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抱歉,我没注意看啊。”
许琅眉开眼笑,双目都眯成了一行,看他那爽翻天的副模样,哪里有一点歉意?就差没在脸上写明“老子就是故意的”了。
“你,你完了!”魏阳气急败坏,指着许琅大声威胁。
“啪!”
黑子硬着头皮从“太守手谕”上飞快地缩回脚来。刚才许琅传音硬是要他上前再踩一脚,不得已,他只好趁魏阳不注意时偷偷使劲踩了一下,踩完了心里却是舒爽非常。
仿佛是直接踩在了魏阳的脸上一般。
魏阳呆若木鸡。
“你们竟然敢这般对待太守手谕,都活腻了吗?!”魏阳气得面皮发紫,但是在天鸿书院门前,偏偏又不能大声发作,他只好狠狠瞪着对面笑得无比灿烂的许琅,真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开几个透明窟窿!
“什么太守手谕,我天鸿书院自设立开院大试以来,对待参试众人都是公平公正,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龙子龙孙,想报名?都得去排队!”
书院弟子两眼一翻,有些不耐烦地嚷道。每届都会有那么些人想尽办法拉关系走后门,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报名也不放过,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要报名就赶紧排队去,再在这儿扰乱秩序,直接取消资格!”
魏阳面皮一紧,羞愤不已。人家连王公贵族都不买账,就更别提自己这个小小的太守府管家了。他匆匆弯腰伸手去拾那张被踩得面目全非的手谕,然后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啪!”
一双脚直接了当地踩了上去,魏阳伸出去的右手徒然伸在了半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愤然起身,双目直欲喷火,可是来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掏出了张小字条,冲书院弟子扬了扬。
“山长手谕,命我前来报名。”
“山长手谕?”
书院弟子神色肃然,听到“山长手谕”这四个字之后,丝毫没有因为来人穿着一身杂役衣衫而有所怠慢。他长身而起,双手恭敬地将那张不起眼甚至有些揉皱的小纸条小心地接了过来。仔细观察三次之后,确认是山长笔迹无误,他才又小心地递回去。
可惜来人看都不看,漠然接过之后,一把就将其塞入了衣袖之内。
“的确是山长手谕无误。”
点了点头,他坐下去,提起狼毫开始记录起来。
“姓名。”
“公孙。。策。”来人回答得似乎有些不情愿。
笔尖一顿,书院弟子不由得又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年龄。”
“十五。”
“虽说你是山长派来的,但是检查根骨此事还是得按规矩来。”
见到这名叫着公孙策的杂役点了点头,一旁的另外一名书院弟子当即起身,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闭目凝神片刻,他睁开眼,冲那名负责登记的书院弟子微微含额。
“年龄无误。这是你的腰牌,明日辰时一刻来书院门口,届时将安排大试相关事宜。”
书院弟子在登记薄上又“唰唰”写了几笔,然后将一枚灰色腰牌递给了公孙策。他仍是漠然地接过去,然后转身便走。
“慢着!”
魏阳一直隐忍着不说话,到了此时终于忍不住厉声高喝。公孙策回首冷冷看了一眼,见叫住自己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转头径直便走,只留给场中众人一个青灰色的背影。
“你!哼,不是说报名都得排队么?那人为何能直接插队?!”
见到别人根本不理自己,魏阳只得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对书院弟子的质问上。
“没听到么?人家有山长手谕!”
书院弟子翻了翻白眼。“赶紧去排队,再在这里啰嗦,直接赶出去!”
“你!你等着!”
魏阳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说到底他只是一名太守府管家,自身根本没有权势,眼下这天鸿书院之人不买自家太守的帐,他也只得缩着头,搁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拉着柳清远便走。
见到许琅戏谑的目光,柳清远还待争执几句,可惜魏阳一直在拼命地打着眼色,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魏阳使劲拉走了。
魏阳走了,可是场中排队的那群少年们却开始乱哄哄地叫嚷起来。
“不服!我们不服!为什么那个公孙策能不用排队?”
“就是!我们也要马上报名!”
“规矩都是骗人的!”
见到书院弟子刚才的徇私惹起了众怒,走到一!旁的魏阳和柳清远立即停下了脚步,转身恶毒地朝书院弟子望去。他们嘴角挂着冷笑,都想看看这个号称“公平公正”的书院弟子该如何下得了台。
下一刻,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哐!”
书院弟子伸手将笔往桌上狠狠一拍,双目冷冷地扫过场中喧闹的少年们:“刚才是谁要马上报名的?”
“我!我唐仁杰第一个不服!”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白脸少年高声嚷嚷着站了出来,他轻摇手中的折扇,对于自己能出头露脸很是得意。
“哦,我记下了,你可以走了。”书院弟子古怪一笑。
听到书院弟子这么说,唐仁杰反而感到了不妙。他错愕片刻,然后才瞪大了眼睛反问:“我,我报名成功了?”
“谁说你报名成功了?”书院弟子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被取消资格,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这句,他的脸色猛然一冷:“还有人要马上报名的么?”
排队的少年们齐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书院弟子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许琅冲他赞许地眨了眨眼。他微微一笑,换上了副和蔼可亲的面容。
“这位小兄弟不畏权贵,勇于挺身而出,我就破例为你先登记了。”
“啊。。哦,好,好啊。”
黑子一怔,随即惊喜不已,暗暗想着自己那脚可真是没有白踩啊。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只感觉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刺人,完全没想到场中排队的众少年已将自己连同柳清远,公孙玄两人齐齐归入了“无耻之徒”这类人物当中。
“姓名。”
“黑子。。啊不,张希凡。”
“年龄。”
“十岁。”
笔尖一顿,书院弟子愕然抬头望向许琅,见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下笔继续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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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登山试炼()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报了名,黑子随着许琅一路回了“有才酒家”里。那个胖胖的掌柜大概是早就得了朱员外的吩咐,见到许琅迈进楼来,慌忙扔下账簿算盘朝他迎去。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掌柜伸手招来了个手脚麻利的店小二,命其带着许琅二人往酒楼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内,院子的梨花树下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杯盘狼藉,残羹四散。朱有才正吆喝着同窗们拼酒划拳,那群半大少年们一一个个东倒西歪,面红耳赤,正喝得不亦乐乎。陡然见到许琅进来,呼啦一下,全都放下了酒杯,吓得齐齐低头站在桌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许琅倒是淡淡地笑了笑,嘱咐他们不可太过火云云,众人见到夫子并未呵斥,全都长长舒了口气。
待吃罢晚饭,那些个喝醉酒的少年们全都歪到在床上呼呼大睡。
只有黑子未曾饮酒,又满腹心思想着明日的开院大试,辗转反侧之后,还是难以入眠。
耳中是同窗们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鼾声,黑脸少年愣愣地望着透过窗扉的琥珀色月光,想起今日在天鸿书院门口的报名处所看到的排队长龙,不由得心下茫然。
这么多人,我能选得上么?
他不知如何回答自己。论家世,他不过是一个乡野小子罢了;论长相,就自己这副黑乎乎的模样。。他更是无话可说;论才学,虽然自己可以过目不忘,脑子里也装下了好几本圣贤书,可那些都是囫囵背进去的,若是让自己细细解释一番,怕是立即便会得个“一窍不通”的评语。
低低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望着墙壁怔怔出神。
“张希凡,快点起来。”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黑子转头望向窗外,此时晨光熹微,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三两声公鸡那懒洋洋的打鸣声。揉揉眼睛,他双目无神地穿衣起床,然后拉开了门。
“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许琅揉着眼睛,还不时打着呵欠,看得出这么早起床他也是有些不情不愿。
“哦。”黑子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赶至天鸿书院门口时,那里已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乱哄哄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街道,热闹得就像是个菜市场。
“你在这等着,等会时间到了,自会有人招呼你进去。我有事要办,就不在这等你了。”
许琅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地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径直朝天鸿书院门内走去。黑子愣愣地望着那道雪白的背影消失在半开半闭的朱漆大门之后时,才悚然一惊。
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同窗们还在呼呼大睡,在这片万人齐聚的地方,他竟是一人不识。感受到被浓浓的孤独所包围,他又分外想念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娇憨小脸。
还有十来日。。芸儿妹妹,你还好么?
心里痴痴地想着,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就过去了。待他回过神来,书院门口已经有人在高声点名了。他急忙集中心神,仰着小脸仔细听着,生怕会错过自己的名字。
“公孙策?公孙策来了吗?”
“我在这里。”
淡漠的青涩嗓音从人群中缓缓响起,沉默寡言的少年穿着一身杂役衣衫,低头挤开了众人。他掏出自己的腰牌向守门之人示意,那人点了点头,他便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进门内。
“下一个,张希凡!”
唰!
黑子正想高声答应,谁知刚才还使劲盯着公孙策的众人此时居然齐刷刷地望向了自己。他一惊,感觉那些目光就像是一柄柄小刀般朝自己刺来。万般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低头匆匆挤向前方。
“这就是那无耻之徒张希凡?感觉也不怎么样啊。”
“是啊,除了长得黑一点,完全一无是处啊。”
耳中听得众人的低声议论,黑子感到自己小脸发烫,头皮发麻,可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目不斜视,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就是张希凡?”守门人见到来人竟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黑子小脸涨得通红,飞快地从怀中掏出腰牌来晃了晃,小心地呼吸着,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直到那人淡淡的说了句“进去罢。”他才匆匆迈进门去,暗自长长舒了口气,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才算落回了胸腔。
门内依旧有人在高声点着名,一排排少年俱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看到黑子低头匆匆闯了进来,大都也只是随意瞥了瞥便转过头去。
“你,过来这边站好!你们这组就差你一个了!”
“来了来了!”
眼见一个脸颊消瘦的中年男人朝着自己不耐烦地挥着手,黑子急忙点头回应。待站入了队列中时,他抬头一看,自己的身边原来就是那个穿着杂役衣衫的公孙策。
“我,我叫张希凡。”
见到这名少年杂役正在漠然地打量着自己,尽管紧张万分,黑子还是努力地挤出了点笑容来。
“公孙策。”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去,。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宣布开院大试的第一关试炼。”
瘦脸男人神色一正,伸手指向众人身后。
“看到那座书院后山了么?”
众人齐齐点头。
“身负铁符两张,一炷香之内赶到山顶,违时未到,或是私自撕下铁符者,视为试炼失败。”
双目扫过众人,他冷冷地高声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瘦脸男人不再言语,双袖一扬,黑子只觉眼前一花,再低头看去时,只见自己腿上各粘上了一道泛黄的符箓,轻飘飘的,和粘着两张普通的纸片没什么感觉。他也如同其他少年一般,想不通瘦脸男人所说的“私自撕下铁符”是为何意了。
“哧。“
瘦脸男人伸手一弹,插于香炉里的一只线香便被点燃。“行了,你们赶紧去罢。”
十位少年齐齐向他拱手行礼,他点点头,便走到一旁不再言语。
“走吧。”
黑子冲公孙策善意地笑了笑,后者一怔,随即摇摇头,率先迈步向书院后山走去。
笑意凝固在了黑乎乎的小脸上,黑子尴尬地挠挠头,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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