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宋樵二人出了个大丑,心下难堪至极。二人欺凌楚恪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从未遭遇过如此猛烈的反击。
张阳眼见程叙一脸不快,自己又被杨隽言语讥讽,怒气更盛,伸手就去抓他前襟。
楚恪平素武艺平平,又沉默少言。今日杨隽的表现与往日大为不同,张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站着这人已非往日任人欺凌的那个楚恪。
杨隽移魂不过几日,尚未和他人真正动过手。此时招架张阳,全凭身体涌现出的本能。
张阳右爪即到,杨隽手臂一抬,一掌将其攻势化解,而后闪电般反手一拍,手背“啪”一声打在张阳脸上。
“嗷!”张阳半边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但他毕竟也是初阶修士,这点打还挨得住,只是愤怒异常。恰此时宋樵也已冲上前来,二人联手攻向杨隽。
杨隽应对张阳一人自是不在话下,但面对张、宋二人联手,缺乏实战经验的他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张阳歇斯底里,几乎是以不要命的打法猛攻过来,宋樵再从旁协助。拳脚将杨隽四面八方都笼罩起来。
杨隽刚才出手,已牵动胸口隐隐闷痛。见敌方来势汹汹,快步往后退出,但不出两步便觉背后一痛。
原来他身后不远处便是栏杆,这快步一退却径直撞到了栏杆上。
眼看张阳手指即将触到身前衣襟,而那五指成爪,来势又猛,一被抓到,定不会好受,自己却已背抵栏杆,退无可退。
杨隽连忙往地上一蹲,身形立矮,躲过了张阳一抓。
而这一蹲,眼前就是张阳疾奔的双腿。杨隽双手伸出,直击张阳小腿胫骨。阴差阳错中,拇指正好按在张阳阴陵泉穴上。
此穴属太阴脾经,前方有大隐静脉、膝最上动脉,深层又有胫后动、静脉。杨隽因缺乏打斗经验,又见张阳刚才打法迅猛,不欲使他脱身之后还有再袭之力,手上便用上了十分的劲道,这一击的确非同小可。
张阳乍然吃痛,血脉又受阻滞,双腿登时一麻,脚下便迈不动步。但其上半身去势未减,带动身体前倾,膝盖一弯,整个人朝着杨隽砸了下来。
杨隽刚才只想阻止张阳打到自己,却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按中张阳阴陵泉穴,也全没想到阻止了张阳一击之后又待怎样。此时见张阳兜头砸下,便就地一滚,方险之又险地避过。
他这滚地的姿势十分狼狈,引得程叙哈哈大笑:“好你个钻地的地爬子,爪子不赖嘛!”
地爬子即是鼹鼠,生就两只利爪,善于掘土,昂州称之为地爬子。杨隽双手袭击张阳,又顺势一滚,程叙便叫他地爬子。
杨隽在地上滚了一圈,撑着小臂正要起身,忽觉背后疾风袭来,正要翻身而起,后心却重重地挨了一脚,咚地撞回了甲板上。
胸腔受这一撞,杨隽不由咧嘴,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直骂娘。
背后偷袭他的人却是程叙。程叙虽逗猫走狗不着调,但确实天赋出众,修为指数比张阳、宋樵二人都高,已达22点。
杨隽仓促之下,自然没能躲开他这一下偷袭。
程叙将杨隽踩趴,得意道:“宋樵,给爷把这刨地的耗子吊起来!”
其实便没有程叙这话,宋樵也要去拿杨隽。他刚才在杨隽手中吃了亏,正伺机而动。此时杨隽身在船板上,尚未起身,正是个好时机。
杨隽心道不好,忽觉腿上一紧,而后一股力道瞬间将他向上拉扯。
他手下是光溜溜的甲板,没有丝毫着力之处。暗叹自己手指虽然强劲,却难抵铁刀木之坚,无法抠住光滑的甲板。眼看着手臂就要离地,不由叹一声呜呼哀哉!
宋樵伸手捉住杨隽脚腕,倒提起来。
他比杨隽高出不少,双手高举,杨隽被倒挂着,手指只能勉强触到甲板。
双足朝上头朝下,气血涌进颅内,杨隽顿觉头昏脑涨,胸口闷痛之感更加强烈,不自觉“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程叙却是瞧得直乐,拊掌大笑,对宋樵道:“把这地爬子挂到船头去,让他好好吹吹风,瞧瞧这壮阔无边的大海!”
第6章 旧仇新恨()
杨隽听得心头火起,暗道:这姓程的小子着实可恶,待有机会老子一定要整治得他哭爹喊娘!
杨隽发的好愿景,但此刻却是自身难保。
宋樵应了一声,手上劲力一运,将杨隽甩了起来。
杨隽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景物模糊,甲板、栏杆快速地贴面掠过,眼前忽地呈现出一片湛蓝。身体一轻,已经越过了栏杆,倒悬在船头。
张阳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拿一卷绳索绑住了杨隽的双腿。
龙船行驶速度虽快,在甲板上却十分平稳,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但被挂在船头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此时海面的风浪并不算大,巨大的龙船破浪而行,激起海水却高达数丈。
晃动之下,海水入口,腥咸之味,**得很,杨隽被呛得连连咳嗽。
早在杨隽被高高抛出栏杆之时,有另外几个在甲板上的女弟子看见,几声尖叫便引来了一批同门。
但这些人看见程叙都缩了缩头。众人皆知程叙是个浑人,俗话说蛮的怕横的,玄天门弟子大多数都是老实人,不欲惹麻烦,便不上前来,只远远地看着。
杨隽心中固然气忿难抑,却于此时的难堪不甚在意,脑海中掠过的尽是楚恪的记忆。
楚恪的记忆力确然十分了得,对于任何耳闻目睹过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只要稍加调动,就能回忆起来。
杨隽只要一见到相关的人,略一回想,楚恪与这人的过往,其时的情景、对话便历历在目,如同一部纪录片在脑中播放。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楚恪的记忆使杨隽迅速适应身份,却也给他带来不少烦恼。
譬如此时,他除了大脑充血的眩晕感,眼前还浮现出楚恪曾经被程叙等人欺凌时的情景。那些痛苦感也是分毫不差地涌现了出来,心绪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胸中被愤懑之气充塞。
那些难堪的过往一幕幕地在杨隽面前闪现,不甘、愤恨的情绪在杨隽心头蔓延。杨隽有点分不清这是楚恪的情绪还是他自己的,但他此刻确实对程叙愤恨无比。
旧仇未解,又添新恨。
杨隽暗暗发誓,要把程叙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加倍奉还,连带楚恪的那一份也一并销了!
船行得很快,激起的海水虽不是巨浪,打在船头却是啪啪作响。杨隽被海水兜头浇下,浑身上下几乎湿透。倒悬之下,海水涌入口鼻之中,更是狠狠地呛了几回。
“咳咳咳!”杨隽被腥咸的海水呛得咳嗽连连。
程叙听得声音,从上面探出头来:“喂,地爬子,海水的滋味可不赖吧?”
龙船随着行进在海上起伏,杨隽的身体也跟着摇晃,时不时被撞在船头。
这艘巨大的龙船船板都是由铁刀木制成的既坚且重,千锤百炼过的拳头能与之相抗,脊背骨却脆弱得多。
杨隽脊背撞上去咚咚作响,疼痛难耐,只觉得骨头都要断裂了。
更兼他为防海水呛入,口鼻紧闭,呼吸不畅,十分难受。杨隽哪还有空暇与程叙斗嘴?饶是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也只紧紧抿着嘴唇。
过得片刻,杨隽渐渐摸准了船行起伏的规律,适时调整姿态,或蹬腿或挺腰,调整姿势以避免撞到船身。
程叙见杨隽不与他搭话,顿觉无趣。刚才瞧这小子口中狂言,与往日大不相同,怎地现在又成了锯嘴葫芦?
探头一看,正见杨隽挺腰蹬腿,登时醒悟他这是在做什么。
饶是杨隽如此奋力,却仍逃不过被撞在船身的剧痛。即便他要闭着嘴以防海水涌入,都禁不住痛得咧嘴。
杨隽的窘迫却让程叙异常开怀,他哈哈大笑:“这铁刀木果然是名不虚传!”
程叙常年与楚恪打交道,深知这小子死鸭子嘴硬,纵是打他半死,口中也绝不肯出半句讨饶的话。
但他程叙又是何等样人,岂会明知不可得而放弃?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叫我三声好爷爷,我就拉你上来!”
张阳和宋樵见程叙有兴致,吹法螺、敲边鼓好不起劲。
一个道:“程公子系出名门,他肯收你做孙子那是你莫大的福气,你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另一个道:“楚恪,你要是管程公子叫爷爷,那就是我们的孙少爷。以后我们再不敢打你了。”
呸,屁的名门!就连殷家也只不过是土豪暴发户,你个狗腿子也敢称名门,真是好不要脸!
杨隽心头怒火丛生,被倒悬在船头还要谨防海水涌入口中及晃荡之下撞在船板上,无暇驳斥。
宋、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越说越起劲。
杨隽心头火大,借着船首下沉,他的身体被惯性抛起的时候,卷腹提气挺身而起,朝三人骂道:“狗娘养的王八蛋,我艹你老母!”
他这一句骂得爽快,骂完之后提气的一口气散尽,全身劲力一松,无处借力,再掌控不住身体下落的趋势。恰船首自下而上昂起,杨隽“咚”的一声重重撞在了船上,直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刚才一跃而起,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隔着尺许,也将几点唾沫星子喷到了程叙脸上。
程叙面色顿黑,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张阳察言观色,忙上前揪住缚着杨隽双腿的绳子,手上运劲,让杨隽又咚咚咚地在船板上撞了十几下,这才停歇。
楚恪虽然不算重,但张阳手上劲力有限,晃了这几下也没了力气,只朝着底下骂道:“不识好歹的狗崽子,连你爷爷都敢忤逆,活得不耐烦了!”
啪!——张阳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你说谁是狗呢?”打他的却是宋樵。
张阳抬手就要还回去,眼角扫到程叙正斜眼瞪着他。想想自己刚才的话,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骂楚恪是狗崽子,又说楚恪是程叙的孙子,这不等于骂程叙是狗吗?
啪!啪!!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两记响亮的耳光,谄媚道:“程公子,小的没脑子,小的嘴欠。但小的绝没有半分冒犯之意,请公子明鉴!”
程叙听得底下杨隽痛嘶出声,脸色稍稍缓和。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张阳。
第7章 榆次之辱()
“公子,这小子怎么处置?”宋樵问道。
程叙转过身,道:“就让他在这儿钓鱼吧!”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缓缓地从身后围观的人群中扫过。看热闹的都缩了缩肩,谁也不愿意招惹上这个浑人!
程叙今日被杨隽一顿抢白,虽然小小地教训了一番,心中仍然气怒未平,但见周遭同门太多,现下又是在船上,未免闹得宗门管事那里,便负手忿忿而去。
他临走之前扔下一句话,想来一时半刻也没有哪个不晓事的敢把楚恪解下来。
张阳自忖刚才说错了话,犹豫片刻,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他得在程叙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宋樵伸手试了试绳索,见十分牢固,在绳子上拍了拍,道:“这绳子结实着呢,好好待着吧小子!”
杨隽因张阳扯动绳索,在船头撞了十几下,其中有几下脊骨都是结结实实地撞在船脊上,简直痛不欲生,他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疼痛。
闻言冷笑道:“怎么,你还怕我掉下去?”
宋樵哈哈一笑:“程公子让你在这里钓鱼,可不是让你喂鱼的!”
杨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宋樵冷眼旁观,见杨隽又是避海水,又是躲船脊,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忽道:“我看你今日表现,竟似变了个人。能言善辩,口才不赖,改日倒要好好请教请教。”
杨隽大惊。难道自己的秘密竟被宋樵察觉?这人心思缜密,倒不可小觑。
宋樵见他不搭话,嘿嘿笑了两声,自走开了。
看热闹的人群早一哄而散,甲板上又恢复了冷清。杨隽听得四下皆静,唯有海水的声音,心想:亏得没有遇上大白鲨,否则我这条小命岂不休矣?
人声静寂之时,杨隽回想起自己方才对敌之时,如果没有程叙偷袭那一脚,或许未必会失手被擒。
心下十分疑惑:自己此时刚刚获得炼体七重之力,但胸口有恙也能与张阳、宋樵这两个修为指数都在20以上的修士周旋,且丝毫不落下风,足可证明楚恪并没有那么不堪,至少不会是垫底的。
不由思忖:楚恪恐怕是有意藏拙,但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他虽然有楚恪的记忆,却也猜不透楚恪的所思所想。想不明白这一点,也就只好把疑虑暂时按下,思虑起炼体进阶之事来。
为了巩固炼体七重之力,自己把一瓶补元丹都吃光了,只剩下些许疗伤的丹药。再要炼体进阶,却没了药材,这可怎生是好?每到进阶之时,这心疾就出来捣乱,又该怎样化解?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龙船正航行在以冰寒著称的北海海域,日间还好,夜间却是寒冷异常。氤氲的水汽浸湿了杨隽的衣衫,遍体生寒。
他初得炼体七重之力,境界尚不稳固,心下生忧。因身边并无补元丹药,不敢强行运功抵御寒气,被冻得牙齿格格打颤。
正觉寒冷难耐之时,胸口却腾地窜出一股热流,瞬间行遍全身各大经脉。杨隽困顿立解,长舒了一口气。
心头却是纳罕:进阶的时候,胸口闷痛来捣乱,此时却又助自己抵御寒气。这到底还是不是“心疾”,楚恪的胸口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杨隽被悬在船头直至半夜,才被解下来。
而对于这个解救他脱离苦海的人,杨隽并不觉得十分感激,只淡淡地说一句:“多谢大哥。”
这个人正是楚恪的大哥楚怿。
与楚恪这个资质欠佳,备受欺凌的学渣不同。楚怿初入玄天门便声名大噪,只因本届弟子的传功长老若虚真人夸赞了他一句“此子不凡”。
而此后两年,楚怿确也不负若虚真人之言,修为指数从初入门的16上升到了24,与其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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