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臻嘴角一抽,这可真是好大的觉悟啊。
他刚想说什么,容娴却打断了他。
容娴目光温和而悲悯,语气坚定,然后一本正经道:“我是一个大夫,以行医救世为准则。我虽救了无数的人,也见惯了生死离别,但我依旧不能容忍有人死在我手上。”
容娴没有说谎,她现在确实是一个大夫,救了无数的人命。而这辈子,她的手上没有沾上一条人命。
她的手干干净净,未来她也不准备染上血腥。
并非心善,而是有些事情并并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业力的纠缠她受了十三年,已经够了。
业力吸引天道,被天道无时无刻不想着弄死实在是太操蛋了,那种连走路摔一跤都能撞到刀剑上,想躲过去都能因为忽然岔气再次摔倒磕在石头头破血流实在太悲哀。
即便她以前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狴犴魔狱,但她依旧感谢有狴犴魔狱的时光,她镇守了千年狴犴魔狱,狴犴魔狱镇守了她千年无尽业力。
为了能过安稳日子,也为了能超脱长生,更为了在紧要关头不会被天道扯后腿,她这辈子早已下定决定不再沾染业力。
但蹦跶到她面前作死还想要她慈悲心肠放过的人,容娴只能一脸高深莫测,感慨万分:惯得你!
依附她的人很多,她给那些人想要的,那些人帮她做她不想做的不能做的,各取所需最是让人愉快。
“杀一个人太容易了,可要救活一个人却难上加难。一条生命的流逝简单的让你察觉不到半分不适,可当你看到瓜熟蒂落的婴儿挣扎着一点点长大,你才会发现生命的成长又是多么不易和珍贵。”容娴心静如水,神情却是温柔的,温柔的让人想落泪,她的声音缥缈而神圣,却带着丝丝缕缕对人心人性的悲哀。
但这也不能改变她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事实!
她凤眸微敛,掩去了眼底最真实的冷漠,雾蒙蒙一层轻轻柔柔、似真似假的暖意让被她看到的人软了心肠:“所以臻叔,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在面前,我——”
容娴琢磨了下,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言不由衷道:“——于心不忍啊。”
听到这些话,姒臻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忽然有种将这世间所有黑暗全都驱除,唯剩下光明与美好赠给容娴的想法。
无论是谁,也无论好坏,心中总有一块净土,而容娴便是唯一能够唤醒那块净土里沉睡的纯净灵魂的人,她太过美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吸引着这个世界。
没有人能拒绝她,没有人舍得伤害她。
“罢了,你想放了他们便放了吧,总归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姒臻无奈的妥协道。
容娴嘴角的弧度上扬,眼里的愉悦如何都掩饰不了。
她看向僵直的修士,郑重其事道:“你们可以离开了,以后一定要改邪归正,好好做人。”
随着她的声音传出,这群修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
他们谨慎的对视了一眼,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畏惧,这等神秘莫测的手段,即便没有修为也值得他们尊敬,更何况这人拥有让人尊敬的品德。
不过片刻,这些修士似乎达成了共识,同时向容娴躬身一礼表示感谢后,便飞快的消失在两人面前。
无人发现,当这群人离开时,有同样数量的黑雾依附着他们一起离开。
容娴扫了眼那些黑雾,嘴角扬起一个隐秘而恶劣的笑意。
眨眼间,这里便只剩下姒臻和容娴两人。
姒臻弯腰将容娴放在地上的灯笼拿了起来,温声道:“天色已晚,快去休息吧。”
容娴目光落在灯笼上,轻声应道:“好。”
看着姒臻离去,容娴眸光闪了闪,灯笼内的药粉已经烧完,姒臻拿走应该也不会出事。
容娴转身走回房间,房间的烛火不太亮,虽然昏暗却能看清里面的装饰。
容娴有些不太适应,她拂袖挥去,烛火泯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随即她长袖下的手伸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将整个屋子笼罩。
她随手将夜明珠放在灯台上,坐在桌前,面前的水壶还散发着热气。
容娴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白水,垂眸若有所思。
姒臻似乎在慢慢恢复她曾经抹去的记忆,他在不自觉的靠近自己。
已经过了十三年了,这人竟然因为心中缥缈的直觉一直留在这里,终究是跟自己碰到了。
若当时他离开这里,这份缘便会永远错过,偏偏他没有离开。
容娴叹了口气,天意如此,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099章 联系(为水深陌打赏加更)()
容娴伸手拨动了下悬浮在眼前的花儿,唇角勾起,现在要紧的是沈久留了。
她早就料到沈久留不会乖乖被三长老领回圣山,特别是灭族仇人刚刚出现而她又离开了,沈久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着她不管。
而今,一路追过来的沈久留该是知道了剑帝精血的消息了吧。
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郁氏一族世代守护剑帝精血,他也因为剑帝精血承受了十三年的噬心之痛。如今剑帝精血突然出现,且还是在他在意的人身上,沈久留到底是何想法她实在很想知道。
似乎想要事情变得更有趣些,容娴双手飞快的结印,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她结印的方式与教给沈久留的手法完全相反。
待她放下手时,面前的花儿迅速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然后化为雾气消失不见。
黑色的绸布凭空飞来将夜明珠盖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许久后,黑暗中传来一道喟叹:“沈久留,再等等,别那么急的找到我。”
沈久留急吗?他快急死了。
沈久留离开紫薇城后,一路随着花儿紧追着容娴不放,但人还没追到,剑帝精血出世的消息却沸沸扬扬,一路上他看到太多寻找剑帝精血的修士了。
剑帝精血是不是真的在容娴身上沈久留并不关心,对他来说,除了手上的剑外,他不相信任何外物。
但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容娴的处境,不提她是否真中了遮阳之毒,便是那噬心之痛的诅咒也不是容娴可以应付的。
但眼看便要找到人了,指路花就在沈久留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沈久留:“……”
沈久留懵了半晌后,双手再次结印,但熟悉的花儿没有再出现,沈久留:“!!”
难道小娴出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眼里略过一丝急躁,偏偏面前有三个分岔路口,该去哪儿找人他完全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沈久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暂时找不到小娴的位置,他只能前往郁族之地等候了。
郁族啊。
沈久留化为一道剑影朝着师尊交代给他的地方飞去,半点也不敢耽搁。
他刚刚离开,三道人影慢慢浮现了出来。
“他与容娴的联系似乎已经消失了。”冷凝月深深的看了眼沈久留离开的方向,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阿柒胸有成竹道:“他也是郁氏族人,即使暂时与容娴失去了联系,也一定会相遇的。”
左护法一言不发,像一个合格的侍卫,寡言少语,又可靠忠诚。
冷凝月从不怀疑阿柒的每一句话,她淡淡道:“那就继续跟着他吧。”
话音落下,三道身影化为一团暗影朝着沈久留追去。
天蒙蒙亮,拂晓的风吹得人有一丝寒意,容娴打开门走了出来,太阳即将初升,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轻步走出小院,容娴拦住边打哈欠边提着茶壶的小二,柔声唤道:“小二哥。”
小二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发现是容娴后,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原来是姑娘啊,姑娘起得真早,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小的,小的马上给您办得妥妥的。”
容娴摇摇头,虽然很着急,但她的语气和姿态完全看不出半分急切,依旧矜持有礼:“多谢,不过我并无需要的,拦住你也是有事相求。”
小二挠了挠脸颊,憨笑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哪用得到‘求’字。”
容娴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有急事要离开,这会儿可能来不及跟臻叔告辞,麻烦小二哥帮我跟臻叔说一声,等我忙完以后,定会回来向他当面致歉的。”
小二嘴角抽了抽,他又打量了下容娴的姿态,发现这人目光含笑,语气不疾不徐,姿态风雅温柔,完全看不出有半分着急的意思。
但人家既然这样说了,他就当成真的吧,想到这里,小二笑呵呵的一口应了。
容娴这才松了口气,谢过小二后,快步朝着客栈外走去。
隔壁院子内,双手负后的姒臻叹了口气,还是拦不住啊。
罢了,那孩子看着也是个倔强的。
姒臻拍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名修士,看模样竟是昨夜闯进来的那群不速之客中的二人。
一人黑袍锦衣,一人粗布麻衣,正是那玉霄门的法修和那粗布麻衣打扮的修士。
姒臻看着二人,面无表情的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留在小娴身边,便保护好她。一旦她有危险,我希望你们能传信于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陆远沉默不语,一旁粗布麻衣的青年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他虽然长相不如沈久留有仙气,也不如云游风有侠气,没有姒臻的温和,不像叶清风那般儒雅,但偏偏属于那种一见难忘的。
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身上的贵气,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三分多情,嘴角自然上挑,即便不笑也让人觉得有几分笑意,他眉宇正气,说话偏生多了几分纨绔作态。
“哎呀,这可说不好啊,毕竟老板才认识容大夫时间不长,若心存歹意,我们给你报信不是陷人容大夫于危难之中吗?”令君从懒洋洋的说道。
虽然他的话并不好听,但也有道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吗。
姒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按你这么说,我现在便可以将你拦在这里,毕竟你昨日来可不是要保护小娴的。”
令君从立刻识时务道:“先生交代的事情我都记下了,若容大夫有危险,我和这木头又无能为力,定然会第一时间给您传信的。”
姒臻: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了。
陆远:呵呵。
此时,刚刚走出客栈的容娴脚步顿住,抬头看着天边一抹光晕。
她暗暗叹息,还是晚了一步。
她走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快速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靠在墙边,她脸色苍白的厉害,隐隐有种透明之感。
容娴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丹药,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灼热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容娴神色复杂的看着这枚药丸,离开紫薇城前她炼制了五枚灼华丹,没想到用这第一枚药的时间竟然是见了那个男人一面之后。
第100章 是光(求月票)()
容娴捏着丹药想要服下,脑中却蓦然出现清华真人那张严肃却不失疼爱的脸,动作顿了顿。
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有些不妙啊。
但看着脚边缓缓被阳光覆盖的阴影,容娴也顾不得许多了,遮阳虽然帮她解脱了束缚,但这药性实在是讨厌的紧,也不知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药。
容娴抿了抿唇,直接将灼华丹塞进了嘴里,暗自决定让属下去查查这药的出处。
强横的药力带着至阳之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融于血脉中阴寒的遮阳之毒似乎感受到威胁,奋起反抗。
两股力量在体内打架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偏生容娴只能强忍着等候它们分出胜负。
‘轰’一声大响在意识中响起,容娴被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不已,明亮的凤眸也暗淡了下去。
“咳咳。”容娴咳嗽两声,手有些不稳的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血液,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扔下,盖住了血迹。
容娴扶着围墙踉跄的站起身,虽然感觉到浑身剧痛,像是被烈火烤炙一般,但她的神色漏出没有半点痛苦,眼底反而带着些微满意。
“灼华丹的药效倒是不错,可惜了。”能压制住遮阳的时间也只有五天,不过,五天也足够她走到石桥涧了。
容娴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刚抬手准备清理地上的血迹,动作却停滞了下来。
她若有似无的扫了眼隐秘的一角,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这才理了理衣服若无其事的朝着镇外走去。
嘛,竟然有两只小老鼠跟踪,不知是被人派来的还是自主行动?
咦?
容娴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不仅仅是两位呢。
“曲浪。”容娴轻声唤道。
角落里,一团黑雾蓦然化为人影,曲浪试探的问:“大人,要属下杀了他们吗?”
容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垂眸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曲浪:“……是。”
然后,他便听见尊主大人语气平静无波道:“昨夜的不速之客,除了这二人外,其他依旧不死心跟在我身后都处理掉。”
‘这二人’的描述虽然含糊,但曲浪好歹听明白了,曲浪:“……是。”
说好的不打打杀杀呢?你这一句‘处理掉’,死的人可有好几位啊。
容娴极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前后矛盾,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悦的自圆其说道:“那些人身上的恶意太明显,留着也是麻烦。”
曲浪:您开心就好。
容娴摆摆手,曲浪会意消失。
不过片刻的功夫,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又迅速消失,让人不注意的话完全发现不了。
许久后,巷子里。
一道懒洋洋的欠揍声响起:“她似乎受伤了,我们只是迟来了半步她就吐血了,若是再晚点儿,她不就没命了吗?”
陆远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即使你不来,容大夫也不会有事。”
令君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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