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旭道:“哼!这伙邪魔外道聚会,不是在野外山庙,就是在荒草密林,一则躲人耳目,二来弄得神神秘秘,也好让教徒心生恐惧。庐州城近日来又有许多青年男女深受荼毒,听说这次便是一个尊者要给新老教徒说法,倒不知是哪一个。”
三人来到林中,想是时辰未到,此时林中毫无动静。娄之英提议三人躲在树梢之上,邵旭摇头道:“如今菠莲宗行事极为谨慎,到了此处必定严加查看,躲在树上一眼便会看穿。”
娄之英道:“那怎么办?”
虞可娉道:“若能在附近寻到什么宽大的物事,例如这里的巨石、抑或那边的参天大树,将其内在中空,咱们躲在里头窥探,那就极难察觉。只是掏空大树工程极大,在岩石上做手脚更是万无可能,只得另想他法了。”
邵旭挑起大指赞道:“虞姑娘果然才思敏捷,瞬间便想到了最优之策,我和几位兄弟足足想了一个多时辰,才想出这个办法。我们查了这片密林,只这一处最适合集会,因此白天已经请了木工,将那棵大树的树干掏空,咱们躲到那里,菠莲宗再是狡猾,又怎能找到这鬼斧神工的藏身之处?”
娄虞随他来到一棵三四人合围的大树跟前,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邵旭足尖一点,跃上树梢,忽地隐没不见。虞可娉拍手笑道:“妙极!妙极!”原来这树被巧匠在顶端掏空,难得的是大树腹中中空,却仍立而不倒,从外表去看更是毫无破绽。只听邵旭在里头叫道:“你们也都进来啊。”声音翁里翁气,听来十分好笑。
娄虞也都爬进树内,邵旭见二人进来,拾起做好的枯枝盖遮在洞口,这样就算有人跳到树上去搜,也不易察觉。娄之英见树皮被凿了八九个小眼,将眼凑过,刚好能将四面八方尽收眼底,窥探起来十分方便,不由得叹道:“邵大哥,为了对付菠莲宗,你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邵旭正色道:“菠莲宗为害人间,尤其荼毒不谙世事的青年男女、滥杀无辜,简直罪无可恕!菠莲宗与我不仅是私仇,更是公愤,我也不过是为两淮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娄之英点头称赞,也道:“菠莲宗眼下四处发展,已不限于江南两淮之地了,邵大哥此举,是真正的为全天下百姓除害!”
三人又商谈了一会,忽听远处传来声响,忙都闭口不言,从洞孔中凑眼去瞧。只见从西边淅淅沥沥地来了十来个男女,这些人都是二十岁上下模样,其中一人似乎是个头目,只听他吩咐道:“小秋、阿布,你们两个四周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异状。”
两人便在这空地周围转了一圈,查看的十分仔细,其中一人走到娄之英他们所藏的树前,丝毫没觉有异,回去向那人禀报道:“薛堂主,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甚么人迹。”
薛堂主点了点头,道:“待会七尊者前来给大伙说法。今日聚会的人中,有不少新晋入会的宗徒,七尊者曾受王佛点化,身具无边法力,容貌也和常人有异,未曾见过的兄弟姐妹,还请不要大惊小怪,耽误了说法的时辰。”这些男女全都称是答应,纷纷就地而坐,在此静静等候。
树内三人等了一会,还是毫无动静,娄之英暗道:“原来今日要来的是七尊者,不知他相貌如何奇特,怎地让这些教徒先来了,他却迟迟还不现身?”正思索间,却见这群人上方的树顶升起一团浓雾,那雾越散越大,这些男女都抬头观看,只见雾中缓缓现出一个人影,这人影愈来愈近,原来竟是一人盘腿打坐从天而降,慢慢落在地上。众教徒在他落地刹那,都鼓掌欢呼起来。
娄之英低声道:“难道这人真是神仙不成?”
虞可娉也轻声道:“他必是用了什么机关,在此故弄玄虚,引这些善男信女上当。”
邵旭道:“你们瞧此人相貌!”
娄虞仔细去看,那人已从地上站起,这时却才看清,原来此人身穿一件绿袍,腰上围着一条紫色的丝带,往脸上看去更是惊人,只见他一掌紫微微的面皮,眉毛头发一根也无,便连头顶脑门也是紫色,唇中生了两颗自下而上的獠牙,瞧来叫人毛骨悚然。
虞可娉道:“娄大哥,你还记得月前在破庙时,那个什么‘百胜刀王’莫有雪讲的故事么?”
娄之英道:“嗯,那人曾说他几年前在临安碰到菠莲宗做法,当时遇到一人紫色面皮生有獠牙,还用冰针将他射伤,幸被白石菩萨所救。他不知这紫脸人是谁,还道是什么厉鬼,原来却是菠莲宗的七尊者。”再放眼去看那些男女的脸色,见有些人神色如常,有几个却眼露恐怖畏惧之意,只是强自镇定,不让自己异于同伴。
七尊者将众人一一扫过,道:“今日与会的兄弟姐妹,尚有几位新人,咱们先列方队,讲宣王佛偈言。然后几位新人正式进入试守,再给大伙彼此引见介绍!”
那薛堂主率先站起,道:“是。”指挥众人,急急地站成了一个小方队。
七尊者见众人列齐,开口唱诵道:“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若能钻木取火,淤泥定出红莲。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良言。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一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
他说到最后一句,众新老教徒便跟着一齐欢呼道:“听说一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听说一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
邵旭见这些人喊话之时,眼神空洞,语气虔诚,便似**纵的木偶一样,心中十分痛惜,低声道:“兄弟,你二人在此等候。擒贼擒王,我去料理这个七尊者,让他在这些人面前出丑,认清此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徒!否则一会官兵到了,大伙吓得一哄而散,要抓捕教化就十分不易,他们下次还得再行聚会。”
娄之英道:“邵大哥,你现在出去,万一这些人不分黑白齐上,却也不好对付。不如我和你同去,给你在旁掠阵,你也可专心对付这个七尊者。”
邵旭与娄之英自幼结识,两人自在明州分开后各自学艺,虽然感情要好,却也都想瞧瞧对方现下本事如何,于是点头道:“好,为兄去会斗这人,力争三十招内将其拿下,若我不成,兄弟换着上去试试。”
娄之英知道他的心意,道:“我若三十招也不能取胜,邵大哥也不用等了,咱二人合力将他制服。”
邵旭道:“就这么办!”和娄之英双双跳出树洞。
众人见有人似乎是从树内蹦出,都是吓了一跳,七尊者瞪了薛堂主一眼,喝问道:“甚么人!胆敢私闯本宗的集会?”
娄之英笑道:“我们是王佛派来的使者,王佛要你立刻散了众位兄弟姐妹,否则的话,王佛便要漂白你的面皮,掰断你的獠牙,让你变成一个白净圆滚的和尚!”众教徒听了这话都觉滑稽可笑,两个新入教的青年实在憋不住,竟笑出声来。
邵旭道:“广剑凉!你莫要在这故弄玄虚,既然你有无边法力,便请过来跟我放对,也好让我领教领教你的神技!”
七尊者广剑凉心中一惊,平素见到生人他一喝问,那些人往往被他容貌所吓,露出恐惧害怕的神色。但今日这两人不怕也就罢了,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号,那真是非同小可,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念及此处,衣袖微摆,一道白光向邵旭激射而去。
娄之英刚想提醒邵旭此人会射冰针,却见邵旭早有准备,早在见他举止有异时,便即腰腹蓄力,等到冰针射来,一个铁板桥将其躲过,就势翻身而起,一掌拍向广剑凉,口中叫道:“第一招!”这句却是讲给娄之英听。
第九十四章 摄心()
娄之英手里攥着一枚“药球”,见薛堂主站起身来,似乎准备招呼大家齐上,不等他开口,便将药球射出,正中薛堂主张开的大嘴,这一下力道十足,将他上下四颗门牙全部打掉,鲜血直流。薛堂主捂着下巴,疼的说不出话来,娄之英道:“大伙不要上前,且看你们的尊者大展拳脚,抗击强敌。”众教徒被他暗器威力所慑,此刻又是群龙无首,只能乖乖坐在那里,看自家尊者和邵旭拼斗。
广剑凉相貌丑恶,却也有真才实学,他偷袭未果,见邵旭一掌击来,毫不慌乱,提起右手回击,邵旭道:“来得好!”二人双手相碰,对了一掌,广剑凉退后了两步,邵旭却纹丝没动。这一掌高下立判,广剑凉知道遇上了劲敌,抽出腰间月牙短刀,舞动上前再战。
朦胧月光下,一个紫头紫面的绿衣人口长獠牙,舞着一柄弯形兵刃来回穿梭,瞧着令人诡异恐怖至极。邵旭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心里有些发毛,他身背佩剑,但心中存了和娄之英比试高低的计较,是以故意不用,挥动双手,使出家传绝学的衔珠掌,与广剑凉斗在一处。
十来招过,邵旭渐渐占了上风。娄之英在旁掠阵而观,见邵旭一双肉掌舞动的严丝合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显是下过苦功,而广剑凉虽有兵刃在身,却每每被他逼的闪转腾挪,更说明邵旭不但招式精熟,内力上也颇有一番造诣,看来他坐这掌门之位,并非仅靠邵氏血脉,自己确有真才实学。
邵旭心里默数,将到二十招时,右掌猛地发力,连挥数下,广剑凉被他掌力所迫,连连后退,同时举起手中弯刀,向邵旭劈来。邵旭侧身一避,举起左手佯装斩他手腕,广剑凉舞刀急挥,被邵旭飞起一脚踢中,宝刀拿捏不住,搜的一声飞出丈余,插在大树之上。
邵旭叫道:“装神弄鬼的恶贼,趴下吧!”一把摁在广剑凉的肩头,拿住他的“云门穴”,让他四肢酸软,不能活动,本拟这一下必能将其擒获,哪知广剑凉虽然手足闭塞,头颈却活动自如,将脑袋一转一扬,翻露在外的獠牙恰好戳中邵旭右腕。邵旭这些年为让潜山派发扬壮大,历经江湖磨难,会过不少武林好手,但却从没见人使过这等怪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尖牙戳中,登时血流如注,不得不将手撒开。
娄之英赶忙上前查看,见只是皮外之伤,并不碍事,便道:“邵大哥,你且歇歇,让小弟会一会他。”不等一众菠莲宗教徒缓过神来,跳过去和广剑凉拼斗。
广剑凉侥幸逃过一劫,见对方易人再上,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厮斗。娄之英和他交手数合便知,他虽只位居七尊者,武功却比丁残云要高,于是凝聚精神,全力与广剑凉相斗。
此时广剑凉手中已无兵刃,适才又和邵旭剧斗,气力早已不足,这时被娄之英猛攻之下,再也支撑不住,斜眼见一众教徒傻傻站立当场,心里又气又急,再也顾不得身份,忍不住叫道:“诸位兄弟姐妹,此二人卑鄙无耻,用妖法镇住了我的仙力,欲不利本宗。他们妖法都已用完,大伙快都齐上,拼死护宗人人有功!”
娄之英暗叫不好,这些人虽是菠莲宗教徒,但毕竟也是普通百姓子女,受人蛊惑加入邪教,若真一哄而上,己方三人可也不易对付,总不能对其也痛下杀手。偷眼去看,有几人已跃跃欲试,心想只有尽快打倒广剑凉将其制服,才能控制局面,是以招招紧逼,手脚上更加快了。
广剑凉叫道:“大伙还等什么,薛堂主,你忘了宗训第十一条吗?”
薛堂主一愣,旋即捂着下巴大喊:“大伙齐上啊,救了七尊者功德无量。”他门牙掉了,说的含糊不清,但众教徒却听得明白,都围拢过来,准备一哄而上。
虞可娉在树洞看的真切,跳出叫道:“官军在此,尔等不要造次!”
教徒中大都是寻常百姓,虽然知道加入菠莲宗不为官府所容,是与朝廷对抗,平时也下定了与官府作对的决心,但听到有官兵到来,依旧十分害怕,都左顾右盼,查看官兵的所在。
广剑凉叫道:“不要被她欺瞒,这里离城数十里,哪有什么官军?”
他话音未落,只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响,一人高叫道:“林中众人听着,本捕头特奉府尹之令,前来捉拿谋反地棍广剑凉,大家都快停手站立原地,违抗者万箭伺候!”虞可娉扭头一看,正是日间见过的庐州府于捕头,原来她歪打正着,本拟胡乱叫嚷先震住众人,不料巧之又巧,官兵果真到了。只见于捕头身后跟着四十来个官兵,人人手持利刃,更有十人张弓搭箭,瞄准林中的数人。
娄之英知道官军真的来了,当即罢手不斗,跳回邵旭身旁。广剑凉得此空隙,扶住了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薛堂主等众教徒见了这等阵势,也都有些害怕,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于捕头道:“邵掌门,请到这边来罢。”转头向手下差人道:“老徐、老万,你们过去,将那紫脸的怪人缚来!”
徐万二人得令,走入人群,向广剑凉喝道:“逆贼,你休要动歪念头,只要一个异动,后面数箭齐发,叫你即刻变成刺猬!”
当此局面,广剑凉别无他法,只得束手待擒。眼见两名差人掏出绳索走到跟前,只听教徒中有人走出,轻语说道:“徐老伯,请你莫要捉他。”
徐万二人见说话的是名女子,借着月光仔细瞧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听一人说道:“侄女,你怎在此处?”另一人道:“于……于小姐,怎地是你?”
于捕头听到这人声音时便身躯一震,待看清她的面貌,更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颤声道:“丫头……你……你在这里作甚!”
原来这人正是于捕头的女儿,她是今晚五位新晋入教的新教徒之一,见到爹爹率人来捉七尊者,才忍不住出声,此时见爹爹问她,便一瘸一点的走出说道:“爹,孩儿已经入了菠莲宗,这人是本宗尊者,请你不要捉他。”
于捕头脸色一沉,道:“丫头,你怎恁地不晓事!菠莲宗是反叛朝廷的孽党,为害乡里蛊惑百姓,做了多少恶事,你怎能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快快过来,爹爹带你回家,不要在这妨碍官府办事!”
于小姐站在原地不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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