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晋离咧嘴,龇了龇牙,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他哆嗦着嘴唇,不是因为怕,因为怒。自进入千里黄沙,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
宋樵显然对他的情绪十分熟悉。
他眸光闪动,自腰间缓缓抽出一把刀,狞笑着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一不做,二不休。最后的时刻,站队一定得站准了!
殷晋离死死地瞪着宋樵举起的手,和手里那把寒光湛湛的短刃。
那把短剑,他认识,是殷家仆人敬献来的,据说用了天石铸造,削金断石,不在话下,制作得也精巧,刀柄上镶嵌着一颗切割齐整的红宝石。
殷晋离很喜欢,也随身携带着。
宋樵的手慢慢放低,剑尖离他越来越近。日光映在尺长的短刃上,映射出森然的寒光,晃得殷晋离闭上了眼睛。
刀光,和着宋樵的眸光,让他觉得寒冷,尽管他背后是滚烫灼热得把皮肉都能烤熟的黄沙。
殷晋离浑身一颤,真的哆嗦了起来。
“殷公子。”宋樵咧嘴露出的牙上似乎还沾着些不该有的褐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殷晋离被刀光晃得眼前一花,条件发射得闭上眼睛,却不能竹子宋樵有些喑哑的嗓音,钻进耳朵。
宋樵目光森然:“主子,你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他的声音很小,在漫卷的风沙之下,万屠刀的铮鸣之中,根本没有引起半点反响。
顾九辛和静悄悄都紧盯着杨隽,没有人朝宋樵这边看上一眼。
黄沙漫天,带着一股炽烈的热气席卷而来,万屠刀却自有一股沉静冷凝的气息,让杨隽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泛着凉意。
一刀,横扫千军!
杨隽见岳子澶袭来,不由大喝一声“好”。
他挥刀的速度,自是比岳子澶更快。
手臂自右向左,万屠刀带起一片巨大的虚影,如同夏日密布的阴云,气势汹汹地从天边而来,迅速占领整个天际。
唰一下,冲破了炽热黄沙的迷阵。一股凉意,弥漫开来。
数道闪亮的银光交织在一起,织成一道细密的网,兜头朝杨隽罩来。
岳子澶仍是不设防,一意进攻。
杨隽目光微微一闪。以攻为守?这倒是少见。不过,或许也是自己经验太少。
他没有多想,只是凝神于一点,将所有心意、战意放在万屠刀上。
黄沙尽崩,溃散于地,岳子澶苍白的面容出现在交织的银网之后。他抿着唇,嘴角微勾,脸上似乎带着笑。
杨隽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货看起来很开心?很好,我也很开心!
银网撒下,先时如同铺天盖地,在万屠刀横扫之后越收越紧,渐成一只小口的网袋,朝杨隽头上套下。
杨隽冷哼一声,手腕一转,被撇到身后的万屠刀已然再次探到身前。
嗤——
银网破开,银光碎了一地,分散在黄沙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清晰的破空声自前方传来。透过四散的银光,杨隽看到了十道闪亮的银光短刃,如十只箭矢,直插自己面门及胸腹,将半个身子都笼罩其中。
静悄悄咕咚一下,刚吞下一口口水,心又悬在了半空。
顾九辛双目微阖,神色紧绷。
岳子澶眯缝着眼睛,一向微微有些上翘的眼尾,弧度弯得越发大了。眼中漏出一丝冷光,却是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发现,“楚恪”因从前灵窍不通的缘故,身姿不便,而万屠刀太过沉重,持刀之时便极少腾挪转移,又能依仗万屠刀之利,愈发不必挪移,当真是不动如山。
然,他自己却是最工于身形之机巧,身姿灵便,善于腾挪。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么,用的就是一个巧,凭的就是一个快!
岳子澶的确已经够快了。他的短刃逼近杨隽面门,不仅让静悄悄捏了一把汗,也险些让站直腰的宋樵惊呼出声。
两尺……
一尺……
短刃距离杨隽越来越近,岳子澶双目一睁,迸射两道寒光。
果然不出所料!
然而,刺啦——
咚!
眼前黑影一闪,一阵尖利刺耳的铮响之后,十根短刃齐刷刷断成两截。岳子澶被杨隽一脚踹在腰上,呼啦啦跟一团沙包似的飞了出去,擦地而过,埋进了对面的沙丘。
“嘁,”杨隽嗤了一声,撇撇嘴,“太没意思了。”
岳子澶从滚烫的沙地擦过,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宽阔的血痕,像是一只画笔刷上了鲜艳的色彩。
万屠刀突然间“嗡”的一声响,刀尖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冲,像是前面有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一样,要朝前面疾驰而去。
“哎哎!”杨隽急忙拽住刀柄,“搞什么鬼!”
岳子澶满脸惊诧地从沙地里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杨隽。
这一眼,让杨隽也是一愣。
只见岳子澶身上只紧贴着地面的一侧磨破了衣衫,渗出些血痕,脸上只有一小块擦伤,比自己想象中的凄惨状好了一大截。
殷晋离被他踢翻之后,满脸是血的样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因为修为高,还是岳子澶天赋异禀?杨隽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
背后却突然想起一串笑声。
“哈哈哈,殷晋离死了!我杀了殷晋离!我杀了殷晋离!”
杨隽和岳子澶面色齐齐一变。
岳子澶目露凶光,杨隽一脸莫名,扭头一看。
宋樵手中抓着一把滴血的匕首,站在山丘后头扬首大笑。他脚下横躺着一个人,自然是殷晋离。
匕首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不,是已经蒸发掉了水分,凝在了刀尖,与刀柄上那颗红宝石交相辉映。
漂亮……个鬼啊!
杨隽脸上的沉稳之色顿时有些龟裂,这人是疯了?(未完待续。)
第352章 落荒而逃()
(如果大家看到如下内容,说明悬火已经被妖怪吃了。玩笑啦,昨天没有码完存稿,如果这个点没有回到家,只能放防盗,明天用4400替换。内容是以前的草稿,可以当番外来看。)
黑衣人一路西行,起源于龙首山的遇龙河却沿着遇龙岭山脉直奔东方,最后汇入东海。遇龙河下游靠近东海的昂州境内,有一条小小的支流,名洛水。
洛水不长,曲曲折折,也不过几百里,却是遇龙河支流中最负盛名的一条。洛水只在昂州境内,连续转了好几个弯。最大的一处弯道,是在曲游镇。
曲游镇得名于洛水弯道处形成的大湖——曲游湖。洛水在此处东行转弯向北,再折返往南,连续转了两个弯,最后汇入遇龙河。
正因这两处弯道,在洛水与从西方奔流而来的遇龙河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角度,使得在高空俯瞰下的遇龙河像极了一条俯首东海饮水的巨龙。
据说很久以前,嵊洲第一宗门玄天门的某位宗主御剑从空中飞过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奇观,洛水也因此声名大振。
这是一个呈条状南北分布,南宽北窄的湖。西有洛水注入,北有桃溪汇入,又因地势特殊,虽只是遇龙河支流上的一颗点缀,面积却颇为宽广,浩瀚万顷。
此时湖水东岸边的亭子里,有一老一少正在钓鱼。
昂州在神龙大陆的东北部,七月时日,也不算十分炎热,而且山中很是清凉。尤其是曲游镇就靠着曲游湖,有阵阵凉风从湖上吹来,十分惬意。
老者靠坐在石椅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也不去看浮漂,只在偶尔手中钓竿一沉的时候,把竿收回来,从鱼钩上取下来一尾鱼儿,放进脚边的鱼篓里,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老人身旁的少年却没这份耐性,隔那么一小会儿就把钓竿提上来看看。如此反复几次,还是一无所获。而这段时间里,老者已经钓起了三条巴掌大的鱼。
少年屡屡转身看向老者,老者却对少年的欲言又止,只当做没有看到,仍旧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少年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索性抛开钓竿,站了起来,远眺湖岸。
突然,他指着湖对岸问道:“爷爷,那是什么?”
老者缓缓睁开眼,慢悠悠地说道:“荆园。”
“荆园?”少年急道,“不是啊爷爷,我看见一道白光!”
“噢?”老者手中还拿着鱼竿,就一挺身,站了起来。
清晨的曲游湖上烟波浩渺,对岸绿树成荫,雾气缭绕,望湖山若隐若现。哪有什么白光?
“什么白光啊?”老者又坐了下去,耷拉着半搭眼皮,看着水面,脸上一副“你这么年轻难道眼睛也有问题”的表情。
“真的!我没有骗你爷爷!”少年揉了揉眼睛,踮起脚尖朝对岸望去。
“别看啦,看不见的!”老者对少年道,似乎对什么白光毫不在意,又或者,是习以为常。
少年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什么想看的,很是失望。
他坐下来,对晃悠着脑袋的老者问道:“爷爷,荆园是什么地方啊?”
老者放下了钓竿,掏出烟袋来。
少年眼明手快,帮老者装好了一袋烟。
老者吸了一口烟,惬意地吐出烟圈来,才缓缓道:“传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嘞!”
“神仙?”少年举目望去,却只看见对面湖岸边的一圈草地之后便是浓密的树林。山林之中还笼罩着一层薄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树太多,什么也看不见呐!”少年嘟囔道。
“神仙居处,岂能轻易让你看了去?”老者含着烟嘴,吧唧吸了一口,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是吗?”少年将信将疑地皱皱眉,突然又恍然大悟似的看向老者,问道:“诶,爷爷,等冬天树叶掉光了能看得见神仙居么?”
“冬天啊……”老者仰头,吐出最后一丝烟气,眯着眼,缓缓道:“秋天的时候,对面的树叶就会变成黄色的,红色的……”
老者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一般。
少年问的是冬天,老者却在说秋天,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焦急之色,只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者。
“冬天,这片树叶都掉光了,雪花纷飞,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老者说着睁开了眼睛,“就只有对面还能看到绿色。”
“园子,是看不到滴!”他很肯定地跟少年说道。
“啊?”少年失望地撇了撇嘴。
“真的有神仙吗?”少年喃喃自语道,看着对岸挠了挠头。刚才的白光一闪而逝,对岸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荆园对于曲游镇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曲游镇的人从不往湖的西北岸去,即使这个靠着湖岸的小镇上,许多人靠湖吃湖,以在湖上打鱼为生,几乎每个人的水性都很好。连最调皮的,整日上蹿下跳,上树抓鸟下湖摸鱼的小子们,都被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踏上曲游湖的西北岸。
没有人说得清这是为什么,好像千百年来就是如此。
荆园乃一楚姓人家的私园,但传说,那家是出过神仙的。曲游镇又从没有人到过湖对岸,更无人见识过荆园的真面目,不免就又为这座藏在山林中的庄园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连曲游镇上年龄最大的老人都说不清荆园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众人都猜测,荆园比曲游镇存在的时间更长。不然,楚家的私园怎么会比一个镇子占地更大呢?而曲游镇,根据现存的文字记录看,已经有数万年的历史了。
许多人曾撑船到湖中心,远远地望着这片被曲游人视为禁地的庄园。
但是庄园外树木高大,枝叶繁茂,即使在最晴朗的天气,人们也只能看到厚厚的树墙之后,高昂的屋脊,两三片檐角,如展翅的飞雁,微微振翅就会冲上云霄的模样。
而居住在荆园里的人,比这座古老的庄园更加神秘。一湖之隔的曲游镇居民,从未见过有人从对岸出来。
绿树掩映中,这座有着数万年历史的庄园,不见破败。
青砖灰瓦,沉静质朴;斗拱飞檐,流光溢彩。
古朴与绚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大气严谨,又不失精巧雅致。青石板的台阶角落、小道缝隙处,还散布着团团青苔。
就在这里,一个婴儿即将降生。
*
在外人眼里神秘异常的荆园,此时却正处于冰火两重天之中。
整个园子静悄悄的,路上也不见人影,只有西边的一处小院子里站满了人。
嵊洲的人都爱看热闹,在这传说中的神仙居处荆园,也不例外。
但是这些人却不是自发、主动地来围观生孩子的——他们是被主人所迫。
产房外的廊下,一个身材高挑,形容清隽的男子正在门前徘徊。他穿着宽大飘逸的道袍,行走之间,衣袂飘飘,衬得他仿佛仙人一般。
只是两条英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眉心都攒成了一团,那三分仙气就都消散了。
楚彦慈,荆园的男主人。
其他人在此是被他所迫,而他自己……也不例外,因为这即将出生的婴儿管他叫爹。
另一边的圈椅里,坐着个脸如银盘,面容俏丽,却神色端庄的女子。这便是荆园的女主人,楚彦慈的夫人荣氏。
什么?夫人不是要生孩子吗?
非也,非也。荣夫人坐镇产房外,要生孩子的却是楚彦慈的妾室傅君竹。
而院子里的其他人,成分就有些复杂了。
有荣夫人的侍女,有大夫,还有生产经验丰富的妇人。
虽然身份不同,但是众人都是一样的惴惴不安。——这不是主人家的第一个孩子,却摆出这种阵仗来。接生婆都在产房里了,外面还围着大夫,连荆园里所有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叫来了!
院子里人不下百人,却是只听到楚彦慈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除了女主人,所有人是大气都不敢出!
是以,造成了小院里人群熙熙攘攘,却是鸦雀无声的诡异场面。
而这处小院以外,荆园的下人之间却是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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