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太低,没甚滋味。”
人影遗憾地砸砸嘴,仿佛是刚刚吃完什么东西似的。脚下黑气猛地升腾翻涌,他顿时在渐浓的夜色中失去了影踪。
惊骇欲绝地望着那道黑气消失不见,树林中的柳清远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嘴里死死地咬着一根树枝,生怕自己会发出半点响动来。
。。
。。
灵界,太平观。
英灵殿的守灯人懒洋洋地打了声呵欠,眯着眼望向大殿内那一片片星星点点的灯火,倍感无聊。
他每日的职责便是照看这些数年如一日的命灯。若是有哪一盏突然熄灭,他便会急匆匆的奔向挂在英灵殿前的那口镇魂钟前,使劲敲响它。
可惜自他成为守灯人以来,除了前些日子敲响过一次镇魂钟之外,其余时光,便是守着殿内的一片命灯昏昏欲睡。
“守了这么多年,就死了一个,真他妈烦!”
他低声咕哝着,有时真恨不得自己能跑去打翻几盏。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话语一般,他话未落音,殿前靠中位置上的两盏命灯便猛地一闪,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突地熄灭了!
“这,我,我。。唉!”
他狠狠地一拍脑袋,慌忙从地上爬起,便欲转身冲向殿前的镇魂钟。
“哐当!哐当!”
身后传来两道清脆的破碎声,他一怔,随即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去。
刚才熄灭的两盏命灯,此时琉璃灯盏也直接破碎掉了!
“要出大事了。。”他目光呆滞地念叨着。
命灯破碎,魂飞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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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暗中考验()
在黑子与许琅一阵轻呼慢唤之中,黑子父母终究醒转过来。
许琅编造着说柳清远三人乃是强盗,已被官府缉拿云云。黑子父母对这位颇有好感的年轻夫子自然是言听计从,遂放下心来,不再提起此事。
看着瓷枕被黑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头,尽管它能挡住胖脸道人飞剑的全力一击,许琅也只是咂舌不已,暗暗感叹其坚硬。
他全然想不到,一场简简单单的询问,就是因为这只洁白如玉的瓷枕,才陡然变得杀机四起的。
晚饭过后,他依旧是坐在凉席上打坐。一直待到小床上黑子的呼吸均匀过后,他缓缓睁开了微微瞌上的双眼。
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借着朦胧月色,他匆匆赶往十几里外的庐州城。
尽管真元不足无法御剑,可他毕竟是凝元境的修士,体格异于常人,走起路来也是脚下生风,不知比常人快了多少。
不多时,他额头微见汗渍,双脚已是伫立在了庐州城天鸿书院门前。
抬袖擦汗,整理略微凌乱的衣衫,他平缓气息,端正了神色,最后才满脸肃穆地踏入天鸿书院之内。
那栋孤立的小楼依旧亮着一盏孤灯,他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
“进来罢。”
淡淡的苍老之声在屋内响起,风轻云淡,不疾不徐。
“吱呀。”
冰冷的门扇被他推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够他侧身进入。他缓缓的踏入屋子内,将原本从门缝中泻出的昏黄灯光又给挡了回去。
“学生许琅拜见山长。”
弯腰低头,他恭敬得一丝不苟。
“坐下说话。”
端坐在书案后的老人抬起头来,朝许琅点了点。他的双眼像是两口深深的古井,眸中万年无波。
他是公孙玄。
。。
。。
“离天鸿书院的开院大试只剩下十来日,张希凡,你该早作准备了。”
放了学,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于斜阳暮鼓之中,不急不慢地往张家村走去。
黑子急匆匆地往前迈了两步,气息微喘。他扬起一张黑乎乎的小脸,双目之中满是迷惘。
“准备?敢问夫子,学生该准备些什么呢?”
“四书五经必须得全部背得,还有体格不能太弱。。从明日起,你便跑着去上学吧。”
“哦。”
黑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些准备也不过如此,亏得夫子还将其说得如此郑重。
次日清晨,黑子才知道许琅口中的“跑”到底是何意。
“伸出脚来,这边也要绑上!”
斩钉截铁地说着,许琅一手抓着十来斤的铁块,一手朝黑子不断往后缩的左腿摸去。
“真的。。都要全部绑上吗?”
黑子苦着小脸,眼巴巴的望向许琅。
“修炼也得有一副好身躯啊。”
“哦。”他只好乖乖的伸出脚去。
“好了,你就带着这两块铁坨子一起上下学吧。”看着黑子双腿一边鼓着一坨大包,许琅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可我都走不了路了。。”
黑子费力地挪了挪腿,欲哭无泪。
“没事,夫子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许琅微微一笑,双手鼓励地拍了拍黑子的肩头。当然,他没告诉这个小小的黑脸少年,当年他绑的铁块,总共也只有十斤。。
张希凡啊张希凡,谁让你文采不行呢?哎,也只有在体能上多下点功夫了。
心里默默哀叹,许琅脸上看不出分毫不妥。他朝黑子挥了挥手,便飞快的往私塾走去。
“若是迟到,明日铁坨重量加倍。”
故意走了老远,他才淡淡地开口说道。想到张希凡那张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小脸,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几丝捉弄得逞后的坏笑。
“我,我。。”黑子目瞪口呆。
看着许琅俊逸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渐行渐远,黑子呆立片刻,猛然回过神来。他咬着牙,颇为艰辛地抬起了左腿。
“呼,呼呼。。”
走了不到十步,他就累得弯下腰来使劲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微冷的晨风一吹,顿觉遍体生寒。
被这股寒意一激,他浑身一抖,头脑瞬间清明了几分。
你想修炼。
你想要不受人欺负。
你不想再是过去那般!
“啪,啪,啪。。”
晶莹的汗珠从黑乎乎的小脸上缓缓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朵水花。他迷惘地抬起头,望向眼前这条通往私塾的青石板小路。
斑驳的路面在晨雾中蜿蜒向前,朦朦胧胧,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如那未知的人生。
。。
。。
这间私塾已经很老了。
院墙青苔鲜绿,屋檐蛛网横生。
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送走了一批批学童,它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掉光了漆的院门无声地半掩着,像是一张欲语还休的嘴。
门前,许琅默然束手,双目平静地望着小路的那头,孜然独立,白衣胜雪。
不时有学童姗姗而来,经过他身边时拱手弯腰行礼。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目光仍是落在前方。
薄雾渐消,道路那头依旧空空如也。
他抿了抿嘴唇,目光里隐隐浮现出失望之色。
衣袖里还藏着一枚醒神丹,那是他昨夜特地为黑子向公孙玄山长求的。
醒神丹,顾名思义,便是指服用者能保持心神清醒,不为幻象所迷惑,内心的欲念或是惊恐也会稍稍有所降低。在天鸿书院的开院大试中,倒数第二关便会用到此物。
与这个呆头呆脑的单纯少年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几日,不知不觉中,他已将其当成了弟弟来看待。所以利用前日去向山长回复这几日的观察结果之余,他还是厚起脸皮,求得了此丹。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都还忘不掉山长肃然的苍老嗓音。
“若是没有大毅力,勉强过关,浑浑噩噩地踏入修仙一途,最终害的,还会是他自己。”
“学生定当谨记于心。”
当晚如是回应,细细思量一日之后,他便暗暗有了决定。
一早将黑子叫醒起床,然后他给了黑子最直接的考验——绑着二十斤的铁坨,在两刻钟之内,赶至私塾门口。
从张家村走至镇子上的私塾院门,差不多有三里地,平日里他们一起上下学,都得花个一刻钟才能勉强走到。
脚负二十斤铁坨,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不异于让其画地为牢,寸步难行。
但修仙一途,以后只会越发艰辛,眼下这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未来?
张希凡,一切都得看你自己的了。
他暗暗地想着,衣袖中装有醒神丹的瓷瓶,已是被握得温热发烫。
就像是握着一颗饱含期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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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血染道途()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清晨寂静的街道里,没了其它杂音的混入,显得越发沉重。
仿佛独行者的每一次抬足,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瘦小的身影在薄薄的晨雾中由远而近,一步一步,艰辛前行。
黑子气喘如牛,挥汗如雨,黑乎乎的小脸涨得通红。一身粗布衣裳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浑身就像是裹在密不透风的厚厚油布中一般难受。
他口干舌燥,喉头里仿佛包着一团火;双腿酸痛难耐,仿佛下一刻便会直接断掉。
一路咬牙坚持走到现在,他都不曾休息片刻。左腿没了力气,他就让右腿拖着走。。一路上不停地换来换去,最后竟然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
费力地抬起头,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私塾院门,他想咧嘴笑笑。可惜嘴唇干裂,根本盛开不出笑容。
再撑会儿,就快要到了。
他又一次在心里对着自己暗暗鼓励。这种类似的话语,伴随着豆大的汗滴,撒满了整整一路。
咬牙抬足,他又极为艰难地往前跨去。
“扑通!”
左脚一软,他猛地扑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坚硬地面摔得他眼冒金星,皮肉火辣辣的疼,浑身上下像是快散架了一般。
快起来啊。
心头仿佛有个青涩的嗓音在焦急地大喊,擦出道道血痕的瘦小手掌在地上猛然一撑,随即又陡然软了下去。
给我起来啊!
那道声音骤然变得歇斯底里。他狠狠咬着干裂的嘴唇,又一次鼓劲撑向地面。
“扑通。”
黑乎乎的小脸紧紧地贴在冰凉的地上,他再次和身下的青石板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接触。
双腿酸痛得已是不听使唤,无论他上半身如何用力,就是无法站起。
趴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他努力仰着一张汗津津的小黑脸,愣愣地望向远处那道熟悉的院门。
他真的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的双腿,再无一丝力气可以站起。
。。
。。
“当,当,当,,,,,,”
从学堂的屋檐下传来的浑厚铜钟声,就像是柄铁锤,一下一下地狠狠敲打在了许琅的心里。
辰时三刻,学堂开学。
道路那头,空空如也。
衣袖中的瓷瓶被握得越发滚烫了,他再次用力握了握,随即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指。
垂下眼帘,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爬上了他白皙的俊脸。他怔怔地盯着斑驳的地面,心底空荡荡的。
张希凡,看来你与修炼一途无缘了。。这样也好,以后你便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当个凡人罢。。
黯然地转过这个念头,他在原地默立片刻,随即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言不发地决然转身,迈进了那道老旧的院门内。
“咚,咚咚,咚咚。。”
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敲门声在门外缓缓响起,仿佛上面搁着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低头叹息的白色身影猛然一顿,随即飞快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满是惊喜的脸庞。
霍然转身,他不顾一切地飞奔向那道半掩着的院门,猛然将其一把拉开。
地上是一张努力朝他仰起的小脸,满是汗渍的乌黑面孔上,还挂着使劲挤出的纯真笑颜。
“夫子,钟声,钟声刚刚才完,我,我没迟到。。”
青涩而干枯的嗓音有些费力,也透着些孩子气的得意。
话音刚落,他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圆圆的小脑袋无力地歪向了一边。
望着黑子血迹斑斑的双掌,许琅愕然地张着嘴,然后不可置信地抬头向黑子身后望去。
两道鲜红夺目的血迹,从道路远处,一直倔强地蜿蜒延伸到了院门前。
许琅浑身大震!
他。。竟是徒手爬过来的!
“你这是何苦?”垂着头,他低声喃喃。
清澈的眼眸里,泪痕点点。
。。
。。
睁开眼,又见灯火昏黄。
“你醒了?”
许琅转头望来,和煦地笑着,惊喜之色言溢于表。
“我,我怎么在床上?”黑子扬起黑乎乎的小脸问道。
他伸出手去,习惯性的想挠挠头,可是手掌伸到眼前时却猛然顿住了。
瘦小的手掌干干净净,毫无血迹伤痕。
伤疤呢?血泡呢?
我不是用手爬着才到私塾门口的么?
错愕地张了张嘴,他飞快地从被窝中爬起,一把便将粗布裤腿给高高撸了起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自身的膝盖。
小小的膝盖完好如初,看不出一点不同。
这到底怎么了?
难道今天只是做了个梦?
心里疑惑地想着,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双手还徒劳地撸着裤腿。
“不用多想了,是我用真元帮你恢复的。”
淡然的嗓音再次响起,他仰着头,白皙的俊颜隐藏在油灯微荡的黄晕里。
就像是月色下的流云。
“不用谢我,反正也是我害得你受伤的。”
眼看黑子似乎想要急着爬下床来行礼,许琅故作轻松地说道。“所以明天早晨,你就放心大胆的地受伤罢。”
嘴角泛起几丝古怪的微笑,他还是不忘顺带捉弄一下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
“啊。。哦,那,那好吧。。”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黑脸小少年眼巴巴地望着许琅,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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