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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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经-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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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可娉道:“此前听方丈大师讲说,经书遍寻不着,我便猜想,经书多半未离开经阁,那么藏匿之法,只有书中藏书了。小女虽未见过万行经,但想那既是前辈高僧的手绘,必不会太长太厚,后来问了宗治师父哪些经书最大,便想碰碰运气,没成想一试便中,也当真是小女命好。”

    普绝道:“虞女侠才思敏捷,机智远超常人,又何必自谦?经书失而复得,那是本寺头等大事,老衲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偷经之人究竟是谁?这凶案与丢经一事是否有关?”

    虞可娉道:“适才广泽师父曾说,华严经有一册少了数百页,不知师父带人搜索时,可曾见到少了的纸张?”普绝摇了摇头。

    虞可娉道:“既没见到,这几百页纸片总不成凭空飞了,各位大师不妨想想看,它们如何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众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虞可娉知道这些高僧心思质朴,又转头向娄之英道:“娄师兄,依你之见如何?”

    娄之英低眉沉思道:“若用火烧,只怕便能真的凭空无影无踪。”

    虞可娉笑道:“照啊。四个沙弥师父中,宗清负责查点经书,宗圆负责各处香火,宗林负责上下打扫,宗治负责引领同门借经,那么何人有机会将几百页纸片付之一炬,那再明眼不过。”

    普绝道:“如此说来,偷书的必是宗圆了?”

    虞可娉道:“小女胡乱推演推演,那纯是自己的猜想,未必便是实情。我想昨天夜间,宗圆小师父趁其他三个师兄弟熟睡,便悄悄跑到四层去偷万行经,却不知宗清小师父为何也起得床来,被他撞个正着。料想两人未发生什么争执,否则三层的宗林、宗治小师父,底层的普真大师早就有所察觉了。宗圆不知如何稳住了宗清,趁其不备,一刀刺在了他的背上,可怜宗清师父就此毙命。宗圆知道即已事发,这经书明日无论如何也带不出去了,于是便想了一招,挑了一部最厚的华严经,将内里几百页尽数撕去,把万行经藏入其中,然后又悄悄地打开仓库,取火将几百页撕下的经书燃了,最后偷偷溜回去睡觉,第二早三人同醒,再假装和两个师兄弟发现宗清遗体,这招瞒天过海,便算成了一半。方丈大师,待会请叫人去经阁查处,我猜那些焚毁经书的灰烬,都在香炉之内,纸张的燃烬与香火的大不相同,一看便知。”

    娄之英道:“杀了宗清既然怕事情败露,那为何不将经书放回原处,要费这等周章藏书?”

    虞可娉笑道:“此事便请方丈大师亲问宗圆罢。”普绝称是,再度叫宗圆进殿。

    宗圆二次入殿,心中大是惶惶,他见众师叔祖各个神情威严,方丈更是脸若冰霜,不由得惧意陡增,一颗小光头上尽是汗水。

    普绝道:“宗圆,万行经已经找到了。”宗圆两肩微耸,不知该如何回话。

    普绝又道:“你为何要偷取万行经?又为何要杀害宗清?还不快从实招来!”

    宗圆支吾道:“方……方丈……”

    普绝喝道:“你撕了华严经,将书纸焚毁,我们已在阁中香炉里找到了痕迹,你可还有什么狡辩!”

    宗圆毕竟年少,二次上殿时心中已有摇摆之意,被方丈喝斥之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倒道:“弟子……弟子知罪……”

    普绝道:“昨夜情由,你且细细道来!”

第六十八章 受迫() 
宗圆道:“是……是……,昨夜……昨夜丑时过后,我见三位师兄睡得正香,便悄悄走到四楼,将万行经找出藏入怀中。哪知我刚一转身,就见宗清师兄笑眯眯地站在身前,低声问我在此作甚。我知刚才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便摇了摇头不语。宗清低声道:‘我见到你拿了一本经书藏起,那是甚么,却是哪一本?’事已至此,我只有给他来个矢口抵赖,死不认账。岂料宗清脸色一变,突然摸出一把刀来,冲我言道:‘我亲见你把它藏在怀里,你不给我,我自己来拿。’说着伸手入我怀中,将万行经掏了出来,拿到窗口月光下一瞧,喜道:‘原来是它!’我趁他分神看书之际,奋力一拳打在他腰眼上,夺过那把匕首,顺手一刀,刺入他的背中,想是他当时腰腹吃痛,竟然哼也没哼一声,便摔倒在地,登时便毙命了。

    我当时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日必要将经书取出,这回再放入阁中,只怕再没机会偷了,于是便想出个蠢招,找到一册华严经,将内里撕去,把万行经放入其中,只待今日趁机再拿。我又将撕去的纸张放入香炉悄悄烧了,这才重又回去睡觉,可却哪里能够睡着,便这么挨着直到天明,眼见宗林、宗治醒来,假装和他们一起寻找宗清的下落。方丈,我是被宗清所逼,也算一时失手,并非有意谋害于他,请方丈开恩,给我一条生路。”

    普绝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宗圆,你年纪幼小,自没偷取经书的缘由,必是受人指使,你说出幕后之人,许能减轻你的罪孽。”

    宗圆却低下了头,不再回话。

    人丛中有个老僧普禾是他师祖,厉声喝道:“宗圆,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是你师父广汇吗?”

    宗圆仍是一语不发,好似一桩木头一般。

    虞可娉道:“宗圆师父,其实你要偷经,杀了宗清师父后,仍把经书放回原地,寺里上下谁也不会疑心有经书被盗,那时你再行去偷,岂不更加妥当?”

    宗圆脸色愈发青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虞可娉又道:“现下拿不成经书,又东窗事发,你爹爹知道了,不会责罚与你吗?”

    宗圆闻听此话大骇,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虞可娉道:“你爹爹广融,适才已经招供,方丈提点你,给你赎罪之机,你却不说话,你要自己作死,我又何必管你?”

    宗圆嚎啕大哭,道:“是。是。是爹爹十个月前叫我入寺,在寺中却不得与他相认,及后又排我去藏经阁司职,前日叫我务必在初五之前将洪廷高僧手绘的万行经偷出。我……我……,哪知我撞上宗清,竟犯下了杀人的命案!当时我手足无措,只记得爹爹嘱托要我务必偷经,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时若将经书放回,只怕也不会招惹怀疑,爹爹……爹爹也不会受到牵连了。”他越哭越响,倒似心中的积郁全都发泄出了一般。

    众僧都是震惊无比,先前听虞可娉说广融是其生父,只道又在诈他,岂料宗圆毫不抵赖,一口便认了下来。要知少林寺中,成年之后入寺投佛的所在多有,有些人已有子嗣,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广融进寺已二十多年,宗圆若是其亲子,那必是他出家之后所生,这可犯了佛门大戒。何况少林寺素有规矩,寺中僧人的直系子侄若也要出家,须投到其他名庙大刹中去,不得父子、叔侄同寺,广融连犯两项大戒不报,足见其有异心。至于指使偷经杀人,那更是罪无可恕了。

    普绝吩咐传广融进殿,向身旁一名僧人道:“普佑师弟,广融是你门下,你来亲自问他罢。”

    广融进入殿时,已隐约猜到事情不妙,见了方丈等众师长看待自己的神情,心中更加绝望。耳听一声霹雳般的声音响起,正是恩师普佑呼喝:“广融,你指使亲子宗圆偷经一事,现已败露,你还有何话说!”

    广融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弟子知罪。弟子确令宗圆偷书,但实没想到,进而竟闹出了人命……”

    普佑道:“你要来这经书何用?”

    广融道:“弟子也是受人胁迫,却不知这经书偷来会有何用?”

    普佑道:“是何人迫你?你从实招来!”

    广融道:“这个……这个……”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人命关天,现下宗清已死,别人迫你之事,再大也大不过生死。何况现下你已事发,就算别人许你了荣华富贵,如今也都付诸东流了,你又何必为他死撑,不肯带功赎罪?”

    广融头顶汗水直淌,道:“那……那……”

    虞可娉道:“除非迫你之事,比杀人还重,莫不是早年你曾在外作恶,被人抓了把柄?”

    广融忙道:“没有!没有!哪有此事?”

    虞可娉道:“那便请你直说,是何人胁迫于你,迫你之事为何,他要来经书又有何用,你若一一答了,我代方丈大师说句,不领你去投官,咱们按寺规去办。如若不然,一切依国法处置。方丈大师,你看如何?”

    普绝沉吟不语,众僧今晨在商议要自行找出元凶,本就有大事化小之意,只是现在当着娄之英和虞可娉两个外人之面,这话却如何说得出口?

    虞可娉揣摩众僧心思,笑道:“方丈大师明鉴,少林寺出了忤逆凶案,若报官传扬出去,好说却不好听,于贵刹名声有损。何况起因源于偷书,只怕牵扯到武林恩怨,咱们江湖中事,又何须金国朝廷来管?今日你若不答应,广融师父只怕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说啦。”

    普绝向众僧环视一圈,点了点头,道:“好,广融,你便把实情说来,若在情理,便按虞女侠说的办!”

    广融经过几番游说,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方丈、师父,弟子便把一切原原本本说给大伙来听。那要讲到十八年前,那时弟子武艺略有小成,一次下山行做法事,路过许州辖下的一个村庄,撞见一件丑事,那是当地的一位地主欲强抢民女纳妾。弟子当时血气方刚,自不会放任不管,于是出手惩戒了地主,将那民女救出。

    总算……总算……也不知弟子是否尘根未净,和那民女相处日余,竟互生了情愫,后来还诞下一个婴孩儿来。我不敢声张,只得在许州乡下给她母子寻了住处安顿,每年得闲抽空前去探望。我这孩子日渐长大,及至去年,他生母不幸染病去世了,我见孩子孤苦无依,便偷偷安排他投到本寺,我好早晚得便照顾,却让他在寺中不要和我相认。

    半年之前,我升任为藏经阁阁主,肩负管理经阁大小事务。突然有一天,我在俗家的挚友王正前来找我,叫我办一件事。原来王正现已做了归德观察使刘车千的幕僚,他说刘大人急欲得到一本经书,要我想办法去拿。我知他是要我利用手中职权去偷,如何肯答应他?当时便一口回绝,哪知这人丝毫不念旧情,竟用我私生之事威胁于我,还说若我办成此事,刘大人可保我一世富贵,我的儿子也能有个好前程。

    我被他反复威逼利诱,最后把心一横,便应了他。方丈、师父,非是弟子贪图富贵,弟子虽身在佛门,但尘缘未了,我这儿子十多年来受尽了苦楚,我疼他爱他之心,比寻常父母还要更盛,心想将来若能让他出人头地,莫说叫我偷书,便是刀山火海也都去了。

    王正见我答应,很是高兴,他说刘大人要的经书,是本寺高僧亲手所绘,但是何人何经却不知道,要我好好查查。这般毫无头绪,我却哪里能够知道?王正便让我暗中打听,本寺前辈高僧中哪一位曾和‘千手圣侠’朱七绝交厚,他若著有经书,便是那本。

    我私下查了数月,才终于得知,本寺先辈洪廷师祖,曾与朱七绝来往密切,而他正是自著过一本万行经放于藏经阁中。数日前王正又来找我,我将这线索说了,他便命我初五之前,务必将经书拿到,说刘大人要有大用。我见时间紧迫,不加细想,便让宗圆昨夜偷书,哪成想……哪成想……这孩子竟被人撞见,情急之下还杀了人。方丈,方丈,求你开恩,怎生处罚弟子,弟子也无半句怨言,但请你慈悲,放我孩子一条生路,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师父,师父,请你求情,是弟子责令宗圆偷书,一切罪孽都在弟子身上。”

    众僧听完,心中已尽了然。普绝道:“阿弥陀佛,广融,贪嗔痴三毒,你入寺二十年,始终还未勘破。”

    普海道:“我听闻说,洪廷师叔早年确和朱七绝相交,但自从朱七绝离经叛道,成了武林公敌后,便再无来往了。这个归德府的刘大人,怎么想起要这本经书?”

第六十九章 密函() 
虞可娉道:“还有一事,也十分蹊跷,若宗圆所说属实,昨夜宗清为何跟踪于他,也要抢偷这本经书?”

    普海道:“此乃宗圆一家之辞,说不定是他意欲脱罪,想出的栽赃之法。”

    普绝亦道:“宗清死无对证,实情如何,却也很难知晓了。现下迫在眉睫的,是要处理善后。”

    虞可娉不置可否,见众僧忙于商议寺中事务,对宗清死因并不关心,便不再多言,拉了拉娄之英的衣袖。

    娄之英心领神会,施礼道:“方丈大师、普海大师,眼下悬案已破,贵寺处理要务,我们外人不便在场,这便先下山回客房休憩了。今日之事,我和虞姑娘二人绝不会再提及半字,请方丈大师放心。”

    普绝还礼,又向虞可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虞女侠才思缜密,断案神速,真乃女中狄公也!今日与敝寺有恩,老衲没齿难忘。二位便请回店房歇息,来日咱们再叙。”二人回礼下山,众僧自商议开坛戒律之事。

    娄之英和虞可娉回到店中,心中有一事不解,脱口问道:“虞姑娘,你如何猜得广融是宗圆的生父?”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并非天**恶之人,他本来只欲偷书,岂料发生了命案,自也慌张害怕。我见他进殿后神色做作,强做镇定,便知其心里有鬼,这起凶案八成和他有关。但他不住在阁中,若要偷书,必定要假手于人,这人若不是他至亲,如何肯替他办这件舍命大事?所以我便猜测四个沙弥中,其中有人是他的子侄。

    广融因为紧张,是以回答我的问话时,数次耸肩,那必是他情急之下的习惯。我听一位教师说过,人在不经意下的自然动作,往往会遗传到子侄身上。是以宗治等人上殿时,我先后诈唬他们,就是要看何人有这动作,果然宗圆听到自己被指为凶手时,双肩抖了数次,那姿态真和广融一模一样,大伙都没察觉,我却心中有了计较,再与他司职香火之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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