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却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控住着身体,语气机械而僵硬道:“容娴。”
“你十六年前遇到息心尊主前发生了何事?”那温柔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的卸下防备,不受控制的将所有隐秘吐出。
容娴毫不迟疑的答道:“睡醒了就见到了息心尊主。”
姒臻眉头一皱,睡醒了就见到息心尊主,这是什么回答。
他脑中忽然一闪,忙问:“你还记得睡醒之前的事情吗?”
容娴空洞的眸子萧索暗淡,语气僵硬的冰冷:“不记得。”
姒臻唇角一抖,容娴竟然没有十六年以前的记忆。
要么她的记忆与他一样,被人(息心尊主)给抹消了,要么她在这具躯体中复活使得记忆破碎,更有可能的是——她只是一个新生的意识。
姒臻想了想容娴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有很多生活阅历的人,所以前两个可能性都不高。
那么,很可能容娴是十六年前在他女儿身体内新生的一缕意识——被人用秘法在他女儿身体里唤醒的一缕残存意识。
若是这样,也就能解释通容娴的性格为何会与他们姒家人这般相像了,因为她本就是姒家的孩子。
在中千界确实有某种秘法,可以将死去的人残存的意识唤醒,但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可也并不排除有人有办法能让那缕意识像个正常人一样存活下去。
因为容娴实在不像是与息心尊主那些大魔头一伙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活了百年以上的修士。
嗯,庆祝容娴伪装的天衣无缝,总是让别人与真相擦肩而过。
嘛,姒臻的脑洞也开的有些大,而且与真相完全背道而驰,为他点蜡。
姒臻目光深切的看着面前满目茫然的姑娘,现在只需要一步,他便能够确定容娴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是的,是确定,而不是猜测和感应。
姒臻周身灵气涌动,直接逼出一滴鲜血,这滴鲜血漂浮在两人中央静止不动。
姒臻双手飞快的结印,晦涩玄奥的波动像是亘古长存的神秘力量轻轻柔柔的将两人笼罩在内。。。
容娴神识一扫,虽然不认识这法阵是做什么的,但看着那滴精血,便隐隐意识到这似乎是确定血脉牵引的术法。
长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她似乎想要拦截这股力量,却没想到身外化身的这滴精血居然造起了反,让她的拦截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柔和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半空的那滴血液,丝丝缕缕的血色从容娴体内飞出,最终与那滴精血融为一体。
欢快愉悦的情绪从法阵传出,一直传达到两人的心底深处,那种血脉亲情的联系让两人心底都微微一震。
姒臻手有些抖,眼里隐隐有水光闪过。
这真的是他女儿,血脉感应绝对没错。
可惜……
姒臻收敛了心底的悲痛,他心神一动,收回那滴精血,摄魂术解除。
容娴眨了眨眼,空洞的目光里泛起了一层氤氲的雾气,雾气背后藏着最真实的自己。
当那层雾气像是被山风吹散了以后,镜花水月般的温暖柔情溢满凤眸,她嘴角的弧度永远都定格在温暖之上。
此时那秀眉微蹙,似乎在不解自己刚才的失神,但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反而接着之前的话题道:“先生是在说笑话吧,我怎么可能与先生的故人相似呢,我的故人都死在了郁氏族地。”
“那息心尊主呢?”姒臻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脱口问道。
他心里十分气恼,息心尊主八成就是那个抹除了他的记忆抢走了他女儿身体的人。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老女人竟干些下作事,她若死了还好,若没死……
容。不会生孩子的老女人。娴听到姒臻的问话,目光警惕的盯着他,假模假样的威胁道:“先生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
第197章 梦到()
姒臻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卡得难受的厉害。
你是我女儿,一心只向着疑似凶手的人怎么能成,可这话他偏偏没法儿说。
嗯,姒臻现在已经很明显的将容娴当成了他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姒臻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度,铁青着脸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与息心尊主的关系告诉别人,也不会……”
他咬牙切齿道:“也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容娴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他没必要欺骗她。
她心底满意,嘴上却口是心非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
姒臻浑身低气压道:“难…道…你…还…想…要…我…发…誓…不…成?”
容娴立刻识时务的转移话题道:“先生若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便请离开吧,我与先生并无旧可叙。”
这翻脸不认人的姿态何等熟悉!
姒臻脸一黑,眼巴巴的瞅着刚刚确定的女儿,企图让她改变主意,他现在一点儿都舍不得女儿离开他的视线。
容娴却冷漠无情道:“先生现在不走,是想让我送送您吗?”
姒臻:“……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是我女儿来着,你相信吗?”
容娴垂眸一笑,温柔腼腆的好似水仙花开一样,语气也是轻声细语的:“信,怎么不信。”。。
姒臻顿时激动的差点手舞足蹈,但好在他理智尚在,知道容娴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若容娴真是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纯澈,那死掉的重光就该喊冤枉了。
果不其然,只听容娴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很努力想留在这里,不惜想了这么一个笑话来逗我乐。”
姒臻差点吐血,这真的不是笑话啊:“你感受下,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我很亲切,父女天性是不会因任何情况改变的。”
容娴的目光落在偷偷爬进来的小蛇身上,又看了看姒臻此时的姿态,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臻叔这般紧紧逼迫,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姒臻一头雾水,下策?什么下策?
下一刻,他便见容娴随手回去,一道光芒从眼前闪过,地上便多了一个矗立着的墓碑。
姒臻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声音颤抖道:“这是、这是什么?”
容娴走到墓碑前,轻轻抚摸着碑上的名字,眉梢眼角是浑然天成的忧郁:“很显然,这是墓碑。”
“我知道这是墓碑。”姒臻失控的吼道。
容娴对他不甚友好的态度不悦的皱了皱眉:“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多问一句。”
姒臻:“……”他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
看着容娴脸上就差写着‘你是智障’的字眼,他抹了把脸,将刚才的失态收了回去,道歉道:“抱歉。”
容娴十分贴心的原谅了他,并说道:“嗯。”
姒臻没再理她,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墓碑上。
这矮小的墓碑上刻着他女儿的名字,姒臻从未有哪一刻会像此时一样,清晰的认知到他女儿已经没了,真的没了。
他喃喃道:“我女儿叫姒凤儿,是我妻子为她取得名字,是有凤来仪的寓意。当年我带着凤儿外出办事,不小心泄露了踪迹,被政敌攻击。我女儿也是在那时、在那时没了的。”
他脸色苍白悲痛,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萧索了起来。
“我们掉进了小千界,我只来得及看凤儿最后一眼便昏了过去,再醒过来便不再记得凤儿了。”姒臻缓缓地蹲下身来,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就像是摸着女儿的脑袋一样。
他说:“我是在三年前才想起凤儿的,我差点便永远的忘记了我女儿。”
他眼里划过一道水迹,让人难受的紧。
容娴神情自若,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好似完全没有听出姒臻话里的指责意味,也完全不知道姒臻为何会忘记她女儿一样。
嘛,装模作样容娴最拿手了。
她一脸悲悯,假惺惺的悲叹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姒臻显然不知道面前的人便是那位让他咬牙切齿的息心尊主,他花费了些时间整理情绪,然后才说道:“让你见笑了。”
容娴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耿直道:“既然知道我会见笑,以后便别做出这种姿态。”
姒臻:“……”我告诉你,你这样说话迟早会被人打死的你造吗?
姒臻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容娴清楚姒臻问的是谁,她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胡扯道:“梦到的。”
姒臻:“梦到?”
容娴慢吞吞道:“若我没记错,先生的耳朵应该没问题的。”
姒臻脸色沉了沉,莫名有种威严从体内迸发。
但容娴完全不受影响。
姒臻无奈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容娴立刻道:“没了。”
多说多错,少说没错,这个道理容娴很明白。
姒臻沉思了片刻,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也许真……”
容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唇角微扬,笑容一如当年初见时温暖纯澈,但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讨喜:“既然都说了我不信,你可以不用开口。”
姒臻烦躁不已,这世上怎么就有容娴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呢。
容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金芒一闪而逝,淡淡的威压泄露出来,让姒臻条件反射般警惕了下。
“小娴,这是你的身外化身?你的本体在哪儿?这化身又是怎么回事?”姒臻此时才想到容娴身上的种种异样,连忙问道。
容娴笑吟吟的强调道:“你可以叫我藜芦。”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好心的为姒臻解惑道:“三年前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当时我身体受到重创,如今正在一处风水宝地修养。至于这具身外化身……”
她似笑非笑的说:“姒先生便不要随意打听了。”
容娴的警告姒臻放在了心上,还当真就不问了。
他伸手将墓碑收了起来,眼里的悲痛也随之收起。
看来他已经可以面对女儿死去的事实了,但对于容娴,他依旧没死心。
占用了他女儿的身体,还是当他另一个女儿吧,哪怕只是替代品,也算对他聊以慰藉了。
第198章 腹诽()
姒臻虽然没有再追根究底,但心中还是有许多疑问。
他第一次见到容娴这样的人,一眼看上去她很简单,相处以后你会发现她更简单,可偶尔在不经意间你才知道,看似越简单的人却越深沉。
他转而问起一个最让他不解的问题:“三年前是谁伤了你?传言中说是魔修杀了你,你跟魔修不是很熟吗?你与魔修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说,那只是一个圈套?”
容娴朝着他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确实是被魔修杀了,不过没死成罢了。”
姒臻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容娴,显然是在等容娴的解释。
容娴语气放轻,语调丝滑,一字一句就像踩在姒臻心尖般跳跃,蛊惑的诱导十分明显:“先生,每个势力之间都会有龌龊的。”
她多余的话一句没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为姒臻解决疑问,但听到的人却会不由自主的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去理解。
姒臻将那句话琢磨了下,便以为是魔修之间内讧,所以容娴才会被重创。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猜测与实际情况完全不搭边,更不知道,只要有容娴的存在,所谓的内讧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让容娴打发时间的乐子。
容娴扫过姒臻的神色,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柔柔道:“先生还有疑惑?”
姒臻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道:“息心尊主?”
容娴垂眸,睫毛颤了颤,掩去了眼底的流光:“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哀伤,像是一段满是血腥的历史被封禁了一般,让人遗憾惋惜间充满悲哀。
姒臻神色一喜,但意识到容娴与息心尊主关系好似很亲近,他立刻将那抹喜色掩去,故作哀叹道:“真是可惜了。”
容娴丝毫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反而笑着说:“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死亡是另一个新的开始呢,先生不用悲伤,哀思过度会伤身的。”
姒臻脸颊一抽,谁会为那个老女人哀思过度的,听到那人死了他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他脸上扬起一抹假笑,反击道:“我当然不会悲伤,毕竟人都有生老病死,那个【哗——】女人不过是重回天道的怀抱罢了,这是自然的法则。”
每句话都会黑息心尊主
所以不怪容娴不喜欢搭理他,实在是他太作,总在心里黑容娴。
容娴懒得理会姒臻嘴里自动消音的那个字眼儿是什么,她朝着姒臻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假模假样道:“先生一向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
对于容娴的胡说八道,姒臻眼皮子跳了跳,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深刻的意识到,跟容娴斗嘴是怎么都赢不了的。
容娴就这么将天给聊死了,这是可喜可贺。
到最后,姒臻只能扔下一句‘我去带你堂姑过来’便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容娴神色漠然的看着姒臻远去,朝着牛砚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自说自话,又自作多情呢。”
牛砚不太明白,他疑惑的问:“堂主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与他共处呢?”
容娴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因为我不得不忍受他,不过不会太久的。”
孙天佑紧张的问:“是那人威胁了您吗?”
容娴摇摇头,意外的坦诚道:“是因为我欠了那人一个因果。”
她轻轻摩擦着下巴,露出一个稍显苦恼的神色,慢吞吞道:“看来我需要‘找机会’还掉这个因果了。”
孙天佑和牛砚二人没有再出声了,他们即便听不大明白,也能从容娴的语气中领悟到这所谓的‘找机会’定然不是好词了。
容娴拂袖将地上的小蛇抓在了手里,朝着孙天佑道:“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她一点儿都不想见到那个所谓的堂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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