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念道:“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静悄悄,你不说话的时候可比你开口的时候可爱多了!”
静悄悄正自思索杨隽回来时的神情,想他是否从楚怿口中问出了什么,神木令是否真在楚家。猛然听到他说话,杏眼一横,道:“你说什么哪?”
杨隽见她一怒,调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还是不开口的好啊!”
静悄悄轻哼一声,扭头望向别处,不再说话。
船行甚速,不多时已能看清岸边的树木、屋舍,乃至港口来往走动的人群。龙船上的玄天门弟子也陆陆续续往甲板上走去,以期排队下船。
静悄悄忽地伸手朝着船头方向一指:“你瞧,那不是你大哥么?”
杨隽举目一看,那少年虽与众人都穿的玄天门弟子服饰,但也能从背影中认出是楚怿来。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把长剑,正缓步往船头而去。
楚怿身后隔着四五丈远,却是殷晋离与另几个少年。
杨隽感叹:“啧,殷晋离是舍不得楚怿离开他视线一步啊!”
“怎么,你不与楚怿同行?”静悄悄对杨隽直呼楚怿姓名也不以为奇,反而从善如流地学了。
杨隽哂笑:“他跟我可不同路。”
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兄弟情谊,即令二人走在一处,也不见得力量会强上几分。一加一未必等于二,这个道理杨隽还是懂的。
如果他和楚怿同行,危险系数多半会更添几分。一来自己在楚怿身侧,会把殷晋离等人的火力吸引道自己身上;二来嘛,在危难之际楚怿也不会向自己伸出援手。
殷晋离既事先嘱咐程叙往大金河拦截自己,想必也早就知道楚怿不会从平县经过。
杨隽思来想去,自己不如走平县过大湾桥,会一会程叙几个,反正自己也要找程叙算账。
况且那天自己是遭了程叙偷袭,如果当面锣对面鼓地干,想来也是有几分胜算的。尤其,自己还另有打算。
第17章 啖之以利()
杨隽见楚怿几人先后走上甲板,静悄悄还站着不动,挑眉问道:“你怎么不跟上?如果神木令就在楚怿身上,岂不是便宜了殷晋离?”
静悄悄横他一眼:“你当我是白痴,那么好哄么?神木令如此至宝,怎会在楚怿手里?你想调虎离山,自己溜之大吉,可没那么容易!”
杨隽倒没指望一句话能支开静悄悄,更不想这时候支开这小魔女,不过是没话找话斗斗嘴罢了。
呵呵笑道:“不错。我可是最怕母老虎了。”
静悄悄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杨隽也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二人下到甲板上,正遇上程叙三人。
三人脚步匆匆,从杨隽面前走过。程叙看见杨隽,神色顿时一敛,双眼微眯,目光中既有不屑又有几分得意。
杨隽早知他要赶在前头设伏拦截自己,也不着慌,更不睬他。
程叙见杨隽对自己浑若未见,却凑到静悄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静悄悄便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见二人说话时眼睛都看着自己,程叙猜度杨隽必是说了自己的坏话,怒从中来,就要上前理论。
但其时船上人多,二人之间已隔了好多个同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程叙一时也到不了杨隽面前。
宋樵只得劝道:“公子,咱们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就能收拾了他!”
程叙这才作罢。
静悄悄见程叙满面怒色,伸手推开杨隽,道:“你就作死吧,死到临头还招惹那浑人!”
杨隽满不在乎,道:“怕他作甚!难道我不招惹他他就会放我一马?”
二人站在甲板上,眼见楚怿、殷晋离及程叙先后下船,楚怿、殷晋离等人往东,程叙几人往北去了,这才不紧不慢地下船。
大金河支流众多,且都险峻异常,其中尤以小金河为甚。小金河于平县北郊汇入大金河,其下便是程叙等人设伏的大湾桥。
大湾桥以南的平县是大金河流域的一大重镇,距南海港口不过三百余里,杨隽和静悄悄傍晚时分便已到达,二人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静悄悄原拟当天便赴大湾桥,杨隽却道自己又累又饿,要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战程叙,且教他三人在大湾桥吃一宿露水再说。
次日清晨,静悄悄又催杨隽快行,杨隽偏拖拖拉拉要吃个饱足。
听静悄悄嘟嘟囔囔地抱怨,杨隽嘴里塞着平县特产的花饼,道:“你又不给我帮手。我一对三,多半敌他们不过,岂不给打死了?唉,我这人原本也没什么用处,死了也就死了罢,但也不能让自己做个饿鬼啊!”
他口中一面大嚼特嚼,一面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眼睛还觑着静悄悄脸色。
静悄悄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她其时早已对“楚恪”的本领起疑,想他既然装痴扮傻两年多,本事不济的样子肯定也是装出来的。若楚恪有其兄楚怿那样的本事,自是丝毫不惧程叙等人的,便是再来十个程叙,也奈何他不得。
“哼,你这人本事深不可测,哪里会有性命之忧?”
“哈哈,静姑娘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杨隽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我死不死的倒是没什么,不过,如此一来,岂不妨碍静姑娘你的大事?”
杨隽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有些打鼓。
他脑中虽有许多招式记忆,但因缺乏补元固本的丹药没有勤加联系。在缺乏经验的情况下临敌,自是风险重重。故此要激得静悄悄给自己帮手,毕竟保住小命要紧。
静悄悄闻言,见他此刻神情整肃,眼含忧色。不由嗤之以鼻:不愧是装了两年鹌鹑的,从眉毛到嘴角,无一处不像。
其实她自领命监视楚家兄弟以来,一向以楚怿为重,对楚恪的关注则少些。
但自前日乍见楚恪的巨大转变,眼见他展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性情,且能一力挑程叙三人。便深觉楚恪此人身上可能藏着巨大秘密,神木令一事多半要着落在他身上。
因此便跟紧了“楚恪”,不让他脱离视线。
静悄悄既要追寻神木令的秘密,又发现除自己之外,还有殷家等其他势力,自然不能有一刻放松,让他人抢先捉住楚恪更是万万不能。
如果“楚恪”有性命之忧,她必然会出手相救的。
但静悄悄也觉杨隽心眼太多,哼道:“怕什么,你总归是死不了的。”
反正他对静悄悄有用,让她帮个忙也不用欠人情。所谓啖之以利是也。
杨隽哈哈一笑,道:“有静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啦。咱们这就走吧,要不程公子可就等急了!”
大湾桥在平县以北十多里处,二人行不多时便听见前方轰隆作响,势若奔雷。
杨隽道:“这水势可真大!”
二人渐行渐近,水声也越发响亮。转过面前山坳,便见一条大河呼啸奔腾着往东北而去。
杨隽并未见着桥梁,问道:“这地方怎能架桥?”
静悄悄朝前路一指:“再往前行便是了。”
大小金河流水滔滔,小金河汇入主流,在此处折向东北流后,骤然急转南流。大湾桥恰建于这个峡谷的大拐弯处。
这里江面狭窄,河床滩礁棋布,江水流急浪高,响声隆隆,蔚为壮观。
杨隽一见心喜,道:“想不到大金河名字挺俗,景色却殊为壮丽。”
静悄悄泼他一碗冷水:“且有命过桥再说吧。”
大金河江水湍急,大江中礁石犬牙交错,江岸又高又陡,高山夹着深谷,地形十分险峻。江面既不能渡船,也难以架桥。而这大湾桥,却是一条钢索吊桥。
数股钢索绞缠在一起成为极粗的锁链,再用数根手臂粗的钢索为径,然后用细钢索编织成网架,架通南北。南来北往的行人便从这钢索桥上走过。
杨隽行至桥前,见河两岸是参差不齐的大岩石,桥下江水汹涌澎湃,两岸奇峰嶙峋。绿水青山,蓝天白浪,相互辉映,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卷。
只这钢索桥中间镂空,竟没铺设木板,可直接看到桥下汹涌奔流的江水,当真险之又险,让人见之胆寒。倘若他行至桥头,有人突然出手袭击,肝都得颤。
再看北岸山峰奇崛,却因南面向阳,林木葱茏,较之南岸要繁茂得多。尤其是桥头一株大榕树,不知已在山崖上伫立了多少年月,枝桠低垂,将桥头尽数笼罩。
第18章 击其中流()
大湾桥上四条直通北岸的大钢索,隐没在丛丛叠叠的绿叶之中。
杨隽虽看不清北岸情形,但见南面的四条大钢索均被钉劳在河岸的巨大山石上,料想北岸亦是如此。
此时已过中秋,然平县地处南地,又是湿润温暖的河谷之地,桥头大树亭亭如盖,绿叶如云。杨隽凝望北岸桥头密密匝匝的枝叶,料想程叙等人多半已在北岸设伏,就等自己过去了。
静悄悄指着对岸道:“别看了,我若在此处设伏,定会等你将至未至之时,居高临下抢得先机。”
原来大金河北岸钢索的位置系得比南岸稍高,自北向南看,便是俯仰之势。程叙等人逞地利之便,在北岸居高临下阻击,而杨隽正在桥头,将至而未至,那便是进固然不能,退亦是十分困难。
当此之时,岂有不进反退之理?
杨隽爽朗一笑:“那便去会会他们罢!”
笑声未落,脚已踏上了钢索桥。
杨隽在前,静悄悄在后,二人隔着两丈多的距离,一步步踏着钢索走向北岸。
索桥上未铺木板,却以小指粗的钢索绞成了细密的网架,并不至于会踏空。
但钢索架设在山崖上,桥面距离江面约莫有十来丈高,人走在钢索上便摇摇晃晃,且一低头就能看到桥下江水浩荡,急浪一个紧跟着一个,耳边更是轰隆作响,直震得人腿脚发麻,双股战战。
好在杨隽与静悄悄都是玄门弟子,不独脚下稳健,心神亦是凝定,不为浩大水声所扰。
初时面对着横江钢索,也有几分心惊胆战,但走出几步后渐渐适应,心神也不再受江水激流的影响,却似闲庭信步一般。
杨隽此时对自己的武力值已有相当的自信,并不如何忐忑。
稳稳当当地走过一多半路程,正在桥中央最低处,转而由低向高而行,渐渐接近北岸。
他放眼往北岸看去。
江面上浪花四溅,涛声轰鸣,但见钢索桥尽头枝繁叶茂,哪里看得见程叙等人踪影?
静悄悄慢行几步,和杨隽拉开了距离,眼睛一样不离北岸。
江水怒号,风动林叶,其声势均是不弱,杨隽却只管凝神细听对岸声息,以防程叙突施杀手。
杨隽不可谓不小心,但始终缺了几分临敌的经验。眼见就要踏上北岸的山石,忽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原来杨隽心神耳目都集中在北岸的动静上,脚下只随意而行。倏忽见听闻身后静悄悄一声惊呼,只觉脚下一空,仿佛就要掉下江中。他右脚踏空,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朝右斜,往铁索桥上摔倒。
便在此时,耳边听得破空声响,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自右首树梢上朝杨隽右肩刺来。
杨隽一脚踏空,心下突地一惊,但总算没有慌乱过头,机警地一缩腹,整个人向后坐倒。
知道今日有一场大战,他早就换了一身短打的装束。刚才见北岸易守难攻之势,得天独厚,甫一踏上钢索右手便将一把短剑扣在袖中,以防程叙来个“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杨隽若左脚踩空,倾向左侧,右手尚可防守袭击。但现下恰是右脚受困,若是向右倾倒,右手便是绝无还手之力了。
程叙剑指杨隽右肩,是要一招之间便废了杨隽右臂之力,让他再无力抵挡,只得束手就擒。
他在此设下陷阱,早已模拟了数套方案,见杨隽右脚中招,扑倒之后便会压住右手,只能任由自己宰割,正是最好的一种结果,更是喜不自胜,当即递剑而出。
杨隽与静悄悄二人自南岸踏上大湾桥,宋樵等人早已看见,但他们素知楚恪和玄天门众人都没什么交情。只昨日见静悄悄和他站在一起,却没想到静悄悄竟会同楚恪同行。
他们虽然不信静悄悄会与楚恪一伙,然而毕竟忌惮静家势大。
在程叙从树上跃下之时,宋樵便朝大声喊道:“静姑娘,此乃我家公子与楚恪的私怨,很不与姑娘相干,请姑娘万勿插手!”
静悄悄不由哂笑:私怨?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是殷晋离的狗腿子么?
她当然不容“楚恪”落入殷晋离之手,但心想以杨隽之能,现下无需自己出手,便止步不前,站定在桥上。
她身体随着钢索桥的晃动起伏不定,脚下却没半分移动。朗声道:“你们动作快点,不要挡了本姑娘的路。”
宋樵与张阳见她站定,相顾均有喜色。
静悄悄哪里看不出二人的心思?只不欲理会罢了,冷冷一笑,靠在索栏上袖手旁观。
程叙一剑递出,满以为能将杨隽一招拿下,哪知杨隽反应奇快,眼看着就要朝右边倒下,却在瞬息之间缩腹运劲,往后跌坐下去,他这一剑就递了个空。
杨隽缩腹运劲,身体后仰,躲过程叙首击,更顺势将右脚从已镂空的钢索网架中拔了出来,借着仰倒之势朝程叙手腕踢了上去。
这一脚若是踢实,程叙手中长剑立时就得飞出。
程叙怎肯让长剑脱手?左手在钢索桥栏上一按,稳住身形,右手避开杨隽的踢腿。
杨隽早将一把短剑提在手中,心道:我趁他身在空中之时攻其下盘,使他无立足之地,便可扭转先机。因此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挥着短剑向程叙双腿斩去。
不想程叙脑袋里长的也不全是草,竟不落地,却将左手扶住桥栏,倚在钢索上便又提剑来刺。杨隽攻他下盘的打算自也落空了。
二人相交一招倏忽即过,杨隽也已翻身站起。他知道刚才自己险些失足,皆因踏中了桥上细索织就的网架,而这必是程叙等人做的手脚。
既已知道网架有问题,杨隽便小心脚下,步步踏在大钢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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