱财。”
“王相公和梁大官府邸有小门,官家又不见踪影,三衙卫士能放心,没有把王相公拿下好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吗阉寺和外朝太宰勾结,你说官家也放心他们。”
“放心个屁,王相公都称病了,看样子要有人倒霉。”
不说市井传言,王秀告别了李邦彦,让封元想回去,自己漫步在街头。
“这不是实吗”
王秀却看到范宗尹骑在马,正向这边而来,忙的迎了去,拱手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觉民啊”
范宗尹下了马,呵呵笑道“昨天才知道实来,又出了这档子破事,一直脱不开身,正要回乌台,也算是巧合。”
王秀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道“自从觉民担任乌台长吏,倒是意气风发不少。”
范宗尹一脸的得意,呵呵笑道“你老兄,可差远了,差之千里。许久不见,前面有一家茶楼,且进去坐坐。”他心很是得意,虽然阶官不过是从八品下,但侍御史的在御史台地位极高,掌握着连省部大臣,也忌惮三分的弹劾权力。
大宋的御史大夫只为京朝官加官所用,御史丞为御史台的实际长官,而侍御史则是御史台的副长官。他年仅二十六坐断朝廷乌台之长,宛然朝廷青年官员的领袖人物,哪有不自负的道理。
他们一同进了茶楼,找了件屏风后的靠窗桌子坐下,问茶博士点了好的茶水,瓜果。“前夜,你是跟着官家的,怎么会出那么多事”范宗尹开门见山。“一言难尽。”王秀摇了摇头,又看着范宗尹,笑道“我说,你能不能约束那点鸟御史,不要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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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四章 一场政治斗争6()
第二六四章 一场政治斗争6
范宗尹嘿嘿地笑了,谦虚地道“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侍御史不过是摆设,丞和知杂事才是德高望重。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小說Ыqi阅读最新章节”
“谦虚了。”王秀心头转了几转,既然范宗尹是刚刚任的侍御史,不吝于一枚重型榴弹炮啊要不把他充分利用,实在太对不起这出大戏了。
再说,范宗尹肯定会笑纳这份大礼,念头在心酝酿,嘴却道“觉民位居侍御史,已经成为我辈领袖人物,还要看清时政啊”
范宗尹心念一动,低声道“哦,难道传言据实”
王秀品了口水,咂咂嘴道“太宰和开府仪府邸相通,金枪班又搜出来相府金库,你说官家会怎样”
范宗尹眼前一亮,旋即疑惑地看着王秀,神色犹豫地道“府邸相通早有传闻,至于王相公的应奉司,那也是公开的秘密,不新鲜了。”
王秀给范宗尹个鄙夷眼色,真是又想吃又怕这怕那,难怪被举荐为御史台使副,但他还要用范宗尹这层身份,耐下性子道“传言,能和眼见为实相”
对啊传言是传言,要真把底下的破事翻到明面,算赵佶想要维护,也无可奈何。范宗尹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闷下一杯茶水,盯着王秀道“我立即联系几个同僚。”
“只能是你一人,要明天递奏章。”王秀斩钉截铁地道。
简直是笑话,联合别人还不知要耽搁几天,赵佶正在火头,再过几天消一点火,又要一波三折,最终明年才能让王黼功成身退,有那么便宜的事
王秀的算计,范宗尹绝对是一枚重磅炸弹,继续轰炸王黼这片烂地基,最后才是一击杀招,彻底地斩尽杀绝,同时树立自己的名声,未来多出几分让人忌惮的资本。
“此事,还需谨慎。”范宗尹心里痒痒,他看到了诱人的前景,却拿不准实际情况。
“过一日差之千里,好了,锦添花的事,恐怕早有人在酝酿,当我没有说,你也没听见。”王秀撇撇嘴,他对范宗尹看轻了几分。历史的范宗尹三十一为相,看平日也是饱读诗书,才略非常,今日实在让他失望,难怪被秦桧轻松拿下去,乱世的便宜宰相罢了。
范宗尹一个哆嗦,大好机会不可能浪费了,他急忙道“好,我回去后奏。”
王秀看了眼范宗尹,轻轻颔首,暗道这伙计不算太傻,没有辜负自己给他的机会。
却说,封元把刘七送到开封府,王革也得到李邦彦的交代,立即亲自审讯,结果让他大为惊喜,一个美好的前程展现在他眼前。他是朱勔的人不假,但同时又和李邦彦友善,甚至可以说,他想投靠李大相公。要是李大相公再进一步,那他通往两府的路,更加坦荡了
正当整理记录画押时,却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成武县押解刺客的公人连四名刺客,在京畿东明县遭遇不明人围攻,全部被杀害。
公然截杀公差,这绝对是灭绝证据的手段,王革对这些雕虫小技是心知肚明,不由地对王秀的手段心惊,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这厮心机叵测,可不好再得罪了,得好好利用这件案子,弥补和王秀的关系。
他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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