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鹊听说他和娄之英是金兰兄弟,心又多了一丝亲近,笑道:“怎不认得?这位小大夫曾与我兄妹共同患难,我大哥的伤症,有一大半也是他诊治的。”
粟尘等人虽没见过娄之英,但也听闻过此人名头,知道他和虞可娉近来屡断案,是江湖的新晋之才,便也跟着谈了几句。程鹊瞥了一眼方平,道:“这位娄少侠我是见识过的,功夫在咱们小一辈算得出类拔萃,若是胜了方师兄一招半筹,实也平常。”
楚怀璧和方平脸同时变色,方平硬着头皮道:“非是方某找寻借口,那日我连战数场,又和孙兄弟拼过内力,其实早已力竭,与娄朋友只是隔空过了几下剑招,算不真刀实枪的切磋。只可惜眼下那位娄朋友不在,否则方某便和他在众位面前献丑一番,也能给大伙助一助兴!”
楚怀璧道:“那位娄少侠是桃源观的高足,观主余真人号称再世仲景,医道的确天下无双,武功一途,却未必已至化境,和武林三圣更不可同日而语。娄少侠既然不在,你便让孙公子再指点一番,想必也会受益匪浅。”
孙立琢听他意思是要方平向自己挑战,赶忙连声推却,楚怀璧道:“孙少侠,看来我天池派的功夫,便连请教一下孙家也不配啦。甚好,甚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巨岩()
粟尘听出他话有气,急忙出言劝阻,但他亦不愿得罪孙家庄,是以说的不温不火,楚怀璧道:“粟帮主,非是我师兄弟闹事,今日的聚会千载难逢,七派三帮四大庄俱都有人在场,我天池派久在西边,只怕已被原武林远远甩下,武圣孙协乃当世绝顶高手,他的令郎必已得其真传,次我师弟既落了下风,今次遇见,又怎能失了讨教?”原来楚怀璧一生长于天山,平日极少出得西域,他本是贺经纶的第二大弟子,后来冷怀古被革出门,他便升为天池派大师兄,在天山一带说一不二,这世间除了师父,几乎谁人也不放在心。 。这时听说自己师弟前阵曾败于什么姓娄的青年手下,再瞧粟尘、程骏等人的神色,竟对此毫不在意,似乎并未将天池派武功放在眼里,不由得心下恼怒,于是便想让方平挑战武圣之子,若是胜得一招半式,也好为他天池派争一争光,免得让人小瞧。
方平自然知道师兄的心思,次他与诸位孙氏兄弟交手未讨得便宜,至今仍不服气,只是怕师兄责骂,一直不敢提及,这时得到楚怀璧鼓励,更是毫不犹豫,站起身来向孙立琢拱手道:“孙兄,赏个脸罢,咱们便在各位前辈耄老面前耍一耍如何?”
孙立琢暗想今次本是背着父亲私自出庄,若再在江湖与正派结下仇怨,回去非被重重责罚不可,是以只是摇头不肯。方平道:“莫非孙兄心下怯了,不敢应战?孙兄放心,你我只是伸量武艺,让诸贤看看孙家庄和天池派是否各有所长,又非性命相搏,你却怕个什么?”
这话说的挑衅之味极浓,粟尘等听在耳里,都微微皱眉,孙立琢却仍无动于衷,依旧默然不语。方平笑道:“记得那日我曾听说,孙兄已是令家族小一辈的翘楚,方某则是我恩师的关门弟子,天池一派,功夫数我最末,孙兄既然不肯接仗,那也只得由你。嘿嘿,嘿嘿。”说罢回到座位当,不住地摇头冷笑。
众人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摆明了是说孙家后继无人,武圣子孙已不是天池派弟子的对手,程鹊瞧不惯他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说道:“孙师兄武艺如何,我不曾知晓,不过那位小神医娄之英的确技艺不凡,这个我却是亲见,孙师兄既能与他结拜,想必两人定在伯仲之间,那日对阵方师兄不曾取胜,只怕也是他虚怀若谷,不愿伤了两家和气罢。”孙立琢见她几番回护自己,心颇为感激,向她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方平听程鹊又提及娄之英的名头,似乎特地要让自己难堪,再见孙立琢与她眉来眼去,只觉二人脸尽是嘲弄之色,不由得越想越气,倏地站起道:“孙兄,便请你公道讲一句话,你我相较,究竟孰高孰低?你若是不服,咱俩便痛痛快快地伸量!你若真的心服,那请和诸位言明,你家传的神功不敌我天池武艺!免得这么不尽不实的传扬了出去,江湖朋友只道我天池派终日窝在西域不敢出来,是欺世盗名之辈!”
他这么一挑明,两人便已不再是个人试高低,而是涉及到了门户之争。孙妙玫低声道:“二哥,你再不肯下场,妹妹只有硬着头皮自己了。”孙立琢此时别无他法,只得站起道:“方兄,你定要小弟献丑,那恭敬不如从命,小弟便和方兄走几招,也好让粟帮主、楚前辈能指点一二。”
方平道:“甚好。拳脚你我已试过了,咱们今日不如较一较剑法!”原来那天他与孙立琢交手,二人打到最后拼内力,虽然当时并未吃亏,但也由此而知孙家家传的归藏功非寻常,这次若打到后面再成僵持,自己可没必胜把握,是以便提议剑。
粟尘听说两人要试兵刃吓了一跳,暗忖刀枪无眼,任谁一方若有了损伤,三江帮都逃不得干系,刚想出言劝阻,却听方平又道:“粟帮主但请宽心,我和孙兄弟不过是随意切磋,心都有分寸,断不会出手无度,平白惹出是非,孙兄,你说是也不是?”
孙立琢也是少年人心性,这时既已答应下场,又被他一再相激,哪里还肯示弱,于是接口道:“不错,久闻贵派素以剑法着名,拳脚却非所长,小弟既然请教武功,又怎能舍本逐末,不来讨教贵派精髓?”
粟尘见这两个年轻人互不相让,只得暗暗叫苦,方平又道:“粟帮主若还不放心,那也好办。前日我游历庐山,曾见到西去二里有一处巨岩,足有十来丈宽,便好似一座擂台,孙兄弟不如和我移步彼处,咱二人在那头剑,正与三江帮无关!”
孙立琢道:“一切悉听方兄安排。”两人携手出了厅门。
粟尘知道他说的地方唤作八仙崖,那岩石虽然庞大,但头溜光水滑,离地足有一两丈高,一个不慎摔将下来,也是非同小可,忙将帮里大夫唤来,又使人抬着程骏,带着楚怀璧等众人一起往八仙崖赶去。
方平与孙立琢此时已到了岩石底下,方平道:“孙兄,适才田头领说你轻功盖世,犹如鹏鸟一般飞过峡口,不如你也在此显露一番,让兄弟开开眼界。”
孙立琢抬眼看去,见这巨岩足有一丈多高,面布满了青苔,想来必是滑溜至极,暗道:“你想让我难堪,可也没那么容易!”伸足在山壁一踏,势一跃而起,翻身跳了巨岩,那岩全是露水苔泥,极难立足,他双脚甫一沾地,便向前滑行,忙把腰身一扭,顺势转过身来,稳稳地亮了个起手的架势。
这一下兔起鹘落,借巧卸劲,端的轻盈漂亮,岩下众人无不暗暗喝彩,连方平也感到心钦佩。他先前来过此处,自然知道如何去,也在壁一踩跃起,从半空直接抽出腰宝剑,轻轻落在八仙崖,起手道:“孙兄,请亮剑出招罢。”
孙立琢从家私逃,只带了一柄寻常钢剑,这时也抽将出来,道:“方兄,你我点到为止,还请手下留情,小弟先递招了!”长剑直直挺来,乃是一招平平常常的“要离刺鹫”,方平见他虽然剑招朴实,但出手凌厉带风,倒也不敢小觑,忙立剑相迎,二人便战在一处。
他两人数十天前有过交手,但那是在平地赤手相较,与今日在光滑的岩石剑不可同日而语。孙立琢次与方平对掌吃了大亏,此刻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套刺客绝剑使得密不透风,而方平曾隔空输给过娄之英,是以这次不敢尽使天池快剑,倒把师门所有剑法穿插使出,时而急切时而缓慢,舞的极为好看,两人一个稳重一个炫目,登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众人在岩下观瞧,见孙立琢虽然未露败象,但一招一式极其死板,远不如方平轻巧洒脱,全然没有武圣之子的风采,不禁都心下称。孙妙玫见兄长处于下风,也急的直皱眉头,程鹊站在她的身边,见她神色焦虑,便轻声问道:“孙家妹子,我瞧令兄的身法出手,功夫当远不止如此,却为何有些畏首畏尾,好似放不开手脚?”
孙妙玫情急之下,连家事也不遮掩了,低声回道:“程姑娘有所不知,我爹爹素来盼二哥成才,能光大孙家门楣,是以平日督促极严,一个错招漏招也容不得,弄的二哥有些循规蹈矩。莫说这般武,是和族兄族弟同门切磋,他也极其谨慎,不敢有半点冒进。”
程鹊是个直性人,心想这般下去,孙立琢岂不是有败无胜的局面?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索性高声叫道:“孙师兄,你看狼獾捕蛇、鸬鸟捉鱼,无不是虚虚实实、真假交汇,鸟兽尚知道伺机而动,人又怎能一成不变?眼下令尊又不在此,你便随心所欲使一次剑,是胜是负,又有什么干系?”
这道理本来浅显至极,孙立琢自小练功,心并非全没想过,他也曾自接招式、临机制变,无奈孙协管得实在太严,见他稍有妄动,便重惩严戒,是以十数年下来,早已养成了一招一式严丝合缝的习惯,这时听到程鹊提醒,心猛然明亮,暗道:“照啊,此刻爹爹又不在这,我又何必如此死板、框着自己?左右不过败给于他,不如此痛块地大战一场!”想到此处,突然剑交左手,使起了列寇画符,同时右掌呼呼挂风,向方平频频击去。
方平见他突然变换招式,刚才的稳出剑凌厉了数倍,登时有些措手不及,急忙跟着一起变招。孙立琢此时担风袖月,已把生平所学融会贯通,将平日常想却不敢做的连招一一使出,拳剑并用,左手或挺或刺,右手或拍或点,把方平逼得手忙脚乱,直引得岩下众人不住发出赞叹。
第二百三十五章 轮战()
若论真实功夫,方平本就稍逊一筹,只是孙立琢临阵经验尚浅,又过于墨守成规,是以他早先还能微微占据上风。如今孙立琢通权达变,心中枷锁已然打开,归藏功的根基便逐渐显露出来,方平这时头顶已冒出冷汗,他隐隐听到下头有人喝彩,知道断不是为了自己,心头一急,自然而然将最娴熟的一十三招天池快剑使出,可这快剑最讲究迅捷疾速,八仙崖上青苔遍布,本就十分滑溜,方平轻功又未至化境,几招使出,突见孙立琢又换回刺客绝剑,一招“豫让剃须”直奔自己眉心而来,连忙斜身急转,却不料脚下一滑,就此站立不住,便要往岩底栽落。
孙立琢见情势危急,赶忙伸手去拉他衣衫,方平性子极为刚烈,挥剑道:“谁要你来好心!”孙立琢不敢大意,只得也挺剑相迎,两剑相绞,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方平向旁一歪,大头朝下直直地撞向地面,此时要想翻身业已不及,他急忙抛开长剑,伸出右手在地上一撑,这才勉力调转过来,一跤摔在地上。
那八仙崖足有一丈六尺来高,方平下坠之势力道极大,再加上自身重量,区区手腕如何能经得起这股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他右手腕骨已然折断。方平紧咬牙关扶着手臂,豆大的汗珠从额顶渗出,粟尘连忙唤帮中大夫给他包扎诊治。孙立琢见他负伤,刚想跳下崖来观看,却听楚怀璧高声道:“孙少侠且慢!待楚某上来说话。”双腿在山壁上一蹬,轻飘飘地落在了八仙崖上。
孙立琢赶忙施礼道:“楚前辈见谅,小子不知轻重,害方兄不慎失足,还望前辈宽恕则个。”
楚怀璧摆手道:“胜败兵家常事,是他自己学艺不精,须怪不得人。真正的天池剑法远非如此。”
孙立琢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敢去接,随口道:“岩上青苔滑溜,任谁落败都属寻常,小子不过运道稍好,侥幸占了一招先机,却并非强于方兄,等改天方兄伤愈,我再在平地上讨教天池剑法。”说罢便想跳下八仙崖。
楚怀璧微微挪步一拦,冷冷地道:“孙少侠要讨教真正的天池剑法,又何必另择时日?今日我便和你比划几招,看看天池派和你孙家的功夫,究竟孰高孰低。”
孙立琢大惊失色,慌忙道:“楚前辈说的哪里话,小子是你晚辈,怎敢与您老人家动手!”
楚怀璧摇头道:“不对!我虽然大你几十岁,但令尊和我恩师乃平辈论交,武林三圣向来与七大派掌门齐名,算起来你我都是名门正派的二代弟子,如何不能切磋武艺?”
孙立琢一时语塞,支吾道:“这……这……如何能够……”
方平这时手腕已敷上草药,又用了两块夹板固定,虽然依旧痛入骨髓,却仍咬牙叫道:“不错!方某适才说了,我是恩师的关门弟子,天池派的功夫,十成还未学到一成,今次败了自无话可说,却非是我天池武功不行。诸位若想见识真正的天池派绝学,今日有我师兄在此,正可为大家一展风采。”
程鹊道:“楚大侠要显露天池绝技,那也好办,这庐山上怪石横生,到处都是峭壁,便请楚大侠在这涧崖绝壁中舞一舞剑,那样足显英雄本色,又何必再和孙师兄伸量?”
楚怀璧脸色一变,道:“女娃娃,你当楚某是杂耍小子么?孙家庄武功向为四大庄之首,我天池派则远居西域,久不来中土,只怕已被江湖公认为七大派之末,今日便来讨教一讨教功夫,也不够格么?”
程鹊还欲再说,程骏一拉她衣袖,微微摇了摇头。粟尘在岩下道:“楚大侠何出此言?天池派雄踞天山,贺掌门更是江湖人公推的武林宿老,又有谁敢轻视一眼、说半句闲话?孙少侠年纪资历均浅,绝非楚大侠的对手,你二人比试徒伤和气,不如就此收手,大伙一齐回到厅中,待粟某摆下酒席,咱们继续举杯清谈,岂不快哉?”
楚怀璧听完微觉有气,他在西域向来心高气傲,只觉天池武功天下第一,不料这次来到中原竟处处碰壁,在江湖上奔走了数十日,连师弟的影子也未曾寻到。这几日住在三江帮中,粟尘虽然满口答应,接连派出人手打探消息,可两三天过去仍是毫无结果,楚怀璧嘴上不说,心中却早已不满,只觉粟尘并未把天池派放在眼里,只是碍于情面敷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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