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夜吧,过了今夜就不会那样触目惊心了,苏培盛,去书房暗格里找点儿药膏来。”四阿哥低声说道,见苏培盛就要去了,他又叫住了他,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今夜也只能睡在书房了。”
“睡书房。”苏培盛闻言一怔。
从前,他家四爷睡书房是常有的事儿,但自打福晋嫁过来够,四爷再也没有睡过书房了,今儿个虽说是故意想躲着福晋的,可是这样反常,反而会让福晋起疑心呢。
“你去告诉福晋,就说我今儿个还有要紧的政务尚未处理完,让她先歇着,我一会就过去。”四阿哥看着苏培盛,低声吩咐道。
“是。”苏培盛应了一声,立即去传话了。
四阿哥决定了,现在书房呆着,擦擦药,等靳水月睡着了,他再回房去,明日一早早起去衙门时,那丫头必定还睡着的,也就瞒过去了。
后院寝房中,靳水月正在拆发髻,苏培盛恭恭敬敬站在门口,低声道:“福晋,爷他有要紧的公事儿要办,所以今夜要在书房耽搁一会,请福晋先歇下,爷一会就来。”
“知道了。”靳水月把最后一只珠钗拔下来,丢到了木匣子里,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是,奴才告退了。”苏培盛见此吓了一跳,立即退下了。
轻轻拢了拢头发,靳水月躺到了床上,可心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压住了一般,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抓起披风就往外走去,到了不远处的书房,徘徊了片刻后,她示意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
“糊涂奴才,都说了不要进来打扰……。”
苏培盛的喝骂声在看清楚靳水月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而靳水月呢,她根本不管苏培盛在说什么,她眼里只有四阿哥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背。
他原本宽阔的背部,一向十分光滑,靳水月还打趣他,说一个小痘痘都没有呢,滑溜的,像条泥鳅,可是现在,他的背上满是错落交叉的血痕,只有威力很大的鞭子才能弄出这样的伤来。
这一切,在靳水月眼里是那样的惨不忍睹,四阿哥血肉模糊的背,就好像一把刀子,刺痛了她的心,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福晋。”苏培盛脸上露出来担忧之色,正欲说些什么,他手上的药膏已经被他家福晋夺走了。
“你……。”四阿哥偏头看着靳水月,眼中满是无奈。
靳水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小心翼翼帮他擦药。
苏培盛见二位主子之间的气氛有点点不对劲,立即给秒穗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你以为你在书房躲着,我就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是不是?你不想让我担心,不想让我难过,可是……可是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倘若我知道了,我不仅会难过,更会自责,自责我在你痛苦的时候浑然不知。”靳水月一边给四阿哥的伤口上药,一边激动的说着。
他背上的伤口真是皮开肉绽,最深的地方都凝固了一大条血了。
他伤的这样重,靳水月心如刀绞。
“对不起。”四阿哥听着靳水月的哭声,听着她激动的诉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感动无比,对他来说,只要是他坚持的事儿,哪怕皇帝面前,他都不会认错,但在他家水月面前,他一直是有错就认,就改的。
“别和我说对不起,我问你,是谁打的?”靳水月沉声问道。
“水月,算了,咱们不说这个行不行?”四阿哥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道。
他记得,水月说过,他这样笑的时候,是最英俊的时候,不过……今天他即使再英俊帅气,也别想过关了。
“是皇帝还是德妃?看这鞭痕,又长,又很深,应该不是女人的力气能办到的,是皇帝吧。”靳水月说到此,盯着四阿哥,果然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真的是皇帝,也只有皇帝,你的阿玛你才会这样忍着,胤禛,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打你?”靳水月紧紧握住四阿哥的手,泪如雨下,心中更无比的愤怒。
四阿哥到底犯了什么错,皇帝要这般对他?
同样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对别的儿子何时这样很辣过?
包括篡位谋逆的太子,皇帝再生气再痛心,也不过打了太子一巴掌,现在却把四阿哥打成了这样,这算什么?
“傻瓜,别哭了,我没事儿,就这点小伤,几日就好了,快别哭了。”四阿哥柔声哄道,知道自己今日不解释一番是不可能了,便柔声道:“今日早朝我不小心触怒了皇阿玛,下午给他老人家请安时,又顶撞了几句,皇阿玛一气之下请了先祖留下的鞭子要家法伺候,原本他只是打我两下,只是我不肯承认我错了,皇阿玛这才生了气,打的重了些,不过他已经后悔了,吩咐我好好养养呢。”
四阿哥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语气还是这样的温柔。
靳水月听了后沉默了,片刻后,她紧紧握住了四阿哥的手,吩咐秒穗去拿干净的寝衣来。
虽然这伤是在四阿哥身上,但是靳水月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
她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皇帝对四阿哥下这样的毒手,真是因为四阿哥不小心触怒了皇帝吗?靳水月才不信。
更何况,她家四爷都伤的这样重了,今儿个竟然还要上朝,还要去衙门里,靳水月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炸了,心都疼的要揪起来了。
等四阿哥前脚一出门,靳水月便让人准备了马车,直奔宫里去了。
昨儿个四阿哥被皇帝鞭打,靳水月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但并不代表宫里的人也不知道。
“水月,听哀家的,别在追究此事了,我看皇帝也很心疼老四,这是好事儿啊。”太后握住靳水月的手,柔声说道。
“心疼?胤禛他昨儿个疼的几乎彻夜未眠,人都熬的不成样子了,今日还要上朝,还要去衙门里……。”靳水月语中满是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真的太心疼了。
“唉,算了,哀家索性告诉你吧,免得你放心不下。”太后说到此微微一顿道:“其实……胤禛挨打都是因为你。”
“为我?”靳水月闻言瞪大了眼睛。
“嗯。”太后轻轻点了点头道:“皇帝知道太子是被老四打晕了丢进池子,所以大发雷霆,问了缘由后,得知是由你引起的,皇帝非常生气,大约说了几句你的不是,还让四阿哥认错,说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对付自己的兄弟……。”太后说到此看了靳水月一眼后,低声道:“他那样的脾气,除了在你面前,在旁人跟前哪里会服软,硬是不肯认错,把皇帝气的不成,拿了老祖宗的鞭子打他,哀家知道你这会子肯定又气又心疼,可不能做傻事儿啊。”
“皇祖母放心,水月不会乱来的。”靳水月轻轻点了点头,忍住了想掉眼泪的冲动,向太后告退后离开了。
“娘娘……郡主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袁嬷嬷看着靳水月远去的背影说道。
“昨儿个若不是我知道了消息,跑过去阻止,老四怕是半条命都丢了,我都不敢和这孩子说实话,只能照胤禛说的告诉她。”太后叹息一声后,低声说道。
“皇上他真是让人寒心啊。”袁嬷嬷忍不住低声说道。
“好了,别胡说了,去拿药来吧,拿胤禛今日送来的药膏。”太后一边拉起自己的衣袖,一边低声说道。
她的手臂上也有一和四阿哥背上差不多的鞭痕,皮开肉腚、触目惊心。
这便是她养大的孩子,当今的圣上所为,尽管皇帝不是故意的,但太后心里始终有了疙瘩,也更心疼靳水月和四阿哥了。
第446章 愤怒()
秒穗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跟在了自家主子身后。
靳水月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和难受。
明明是太子的错,皇帝偏偏要护着太子,欺负她家四爷,还说什么……为了女人伤害自己的兄弟。
靳水月就不明白了,皇帝难道糊涂了吗?简直是……是非不分。
皇帝对太子,已经不叫偏心了,那叫溺爱。
若是一个幼童也就罢了,偏偏太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靳水月现在真想冲去乾清宫,问问皇帝,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家四爷,同样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对她家四月就要如此的残忍呢?
可是靳水月知道,她不能去,皇帝现在怕都有些厌恶她了,她去了也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在乾清宫外头站了差不多一刻钟后,靳水月转身离开了。
她不能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给她和四阿哥带来麻烦。
“走吧,回府去。”靳水月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的秒穗说道。
“是。”秒穗连忙应着,跟自家主子往外走去。
靳水月走后不久,梁九功进了皇帝在乾清宫的书房。
“走了?”皇帝抬起头看着梁九功问道。
“是,四福晋已经走了”梁九功点头。
“走了就好,她若真敢来质问朕,朕一定不会饶了她,老四本就死心眼,脾气倔,朕看靳水月和他也也差不多。”皇帝冷哼一声说道。
他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本觉得应该给他赐一个温柔娴淑的福晋,比如之前的乌拉那拉氏,就很不错,女人嘛,不需要有多聪明伶俐,识大体懂规矩就好,只不过乌拉那拉氏一家犯了错,是不适合再做嫡福晋了,才又选了靳水月。
皇帝对靳水月还是十分满意的,但是女儿家太出色,他反而觉得不好。
这次要不是老四死不认错,他哪里舍得那样鞭打他,当时他是气急了,觉得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顶撞他,可把他给气得,下手也没有留情,等后来被太好挡下后,他又后悔起来了,可他是九五之尊,哪怕现在心里不是滋味,也不会服软的。
“去……派人拿些上好的药膏给老四送去。”皇帝把手里的朱砂笔往桌上一丢,低声说道。
“是。”苏培盛闻言应了一声,就要去拿药膏。
“算了。”皇帝又摇了摇头道:“别管了,他身为皇子,难道还缺那点药吗?老四脾气倔,认死理,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他就不知道他错的有多么离谱,让他自个反省反省去。”
皇帝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始终因为昨天的事儿耿耿于怀。
他的儿子,为了维护一个女人,竟然顶撞他,还死不认错,他这个做阿妈的心里能好过吗?
太子私自将靳水月虏走,是不对,可那毕竟是太子,老四说什么都不该把他丢进水里。
怒发冲冠为红颜吗?皇帝想到此眉头紧紧皱起。
皇帝如今还在气头上,靳水月何尝不生气呢,她的脚步很快,想早些回府,既然她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可得想法子好好安慰她家四爷才好,还有他身上的伤,肯定很疼很疼,靳水月一想到他昨儿个疼的彻夜难眠,这心就一阵阵揪着疼。
“靳水月……。”就在宫门近在咫尺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靳水月身后响起,她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太子妃。
靳水月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女人,转身继续走,哪怕她这么做是很无礼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有些人,她虽然不喜欢,但不得不应付,可是太子妃,靳水月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大胆,看到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视而不见。”太子妃冲了上去,冲着靳水月吼道。
靳水月就像没有瞧见她似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本宫在和你说话,你哑巴了吗?”太子妃却上前来一把扯住了靳水月的衣袖,厉声说道。
“放手。”靳水月冷冷的盯着太子妃,眼中满是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一碰到你们靳家的女人,殿下就会倒霉,就会受伤?靳水月……殿下不过是对你姐姐念念不忘,情急之下才会让人把你绑了去,但也没有伤害你,你和四阿哥却这样报复,害的殿下如今染上了寒热重症,危在旦夕,你难道就不觉得内疚吗?”太子妃盯着靳水月,十分激动的吼道。
“内疚?”靳水月闻言笑了起来:“你们一次次的伤害我,算计我,又何尝有内疚的时候?自然,高高在上的太子和太子妃是不会明白这些的,在你们这些人的心中,从来只有你们自己,你们伤害旁人那是理所应当,旁人伤害你们就是十恶不赦。”靳水月说到此微微一顿,自嘲道:“我说这么多作甚?真是傻。”
看着靳水月扬长而去,太子妃气得直跺脚,虽然听说皇帝鞭打了四阿哥,但是她家太子爷如今生死未卜呢,虽说皇上赐下了金鸡纳霜,但能不能痊愈,她这心里也没底呢。
如今太子用了药,睡下了,她听说靳水月进宫了,才跑过来想要发泄发泄,哪知道人家根本不屑她,竟然就那么走了。
“靳家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靳明月都死了,还让殿下念念不忘,这个靳水月更是气人,本宫真恨不得把她们靳家都给毁了,以泄心头只恨。”太子妃厉声说道。
“娘娘息怒。”太子妃身边的宫女立即柔声劝道。
“息怒?殿下这段日子为了一个死人,成日里浑浑噩噩的,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本宫如今能息怒?”太子妃说到此冷哼一声道:“幸亏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否则本宫也不会让活到现在,走吧,该回去瞧瞧殿下是否醒了,可不能让宫里那几个女人钻了空子。”
“是。”那小宫女应了一声,立即跟在太子妃身后往毓庆宫去了。
……
快到正午,烈日当空,靳水月站在正院门口四处张望,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了四阿哥的身影,她立即跑了过去。
“听苏培盛禀报,你今儿个进宫去了,这么早就回来了。”四阿哥摸了摸靳水月的头,笑着说道。
“嗯,只是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所以很快就回来了,你呢?衙门里的事儿完了吗?下午还需去吗?”靳水月看着四阿哥,低声问道。
“下午不必去了。”四阿哥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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