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害人,自己也是受害者,被波莲宗或蛊惑内心、或用药物利诱控制,都只不过是波莲宗发展势力的工具。”
娄之英道:“当年我们被文抒杨擒住,说是要拿我们这些孩童当做法器祭祀,不知现下菠莲宗还做这等残忍无道的勾当么?”
邵旭摇头道:“当年菠莲宗不成气候,只好故弄玄虚引这些教友好奇,同时予以震慑。现如今菠莲宗教徒愈来愈多,它想要收买人心,已经不用这些易引民愤的恐怖手段了。不过他们蛊惑百姓心智,煽动人心,这番作恶,直比杀几个还要恶劣的多。”
娄之英道:“菠莲宗尽招募些寻常百姓男女,似乎志不在与各武林门派争锋,也不见它与佛、道各家各支争鸣,被朝廷下了禁令,却也不肯悔改,依旧我行我素,究竟这教派意欲何为?”
邵旭和戎飞对望了一眼,叹道:“便是这一问,我和师兄推猜了好久,却怎么也想不通透。潜伏在菠莲宗的兄弟只说尊者堂主命他们多多发展教徒,说要普度众生,这显然是冠冕堂皇的谎话。菠莲宗教徒众多,他们又要时刻为教友排忧解难,不说别的,但就花销一道,每年不知要费多少金银。他们一不为财,二不为名,只热衷于发展教徒,思来想去,也不知究竟所为者何。”
虞可娉道:“菠莲宗的宗主深谋远虑,经营了数十年,自己却连面也未曾露过,足见其小心谨慎至极。他所谋者必定极大,不过眼下既然毫无头绪,咱们乱猜也是无用。将来和菠莲宗打交道的日子有的是,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探究他们的图谋。”
邵旭道:“兄弟,我知你要报父母之仇,适才我已安排各处的弟兄打探卢轩下落,他南下来宋,必会和菠莲宗首脑相会,刚刚所述的各尊者衣着形貌,你可都记着了,下回遇见,务须多加小心。”娄之英连连称是。
席间四人又讲起朱七绝一事,邵旭哀叹道:“当年黄逐流灭我潜山派,追本溯源,也是着落在朱七绝身上,这人生前为祸我大宋,死后数十年居然还能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足见其恶。眼下到处疯传此人留有宝藏,又有人说他的弟子传人要报复武林,甚至说有些野心家意欲借机颠覆朝野,引发两国交战,这朱七绝也真可谓流毒无穷了。”其余三人听着都摇了摇头。
吃罢晚饭,邵旭安排好客房给娄虞二人歇息。自此两人在天柱山住下,虞可娉安心养伤,不日便近痊愈,娄之英则时常与邵旭、戎飞切磋武功,他这十来年寒暑不断的勤奋练武,不似李潜、洪扇或修丹练道或钻研医术,武功早已超越了二位师兄,不在当年的厉知秋之下。他和戎飞较量,也只在伯仲之间,对阵邵旭却往往处于下风,原来邵旭身兼潜山、东钱两派所长,又是打小勤学苦练,比寻常弟子刻苦百倍,是以如今小有所成,已是青年一辈的翘楚。
娄之英见邵旭如今武艺高强,见识不凡,想起那日冷怀古将天池派剑术秘传的十六字真诀告知于己,自己几次参详,始终不得要领,于是便向邵旭求教。邵旭道:“天池剑法天下闻名,他六十四式剑招我虽不会使,但也见过几次,这些真诀对应剑招,正是天池剑法的精髓所在。”当下将剑招对照真诀,根据自己所知所想推讲了一遍。两人连谈论带比划地说了一个下午,才勉强解了一小半,剩下的限于当下修为,却怎么也推解不出了。
娄之英道:“这些真诀若都能解出,天池剑法便不值钱了,任谁只要对着真诀想出破解之法,便不用害怕这天池派镇派绝技,看来冷怀古果真不怀好意,这许多年过去,仍对自己被革离出派耿耿于怀。”
邵旭道:“咱们研习这门功夫,又非要与天池派为敌,只不过学武之人本性发作,见到绝技武功,不免好奇罢了。”自此二人时常参详各门各派武功,不在话下。
这一日午间用过膳后,娄虞和邵旭师兄弟四人在厅中闲谈,门房跑过来道:“掌门少爷,那位翁爷又送礼来了,指明了非要见您一次。”
邵旭眉头一皱,道:“不是已经吩咐过了吗?这人再来,就说我不在家。”
门房哭丧着脸道:“小的还未等说,翁爷已经讲明打听到掌门刚从庐州回来,因此才特地跑来的。小的又说掌门公务繁忙不便相见。可这位翁爷执意要等,已在门前侯了半个多时辰了,小的无法儿,只得进来通报。”
娄之英道:“大哥,这人什么来头,大哥为何要避而不见?”
邵旭道:“此事说来话长。兄弟可还记得陆广么?”
娄之英道:“怎会不记得?当年大师兄带着我俩赶往明州,途中被这陆广带着一伙山匪劫道,指明要看邵伯伯的遗物,当时大师兄身有重伤,我俩也只是小小孩童,后来若不是得你表姐端木姊姊相救,将陆广赶跑,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邵旭道:“是啊,陆广本是舒州怀宁县的米铺老板,也是当年我家的米供。后来我才得知,这人来到舒州开设米店是假,实则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邵家,意在探寻和朱七绝相关的物事。他被表姐赶走以后,不敢回到怀宁县,这些年来也不知躲到了何处。我长大后回到天柱山,第一件事便是寻访他的下落,原来当年他临走时,将米店托付给了他的账房,叫做翁仁,这人也是他的同乡密友。我找不到陆广,便想他的友人或许会知悉他的下落,再不济也能套问出陆广所知的一些秘密。哪知一见之下,却大失所望。
原来这个翁仁,不知何故心智有些不常,虽然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大部分记忆都已丧失,只记得与陆广在怀宁的事,过往的事迹却模糊不清,不仅如此,这人还常口出妄语,把些稀奇古怪的奇闻怪谈当做真实见闻,不断说给人听。
我初时不知他脑子有病,以为他与陆广一党,必也是个歹人,是以出手重了一些,将他打伤。后来得知此人有疾,又见他和善老实,并不像奸恶之人,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便帮衬他些,助他开了一家豆腐店。这人虽然失忆,且爱胡言乱语,但神智不失,经营生意也不含糊,几年下来,把这家店开的有模有样,很是红火。他对我心存感激,每逢节年,便备了厚礼来敝府道谢,每次都要将他那些古怪故事讲述几个来回,一开始我府上上下还觉得有趣,可一来二去,每每如此,不由得烦闷起来。何况他后来几乎月月都来,我又要练功又要处理派务,哪里得闲听他罗唣,是以便托辞不见。没成想这老儿学精啦,居然打听到我的行踪,堵在我的府门了。”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九十七章 翁仁()
虞可娉道:“这人可是真的脑子有病,记忆丧失了?可别是为了掩护陆广,故意装疯卖傻。”
邵旭道:“我请名医看过,亦也探寻走访邻里多次,这人早在来怀宁投靠陆广之前,便已失了记忆,数十年来都是如此,要人一时演戏尚且能够,半生都是这样,只怕难以有假罢。”
娄之英道:“他即失忆,居然还能做账房先生?”
邵旭道:“他只是将来到怀宁前的记忆丧失,把些古怪的奇闻当做了自己的记忆,此外和常人无异,只怕还要更精细些,做账房先生绰绰有余了。”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陆广若在他来到怀宁后述说什么秘密,他该记得才对。如若没说,就算他找回记忆,那也没用。”
戎飞此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开口道:“也不尽然,我们查探到他少年在开封时,与陆广乃是密交。陆广觊觎朱七绝宝藏线索,也非一朝一夕了,当年便是先到江州追踪黄琛,其后才顺藤摸瓜来到怀宁。米店伙计都说,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陆广为人精细,平日做事都会备有后手,以防不测。朱七绝宝藏线索这件大秘密,他若和人诉说,极有可能早早告知这位密友。”
娄之英道:“如此说来,若能唤醒此人记忆,岂不是有望获取朱七绝宝藏线索?”
邵旭苦笑道:“这人已经失忆二十多年,各处名医也都束手无策,没有头绪。想要助他恢复记忆,谈何容易?”
戎飞道:“此人乃是失忆,并非脑有疾病,我看医术再高也是无用。但若有迹可循,找出令其失忆的源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邵旭道:“师兄所言极是,但是这些年来我们穷尽心智,也毫无办法,只怕世上已无人能够唤起他的记忆了。”
戎飞笑道:“那也未必,你忘了咱们眼前便有一人,心思缜密、智力超群,推演丝丝入扣,断案如有神助么?”
邵旭眼前一亮,道:“照啊,师兄所言极是!有虞姑娘在此,何不一试?”吩咐门房让翁仁进来一叙。
虞可娉道:“两位兄长可要折煞我了,想小女有何德何能,能唤醒他人记忆?”
邵旭道:“你莫要推辞,权且一试,成不成再说。”
少顷,一名老者跟着门房,匆匆小步地来到会客厅,见了邵旭和戎飞,长揖而拜。娄之英细细打量,见这人六十来岁年纪,一副长须飘洒前胸,两眼弯弯,生的慈眉善目,丝毫看不出此人脑中生病。
来者正是翁仁,他参拜完毕,开口说道:“邵掌门、戎当家,老汉来过贵府几次啦,每次您二位都不在家,这回可算赶上能见一面。”说着将手中所提礼物奉给门房,门房领了自下去了。
邵旭笑道:“老翁,你也太过客气了些。我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一位是我的把弟,叫做娄之英,这姑娘也可算我结拜的妹子,叫虞可娉。你们三位亲近亲近。”
翁仁又是长揖倒地,道:“邵掌门的兄弟,那也是老汉的恩人,老汉在这礼过。”娄虞连忙回礼。
邵旭道:“老翁,四十岁以前的事,你不是记不起了么?我跟你说,这位虞姑娘有过人之才,擅于推敲寻根,你把你的故事再说一说,或许虞姑娘能探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替你引出回忆,岂不是妙事一件?”
翁仁喜道:“此话当真,若真能唤起老汉年轻时的记忆,那便是恩上加恩了!”
娄之英初时见他仪表如常,也没觉有异,这时听他几番对话,见他双眼时而放光,时而失色,灰蒙蒙的如罩霜雾,便知此人的确心智有失,看他一把年纪,居然把四十岁前的记忆全都丧失,着实有些可怜,便道:“老人家,只要你事无不言,把脑中所想所记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听,虞姑娘必会全力以赴推敲。但她也不是神仙,若真推演不出,也请你不要失望。”
翁仁笑道:“不会,不会。老汉失忆几十年啦,也不是此前是善是恶,做没做过什么歹事,就算想不起过往,仍做我的豆腐郎,也未尝是什么坏事。”
虞可娉听他思维清晰、谈吐得体,丝毫不像脑中有什么病症,便道:“老伯,请你慢慢来说,小女若有疑窦,自会发问,到时可要请你如实回答。”
翁仁道:“这是自然,不过老汉的故事,给十个人讲,倒有十一个不愿相信,唉,这些事的确太过离奇,可是它却清清楚楚印在我的脑中,我也分辨不出真假,索性再给姑娘说说,让姑娘帮老汉瞧瞧。
老汉是开封人,一来我心中有个隐约的计较,依稀记得自己的家乡是在开封,二来当年陆大哥常和我说,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是开封人,我自然也是了。我大约是在……呃……绍兴二十六年来的怀宁,后来一直在陆大哥手下做个账房,十几年前,陆大哥外出办事,没成想一去不回,从此杳无音讯。我把米店苦苦撑了几年,实在经营不下去了,又等不到陆大哥,只得关闭了它,到别家帮闲度日。后来邵掌门回到舒州,出于误会弄伤了我,其实老汉没什么大碍,但邵掌门却十分过意不去,出人出力帮我,我又得吕老板相助,便开起了这家豆腐店,也是老汉财运亨通,这几年豆腐点越开越好,赚了一点小钱,老汉无儿无女,饮水思源,现下日子殷实,都是出于邵掌门的恩惠,是以年节总是备齐礼物拜访。只是邵掌门和戎当家贵人事忙,时时不在府上,老汉无法当面谢恩,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虞可娉道:“老人家,你是如何来到怀宁县的?来此之前却在何处?”
翁仁挠了挠头道:“就是这个,老汉想破头皮也想不出。陆大哥说他早年就离了开封,那么我是从开封来的么?我却不记得。陆大哥说,那一日他在庐州办事,在一间茶社撞见了我,说我昏昏沉沉地在茶社打杂,于是便接我来到怀宁。不过这些我却不记得,都是陆大哥后来告诉我的。我在怀宁安顿下来后,神智慢慢恢复,这才开始有了记忆。眼下只记得我在陆大哥手底下做账房的事,这以前的事,可都想不起来啦。”
虞可娉察言观色,见他神情坦然,不似作伪,便即问道:“这么说来,老伯来到怀宁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翁仁道:“也非全不记得,依稀有些在脑子里,不过我说将出来,二位可不要笑老汉。
老汉在夜中常常做梦,但里头的景象,却非都是梦境,当是老汉生活的所在。那自然不在怀宁,也不是在庐州,直可以说不在人间。我住的地方,好似一座空中之城,在城中遥遥看去,白云朵朵似在脚下,且城池随风而走,在空中飘飘荡荡,今日城下是绿野芳洲,明日城下便是黄沙一片。寒时极寒,便是身穿厚袄也不敢出门,热时则酷热难当,好似日头就在头顶一般。
这座空中之城,无砖无瓦,处处都是圆形巨塔,城中一尘不染,真的和仙境一样。最奇的是城中的神仙,这些仙子便和人间一样,也分男女,但样貌却和人间大大不同,男仙都生的长鼻阔口,女仙更怪,个个都是无面之仙,瞧来即奇又怖,这些仙子法力高强,都拥有不死之身,他们有一项绝技,那便是头颅再生之术,脑袋掉了,便用木棍插着头颈,再笔直插入脖腔之内,活转几下,便可以死而复生。这项绝技城中几乎人人都会,真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他这番话也不知说过多少次,虽然记忆模糊混乱,但因说的多了,竟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