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真元,骤然被他渡入了黑子体内!
黑子还在低头黯然神伤,哪知道许夫子一声不吭就往自己体内灌入真元?是以,那道气息猛然间窜入体内,黑子顿感肩膀剧烈的一疼,猛地瞪大了双眼,情不自禁的张口大叫。
“啊!”
“闭嘴!”
许琅嘴唇微动,再度传音喝止。
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张希凡体内那股自己渡入的真元,来帮助他冲破隔阂,洞开周身十二灵窍之一的尘污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让张希凡经脉尽毁。是以他在柳清远眼里,仍是在面带微笑地对张希凡低声说着什么,实则却是楸紧了心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剧痛过后,肩膀处传来了暖暖的感觉,像是泡在温水中一般舒适。未待黑子细细品味,那股暖意蓦然凝结成了一股刚猛的气息,透过肩膀上的经脉,平稳而迅捷地往自己头顶窜去!
“啵”。
那股刚猛的气息蹿到额头处便停了下来,然后化为了更为尖细的丝丝缕缕,朝着额骨内的某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小心翼翼地刺去。片刻之后,头颅里传来了诡异的闷响,惹得黑子瞠目结舌,几乎不敢再动一下自己的脑袋。
“好了,尘污窍开了。”
许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额头也冒出了些许细汗。全神贯注的操纵真元,去洞开隐藏在曲曲折折的额骨内的尘污窍,饶是他修行了十载,此刻也是身心俱疲。
借着黑子瘦弱的肩膀暗自喘了口气,他手一抬,就欲装作完成了嘱咐。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他也担心柳清远会起疑心,从而看出些什么来。
咦?不好!
他脸色大变,紧盯着手掌的双目好似要瞪出了眼眶,刚刚抬起的手臂猛然一顿,然后又是径直落了下去。
一股吸力猛然从黑子体内袭来,透过手掌飞速传入了他的体内。被这股异军突起的吸力一引,许琅体内的真元居然不受控制,自行朝黑子体内灌去!
黑子愣愣的看着许琅大汗淋漓的侧脸,不明白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所发出力道,为何会越来越大。他想偷偷开口询问,可是甫一张嘴,一股沛不可挡的浑厚气息就陡然传入体内,震得黑子肩膀立即麻木不堪!
那股浑厚的真元在黑子胸膛附近莫名的分作了两股,一小股笔直的一路朝上,最后窜到了天灵盖附近,在黑子惴惴不安的心绪之中猛然将其天灵窍给冲开了;而另外的一大股,则是直接被两道吸力直接扯入了丹田内,然后突地没了声息,像一条冬眠的蛇一般沉寂了下来。
身体内莫名其妙就多了股敌我未明的气息,黑子真是欲哭无泪。他哭丧着一张黑乎乎的小脸望向许琅,哪知原本俊逸洒脱许琅,此刻也是苦着苍白的俊脸望了过来。看他那副模样,倒像是刚刚活生生地咽下了几十斤黄连似的,真是苦不堪言。
这下真是亏大发了!
自己苦苦修炼十载的真元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自己得再修炼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他两眼发直,心疼得嘴角抽搐不已。
那些真元,可是自己日日夜夜苦苦修炼,通过吸收天地元气而一丝一毫的累积下来的啊!现在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
心底默默地不住哀嚎,可是为了不让一旁的柳清远看出破绽,他的脸上却还得硬生生装出一副和煦的笑脸来。
第二十四章、一蹴而就()
“张希凡,你听清我的言外之意了吧?”他勉强站直了身子,有气无力的说着。
尽管肉疼万分,可是圈套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这戏却还是得演下去,否则自己的真元就真的白白流失了。
“啊,我,我……”
黑子愣愣地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想着刚才那一前一后两股气息,想着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洞开了灵窍……一时间心里念头飞转,对于许琅的问话却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他下意识的便想摇头,可是看到许夫子像是快要露出了杀人的目光,他又急忙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口中不住地发出含糊的“嗯嗯”声。
“如此甚好,夫子容许你最后再温习一遍《三字经》,然后便开始背诵罢。”
看到呆头呆脑的张希凡终于没有露馅,许琅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他用余光瞥了瞥一旁面露不耐地将手中折扇拍得“啪啪”作响的柳清远,棱角分明的好看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哼,再等片刻,你就该悔青肠子了!
想到这里,他愤闷不已的心情稍缓。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希凡慢吞吞的弯腰,开箱,取出书卷,他的内心也不由得随着这个黑脸少年的一举一动而慢慢紧张起来。
“呼。”
手中握着自己那翻得破旧不堪的泛黄书卷,黑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思绪。然后才从容地翻到《三字经》的篇目,将全副心神随着目光,一同沉浸到那些熟悉的字里行间。
这篇《三字经》不知被自己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了,可是没有那一次,能有现在这般奇妙的感觉:自己的心绪就像是奔流进大海里的小溪,完全融入到书本里去了。
而那些一个个平日里看起来端正得不近人情的墨黑小字,此刻仿佛俱都化作了一尾尾活泼好动的小鱼儿,顺着自己的目光,欢快的往自己的脑海深处游去。
仿佛只有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才是它们真正的家一般。
这种新奇的感觉前所未有,黑子看得目不暇接,心花怒放,黑乎乎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会心的笑意。
他沉醉在了这种奇妙的快感当中,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所处何时何地。他将赌约什么的统统抛入脑后,更不顾许夫子正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他黑乎乎的小脸。
看到这块“顽石”许久没有动静,等在一旁的柳清远略微有些不安。他伸着脖子望了望那道如老僧禅定般的瘦小身影,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他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内心的不安一旦被点燃,心底的急躁便飞速向全身蔓延开去。他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蓦然将折扇往掌心一摔。
“喂,背个千来字的《三字经》都要拖拉这么久,不行就早点承认,免得等会儿人都来齐了,你更丢脸!”
他颇为不悦地说道。
“哦,好,好吧……那我,可要开始背啦。”
黑子恋恋不舍的从书卷上收回目光,像是个贪吃的孩子不肯放下手中的零食。他抬起头来,黑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那番奇妙舒爽的感觉让他此时满怀好奇,急于想证实自己到底能不能过目不忘。
看到他如此爽快的放下了书卷,柳清远倒是有些错愕,内心的不安也就越发浓郁起来。一旁的许琅则是一言不发,面露怪笑。
使劲咳了几下,黑子像是要狠狠咳出这两年来因为《三字经》而所受的委屈。清完嗓子,怀着几分忐忑,他缓缓张开了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前面他已是背得滚瓜烂熟,于是他一边背着,一边默默在记忆里搜寻后半段。
他准备尝试着去唤醒沉睡在脑海深处的那些鱼儿。
看到这块“顽石”居然背得如此从容不迫,柳清远有些慌了神,他一面仔细听着,对照张希凡所背诵的有无错误遗漏;一面却是自我安慰:他好歹也是一个人,背了足足两年,就算是一头猪,它也能记住开篇那几句了……
可惜事与愿违,黑子越背越流畅,也越来越自信,待其背至“有左氏,有谷梁,经既明,方读子”时,柳清远已是脸色越来越差,紧握折扇的掌心里满是汗渍,许琅则是一脸微笑不语。
脑海深处的鱼群苏醒了,甫一张开嘴,根本不用费黑子一丝一毫的力气,一尾尾活泼可爱的小鱼儿,便欢快地从黑子嘴里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变成一句句《三字经》上的话语。
黑子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恨不得这样一直不假思索的背下去才好。平日里背诵《三字经》,他都是奢望自己能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背完;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逐渐生出了“这篇文章该越长越好”的荒诞念头来。
“……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缓缓吐出了最后几个字,黑子只觉口齿生香,久久积于胸腔里的愤闷之气,随着首次将《三字经》完整背出而烟消云散了。想着自己因为背不出这短短的千来字而被旁人骂作“蠢材、顽石”,他的鼻尖一酸,真想仰天长啸几声不可。
放下书卷,他冲着许琅俯身跪拜下去:“许夫子,我,我……”一时间心情激动无比,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许琅笑着将他扶起,点了点头,其实心中还是隐隐有些肉痛。
张希凡啊张希凡,我可是花了辛辛苦苦修来的三分之一的真元在你身上了……哎,只能希望你以后别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才好…。。
暗中唉声叹气一番,想到此间损失大量真元俱都因为柳清远对张希凡的一通贬低之语,许琅顿时心情大坏。他沉着脸,眯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白面少年,口中冷冷的问道:“柳清远,该你兑现誓言了吧?”
“誓言…。。”
柳清远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惨然一片。当时所言“吃掉折扇”只不过是他随口一说,谁曾想最后被许琅不声不响地给引带成了誓言?最最重要的是,连续两年都没有背出《三字经》的张希凡,偏偏在今天将其完完整整的给背诵出来了!
望着看着掌中又沉又长的折扇,他心惊肉跳,双手直哆嗦。有心想愿赌服输,咬牙吃掉折扇,可是甫一送到嘴边,却又犹犹豫豫起来。反复三番之后,他索性将这把破扇子往地上狠狠一扔,梗着脖子朝许琅大吼:“学生,学生我不服!”
第二十五章、风波浪尖()
“哦,你为何不服?”
许琅轻轻弹了弹雪白的衣袖,漫不经心的问道。现在柳清远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他若敢反悔,自己就算是当场让他退学,他也找不出理由来反对。
“张希凡他都背了两年了,现在能侥幸背出来,又有什么难的……”
柳清远一张白白的脸皮此时涨得通红。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为了不兑现誓言而狡辩,将从小就向往的君子之风什么的统统都抛入脑后。是以,他心里羞愧难耐,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去对上许琅那隐含嘲弄之色的双眼。
“呵……”许琅轻笑一声,也不再有其他言语,他就这么平静的望着柳清远,个中含义自然不言而喻。柳清远脸色又红了几分,却仍是梗着脖子咬着牙不肯低头。
看到柳清远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黑子心里隐隐也是有些快感,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过去那个常常被人肆意嘲笑的自己。
自己那个时候,不也是常常这样狼狈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软,暗叹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就欲开口替柳清远求情。许琅似有所感,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黑子一缩脑袋,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给咽回肚子里去。
见到身后这个小小的“烂好人”老实了,许琅回头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柳清远。就这样用目光“折磨”了他半晌,直到柳清远体如筛糠,额头大汗淋漓之时,他才清了清嗓子,扬起一张皮笑肉不笑的俊脸,缓缓凑到柳清远的眼前。
“那么你觉得张希凡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心服口服,去遵守我们的……君,子,之,约?”
他故意将“君子之约”四个字拖得老长才说完,其中尤以“君子”二字语气最重。直听得柳清远心血起伏,面皮涨得发紫,胸膛好似堵了一口老血。
此时已近辰时二刻,提着考箱的众多学童络绎赶来了。见着院子里神态各异的三人,俱都来了凑热闹的兴致。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在四周,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见众同窗都赶来了,再拖下去只会更加丢脸,倒不如狠下心来,将此事速速解决。垂在腰间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柳清远硬着头皮,不顾周围各色目光,直直的看向许琅的双眼。
“只要他敢跟我比背书,赢了……”他伸手朝一旁缩着脑袋的黑子一指。“我就会兑现誓言!”
哗啦!
不明真相的围观众学童立即一片哗然。谁都想不到,学堂里功课第一的柳清远居然会向这块臭名昭著的“顽石”发起挑战。短暂的错愕之后,这一干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小少年们俱都是心潮起伏,热血澎湃,原本无精打采的小脸此时兴奋得红彤彤的,简直比自己中了秀才还要激动。
“柳清远必胜!”
有人率先喊了起来,随即一道道青涩稚嫩的“必胜,必胜”的应和之声大起,却是没有人去支持那个缩着脑袋的落寞身影,仿佛张希凡的惨败,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命中注定才是!
听得众同窗的呐喊,柳清远脸色稍平,昔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傲然之色又恢复了几分。弯腰拾起刚才扔掉的折扇,他如同重新拾回了“君子之风”一般。“唰”地一下将折扇展开,他于轻摇慢扇之间,冷眼看向了黑子。
“喂,敢不敢答应,不敢,直说就是了。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块黑不溜秋的‘顽石’,你此时就算承认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许琅微微冷笑,也不去拆穿现在努力装得似乎将刚才之事忘记一干二净的白面少年。对着这种人,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他甚至有些后悔枉费心思去引他上当了。
转身退到失落不已的张希凡身边,他歪着头,轻声说了句:“看吧,这就是小人,你有善心,但是他们往往都会主动去忽视……这种人,不值得去同情,去……饶恕!”
黑子一怔,不知这位新来的夫子为何会说出这般诛心的话语来。他模糊记得以前史义挽夫子讲过,作为一个读书人,就应该以达济天下为目标,应该“有教无类”,可是许夫子所讲的这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