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点点头,拨亮了油灯,坐在桌前开始认真的看起书来。过得片刻,他心中难耐,终是忍不住向许琅问道:“夫子,你是修炼者吗?我听阿黄他们说,修炼者可用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呢。”
“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按境界来算,我不过是刚到凝元之境,勉强可以御剑而已。你说的那些大神通,却是要到了神元之境才可练成。”
对上黑子饱含期待的双眼,许琅略一沉吟,然后便毫不忌讳的将自身情况给讲了出来,还连带为他细细解释了一番。
黑子听得聚精会神,咂舌不已,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神秘世界。他干脆一把将书卷扔到桌上,扬起一张黑乎乎的小脸问道:“那你是那个门派的,练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许琅继续不厌其烦的为他解释:“我练的可不是武功,而是术法,它跟我们儒家有关,专修浩然剑气,名叫《浩然经》……”
黑子一怔,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张着嘴,细细思索片刻,心里猛然一哆嗦。
瓷枕中的那本旧书,不就是叫《浩然经》么?
“张希凡,你怎么了?”
许琅看到黑子张大了嘴不说话,连唤了几声才让黑子回过神来。
黑子喉头发干,强作镇定,小脸勉强笑了笑。然后突地说了声该背书了,便匆匆将书卷从桌上拾起,将整个脑袋都掩在后面。
为什么夫子所练术法,和瓷枕中的一模一样?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很想努力将书卷上的内容给看进去,可是担忧的目光却是忍不住向床头瞥去。
那只饱含秘密的洁白瓷枕,就隐藏在灯光模糊的暗影中。
第二十八章、威震私塾()
次日清晨,黑子便早早地被神清气爽的许琅给唤醒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好在他一张小脸长得黑乎乎的,这黑眼圈倒也不怎么能看得出。
自从昨晚发现瓷枕里的《浩然经》与许琅所修炼的术法名称一模一样时,黑子心里便像搁了块大石头一般。他有心想向许琅询问,可是事关芸儿妹妹,不得不慎重思量。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和衣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兴奋,激动,也有对芸儿妹妹的担忧……等到星稀月垂之时,他才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是在担心今天的‘背书论雄’之事?”
“啊……是,是啊……”
黑子愣愣的回过神来,见许琅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他连忙点点头,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后扯了扯,盖在身后的瓷枕上。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哦……”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黑子满怀心事,一路只顾低头赶路,沉默不语;许琅见他这般,还以为他仍在忧心,轻声一叹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待两人走到私塾里时,学堂内已是早早便来了一堆学童。他们或坐或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许琅连同黑子一起进来了,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可是此时却是不容得自己多想。几声惊慌的低呼过后,这群半大少年们已是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得整整齐齐的了。
柳清远傲然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昨晚自然是下了一番苦心的。见到黑子慢吞吞从自己身旁掠过,他的目光略微波动了几下,却仍未从书卷上移开。
一个能完整背出《三字经》的张希凡,他还真未放在心上。他今日要做的,是将昨日许琅列在宣纸上的文章书卷给一一背诵出来。他想要用这种方式,让新夫子震惊不已。
我柳清远,才是这间私塾里最有才学的那个人!
心里头像是有个声音在厉声高呼着,柳清远嘴角挂着冷笑,暗自瞥了瞥端坐于堂前的许琅,然后继续温习着书桌上的书卷。
待到辰时二刻,许琅一声清咳,示意“背书论雄”就正式开始了。他挥手让底下唉声叹气的众学童将摆在书桌上的书卷一一收入考箱内,然后按座位开始点人。
首先上场的是个慌慌张张的小个子。他红着脸从座位上走出来,站到讲桌旁,然后低着头,结结巴巴的从《三字经》开始背起。
背完《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后,他又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地背出了《论语》里的几篇文章。背完这些,他支支吾吾,难以为继,只得眼巴巴的望向许琅。
许琅脸上仍是那副和煦的笑意,看不出任何欢喜与失望之色。他点点头示意小个子学童下去,然后点起下一个学童。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背下去,众学童大多都只能背诵前面千来字的三篇发蒙文章,能背个一两篇《论语》的寥寥无几,能将其完整背出的,更是一人全无。在座的半大少年们眼见同窗都是和自己一般的水平,原本忐忑了半天的心绪终于舒坦了些。
更何况,他们都暗自认定,无论如此,都会有个张希凡垫在最后,自己绝对不是最差的那个!
一时间,黑子成了同窗们心底的“慰藉”,人人都在期盼他直接认输,那样便最好不过了——一来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二来自己也可以早早的安心。
因为是柳清远向黑子发起的挑战,许琅有意将二人留在了最后。待到最后一名学童背完之时,这群半大少年们都是浑身一震,兴奋不已。
来了,好戏开始了!
许琅清咳一声,学堂内立即安静下来。他微笑着看向二人,口中淡淡的问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众学童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望向了黑子,他们很想知道,这个《三字经》都能背两年的家伙,昨天胆敢答应柳清远的挑战,现在又该如何应对?
是硬着头皮直接认输?
是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还是磕磕绊绊地背出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存货”?
白眼,嘲弄,腹议,偷笑,他们已经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柳清远戏谑地瞥了黑子一眼,看他这副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想来也是不敢率先开口的。
哼,顽石,就该被狠狠地扔到阴暗的角落里去!
他站起身来,先是仔细抚了抚衣角,然后才望向许琅,刚欲开口,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却是陡然在他背后响起。
“我,我先来吧。”
柳清远脸色一冷,恼怒的转过头去,目光就像是两道利剑,想要在黑子身上“唰唰”地刺出几个透明窟窿来。可惜黑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勇气顿消,正低头盯着书桌,柳清远眼色算是丢给瞎子了。
“那好,就就让张希凡先来吧。”许琅淡淡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柳清远冷哼一声又坐了下去。
黑子抬起头来,见到众人都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时间头皮发麻,只得又低下头去。他索性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一脸平静的开口背诵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稳当而稚嫩的嗓音独自回响在诺大的学堂内,众学童脸上那副嬉笑的神色一凝,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这块黑乎乎的“顽石”,为何如此镇定自若?!
哼,一定是在装模作样!
想到这个可能,众人心下稍安,可是随即,他们便脸色一变。
黑子将《三字经》背完了。
流畅,迅捷,毫无遗漏。。眼前这个小脸长得黑乎乎的家伙,果真是以前那个常常被史义挽夫子气急败坏地怒骂为“顽石”的人?!
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望着学堂末端位置上所立的那道瘦小身影,他们竟有种突然不认识此人的荒谬错觉。
他就像是一块在路边被人忽视了多年的石头,原本毫不起眼的外表,此时却是隐隐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来。
未待众学童合上嘴巴,黑子顿了顿,然后又接连背起《千字文》和《百家姓》起来!
众人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万不了这个被一致认定为垫底的家伙居然背得和他们一样多了,倘若他再多背那么一两篇,那自己不就……
想到这里,平日里暗中偷懒的一些学童此时脸色发白,惴惴不安,掌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渍。他们暗自乞求老天,不要再让那个黑脸的小家伙继续背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黑子背完前三篇发蒙文章之后,居然一口气将《论语》背完了!
全场鸦雀无声,众学童瞪着眼珠,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这人,真的还是那个蠢笨不堪的张希凡?
柳清远的脸色也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一口气背完这么多篇文章,饶是黑子张口便能将其一一背出,无需思索丝毫,此时也是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嗓子眼都像是在腾腾地往外冒着烟。他抬起一张汗津津的小黑脸望向许琅,后者则是冲他赞许的笑了笑。
“柳清远,该你了。”许琅转过目光,落到了白面少年的脸上。
“是。”
口中生硬地应了一声,柳清远昂首而立,傲然的目光往四下一扫,掠过黑子时,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冷笑。
能将《论语》背完,的确让我有些惊讶。。可若是想仅仅靠这些便想赢我柳清远,那你就真的太天真了!
他不疾不徐的缓缓开口,依次背完《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然后毫无悬念的继续背诵《论语》……缓缓吐出上面最后一篇的最后一句。他顿了顿,戏谑地看了一眼黑子,然后在众学童或崇拜,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又一次缓缓开了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竟然背诵起《诗经》来了!
这下子,学堂内的众人只剩下了齐声惊叹,就连许琅也不得不对柳清远高看了几分,恃才傲物,他的确勉强够格。
口干舌燥的背完《诗经》,柳清远傲然四顾,大有“谁与争锋”之意。他施施然坐下去,就等着同窗们的喝彩还有许夫子的称赞了。
至于黑子,他现在都懒得去看他一眼——自己不用看也知道,他定然是失魂落魄,羞愤不已。
心底洋洋自得地想着,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却是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惹得一干人齐刷刷的往后看去。
“我,我还可以背的……”
黑子咬着嘴唇,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他本不想去挣这个“背书论雄”的第一名,可是许琅连连传音催促,他只得硬着头皮喊出来。
随后,他在柳清远呆若木鸡的目光中,飞快的将《诗经》背完。然后,不顾众学童正惊骇欲绝地盯着自己,他硬是将《孟子》也一并活生生地给背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结怨之始()
“哐当!”
桌椅猛然被推到在地,柳清远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指着黑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脸色惨白,眼眶涨得通红。突然,他冲着许琅怒声大吼“不可能!这不可能!没人能超过我!许夫子,张希凡他定然是作弊了!”
这话提醒了怔在当场的众学童,他们立即涨红了脸,义愤填膺的跟着大吼起来:“作弊!肯定是作弊!他两年都未能背出《三字经》,凭什么现在能直接背出《孟子》?!”
望着闹哄哄的学堂,黑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的同窗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想张口辩解,可是听着汹涌如潮的嘲讽批斗之声,他最后只能徒然的张了张嘴,然后沮丧地坐下去。
许琅也不制止,就这么任由这么半大少年乱哄哄的吵闹着。待到人声渐低之时,他才飘然走下讲桌,然后和煦地看向众学童,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恼羞成怒的柳清远脸上。
“呵呵,你们都认定张希凡他作弊是不是?”
“是!”
众学童齐声答道。
“那你如何认定他是在作弊?”许琅仍旧在笑着,可是笑意已经在逐渐转冷。
柳清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强作镇定,梗着脖子嚷嚷:“若是没有作弊,他如何能背出《论语》,《诗经》和《孟子》?他以前就连《三字经》……”
“啪!”
一道掌风猛然袭来,柳清远说得唾沫横飞,根本没有注意。等他回过神来,已是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怔了片刻,盯着许琅的眼神随即变得怨毒起来。
“许太仙,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姨夫是……”
“啪!”
许琅缓缓将修长的手臂缩回衣袖中,脸上仍是挂着薄薄的一层笑容:“实在不好意思,你这张脸太令人生厌,我最终没能忍住。”
“你,你死定了!”
“哦,在我死定之前,我还是得通知你,柳清远,你被退学了。”
“好……你,你等着!”
顶着脸上两道血红的手掌印,柳清远恶狠狠的一甩衣袖,转身落荒而逃。
黑子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万不料许琅竟会直接动手打人。其实对于柳清远的两次毁约他也很是看不惯的,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要用拳脚来发泄——读书人不是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亲眼目睹许琅打人之后,深感不妥之余,他那颗幼小的内心却是热血暗涌,兴奋得从骨子里隐隐透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那你们,还认定张希凡是在作弊么?”
许琅回过头来,云淡风轻的望向堂下呆如木鸡的众学童,脸上仍是挂着和煦的笑意。
被他的目光一一扫过的学童,俱都是飞快的摇了摇头,然后胆战心惊的低下去,不敢再对上他那隐含怒意的双眼。
“张希凡,你上来,坐到这个位置。”
许琅冲学堂后方的黑子扬了扬眉,然后一指原本属于柳清远的位置。
“啊。。哦,好,好吧。。”
黑子只得苦着小脸提起书桌下的考箱,低头匆匆走到学堂前排坐下。他半块屁股挨着这副陌生的座椅,不敢全坐下去,不时还别扭地挪动几下,仿佛上面有钉子似的。
“张希凡的确是背了两年的《三字经》,可他却是从未放弃过自己。奋发向上之人永远值得尊敬,而不是柳清远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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