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说得好有道理,杨隽简直无言以对。
看蛇熟了,赶紧趁氓山真人沉醉在酒香里的时候,扯出来三两下囫囵吞枣地吃了,连具体怎么个咸鲜酥脆滑嫩都没体会到。
“牛嚼牡丹。”氓山真人冷冷地瞥他一眼,“喂,想不想回你家看看。”
“什么?咳咳咳咳——”还在往嘴里塞肉的杨隽反应过来,顿时呛住了。
第253章 天高地厚()
氓山真人肯定不是要送杨隽“回老家”,他说的那个家就是燕国昂州府曲游镇的楚家大宅。
可是传言里身怀重宝,有神木令的楚家现在就是块儿肥肉啊,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野狼猛虎环伺?
杨隽自认现在本事不够,还不想去蹚这趟浑水。氓山真人的话是简直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这老头子,不会也想在神木令的事情里掺一脚罢?!
看杨隽被他一句话就吓得呛咳不已,蛇肉哽在脖子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脸红脖子粗,氓山真人忍不住一脸鄙夷:“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杨隽顾不得氓山真人的讥讽,掏出灵酒猛灌一气,顺了顺胸口,才长舒了一口气。
“老祖宗,您老到底想干嘛呀?”
“我想做什么,需要跟你说吗?”氓山真人胡子一抖,再次鄙视了杨隽一眼。
那自然是没有必要。
杨隽郁闷地对着竹筒吹气。
他并不好酒,这酒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念想。
大比之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杨隽觉得自己好似没有一刻停歇,只是对于到底做了些什么,却没有很具体的印象。
稍一回想,脑海里的画面倒是很多,走马灯一般转着。
恍惚之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再次抱着这竹筒,酒香在鼻端萦绕的时候,杨隽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灵珂的笑脸,听到她悦耳动听银铃般的笑声。
杨隽咕咚一口酒吞下肚,叹了口气。
仙乡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自己不成真仙,恐怕难回灵原宝地,享受不了那样放达恣意的逍遥生活。
石室洞穴里酒香四溢,氓山真人深深地一吸气,听到咕咚水声,就见杨隽举着竹筒猛灌,小指一弹,一个爆栗隔空敲在杨隽头上:“暴殄天物,哪有你这样喝酒的?!”
杨隽刚想反驳,您老昨天,哦,不对,大概是十天前的晚上,喝酒那才叫一个鲸吞牛饮,简直是不撑破肚子不罢休。
不过转念一想,氓山真人喝酒喝到失态,眼睛红鼻子红,这事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没准自己说出来就要遭到打击报复。
最终,他也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杨隽回味着那段无可与人言的记忆,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酒,连日来的疲惫也放松了几分。
烤完了蛇肉,杨隽已经不往篝火里添柴了,尚未燃尽的木柴上还跳跃着火光。
篝火,美酒,沉默,这样的夜晚,实在很适合追忆与沉思。
当然,如果没有这一位老祖宗在侧的话。
就在杨隽子沉浸在美酒的甜香、篝火的暖黄色光晕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氓山真人突然道:“你跟你家里关系不好?”
杨隽瞬间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
这个关系好不好怎么说?楚恪和楚怿很明显关系不好,至于杨隽自己,那是楚家,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但是,杨隽其实还记得,自己之前曾为了占据楚恪的身体,而想过要为原身做一点事。一是用楚恪的身份抢一把神木令,而是替楚恪奉养其母傅君竹。
至于现在……窃取神木令这样不太成熟的想法,已经被他完全抛弃了。
这样重度中二病的念头,现在想起来,杨隽脸上都发烧。自己当初是脑子被门夹了罢!
不知道是说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怎样,或者说当初中二病太严重,竟然异想天开地想着能浑水摸鱼捡漏抢到神木令!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至于傅君竹。在楚恪记忆里,这个女子很温柔也很美貌,但在楚家大宅里的生活枯燥乏味,也并不得楚彦慈的宠爱。
只是,三番两次出现的幻象,让杨隽对与楚恪有关的人和事情都有些抵触。尤其是曲游湖畔的那一座神秘大宅和幻境里看不清面目声音轻柔的女子。
这些都让他觉得有几分邪门。
不过,杨隽也知道,楚家之事是他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不说多方觊觎神木令的人马,就是楚怿,在知道他成为氓山真人之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表现。
杨隽现在是真的不想掺和什么神木令的事情,但楚怿肯定不会这样想。楚恪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对楚怿身份的威胁。
以往楚恪浑浑噩噩,为人所耻笑,楚怿还能容忍一二,待他跟着氓山真人,身份水涨船高,可就不一定了。
早在凌初山的时候,杨隽已经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楚怿对自己的敌意。
而随着自己成为氓山真人的弟子,身份、修为一步步增长,楚怿对自己的忌惮和防备只会越来越重。
楚恪……杨隽抛开脑中的幻想,其实还挺想看看,已经成为玄隐峰衡一真人亲传弟子的楚怿现在成了什么样。
而明天的绛云台之行,正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杨隽眼神清明了,却仍是半垂着眼睑,看着面前的篝火:“您老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知道个屁!”氓山真人恋恋不舍地把竹筒塞起来。
今天氓山真人死皮赖脸地从他这里勒索走了两竹筒酒,搂着竹筒就跟小孩子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舍不得撒手,闻了半天酒香,结果愣是憋着没沾一滴酒。
杨隽看得惊诧不已。酒虫竟然转性了?但他心中虽疑惑,却是劝过一次酒就不再劝。
这位老祖宗精明着呢,杨隽并不想暴露自己要灌醉他的企图。
杨隽试探地问道:“明天绛云台会有什么大事?”
他在幽谷底一坐就是十天,灵修上倒是进阶了一层,再回到山洞的时候,一起陈设都没有变化,就连氓山真人也都跟过去很多天一样懒散。
只不过,这位老祖宗从山洞的石台上转移到了洞外的石头上晒太阳。
杨隽当时还没想到问氓山真人现在是什么年月。对于他来说,时间好像无甚关系,因为他的计划里,没有时间。
也是在氓山真人提到让他明天去绛云台的时候,杨隽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
“我不告诉你!”氓山真人把竹筒一收,抄着手往石台上一倒,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杨隽没有说话。
他其实已经在心里决定明天去绛云台看看的了。至于氓山真人去还是不去……随他高兴呗!
氓山真人正准备入睡,被杨隽推醒,顿时一脸怒气地看着面前的讨厌鬼。
“臭小子,干什么你!”
“呵呵,”杨隽笑得很讨喜,“老祖宗,你看你都吃我的肉喝我的酒了,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谁吃你的肉了,人肉是酸的,我还不如吃蛇呢!”
杨隽把手一摊:“可不就是蛇肉嘛?要不,您把那酒还我?”
氓山真人这下是真怒了。这不是讨厌鬼,是讨债鬼啊!
“你是小辈,孝敬山人我不是天经地义吗?还想让我表示什么?”
杨隽笑:“小东西,小东西。对您来说肯定不值一提。”
氓山真人嘟着嘴不快道:“什么东西,说来看看。”
杨隽皱了皱眉,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应该,是“说来听听”罢?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要命的东西,就是一个计时器而已。
杨隽之前判断时间就靠看天色,是在迷雾隐界里走了一趟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有这样一个计时器的。
对于玄天门其他弟子来说,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人人都知道,不知道也有人提醒。
杨隽……却着实没有这个时间概念。他的修行岁月虽然不用拘泥于年月日,但总要知道一下日期才行。
氓山真人瞪眼:“你们竟然没有发辰刻?”
辰刻就是一种计时的工具,类似于手表,十二时辰为度,比日晷好的是,不需要阳光就能计时,不分昼夜,一直在旋转。
这种基础工具,凌初山每个弟子初入门就有一块。但杨隽想要的不是这种。
辰刻虽能计时,却不知道日期。譬如他进迷雾隐界之后、在幽谷深处练功的时候,时刻的参照对他没用,因为他不可能时时看着辰刻计算日期。
杨隽想要一件能够显示日期的计时器。江临仙手里好像就有一件,不过那时候杨隽没空打听那是什么东西。
“哦,辰盘嘛!”
氓山真人听完杨隽的描述,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看他,随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圆形的黄玉。
直径三寸左右,有杨隽半个巴掌大。
玉盘外围像手表一样有十二个大刻度,表示十二个时辰,没有指针,到哪个时辰,对应的刻度就亮起来。
玉盘中央有竖排两列文字,是标注的日期,左日右月。
好吧,这在杨隽看来就是一个带日期的夜光手表。
“多谢老祖宗!”他实心实意地向氓山真人道谢。“我明天一定跟老祖宗您去绛云台走一遭。”
氓山真人重重地哼一声。
“你当我说话放屁啊?我说了让你去就一定会让你准时出现在绛云台!”
杨隽没吭声,只是想,氓山真人简直是玄天门第一大杀器。
第一次见面,扰乱了凌初山的武试开场。上一次去绛云台,牵出了血修的事。明天,绛云台上又会发生什么?
第254章 遇云而兴()
为玄天门的一众大佬和弟子们担忧?
杨隽觉得自己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于是收起竹筒,爬回自己的木床上睡觉了。
与其替玄天门上下操心,还不如想想怎么找时间炼体吧!
杨隽躺在床上也是毫无睡意,仍旧翻身起来打坐,同时脑中想个不停。
不管楚怿也好,江临仙也罢,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杨隽觉得自己既然不清楚他们的计划,不如就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罢了。
还有,继灵窍开启之后,昨日顺利晋升一阶灵修,他也该找对应的功法修炼了。
虽然氓山真人不靠谱,但这件事上好似也只有找他问问,都要从什么功法开始修起。
对了,玄天门弟子应该是有一套完整体系的教科书般的功法典籍,初阶、中阶、高阶,从灵修、武修到少师,各个阶段都有对应的功法,自己也可以从把这些标配的典籍都找出来读一读。
不过,借阅典籍是需要铭牌的,但是自己的铭牌上的信息还没有更改过来?明天去绛云台顺便可以问一问典籍的事。
海市蜃楼的功法典籍有着非常严格的等级划分,修为没有达到某个阶段,就没有资格阅览相关典籍。
杨隽在想,以前自己算是最小一辈,现在辈分都长一辈了,从预科生一跃而为助教,借阅典籍不知道有没有优待?
还有一种情况能够跨越修为等级,修习更高层级功法的。那就是争取在各大榜单上占据前列。
杨隽不拘泥于哪种方式,也不认为自己以“师叔”之尊和一众弟子争抢榜单名额有什么不妥。只要能让他增强实力,又有何不可?
这哪件事不比那些闲事重要?杨隽越坐越是清醒。
他刚刚借助阴阳如意珏晋升为一阶灵修,有那种灵气如汹涌的海潮,滚滚江水连绵不断,涌入体内的感觉做对比,此刻,他自己坐在幽暗的山洞中,凭借自身之力汲取的天地灵气就很不够看。
杨隽暂停运功,睁开了眼睛。
有浅淡的白光从洞口透进来,以杨隽的目力,这间小小石室在他眼中与白日无异。
氓山真人袖手面朝里侧躺在石台上,杨隽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也能看到随着呼吸节奏起伏的背部。
翻过正月之后,天气已然和暖许多,如今除了绝顶之巅,各处山上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夜里呼啸的寒风也渐趋于弱,洞中不再有如野兽呜咽呼号的声音。
篝火燃尽,只余一点火星。
杨隽起身,从洞中走了出去。
正月十四的夜晚,天朗气清,凉风飒飒,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杨隽抬头,看天上朗月星辉,天空深邃而澄净,令人神思空远。
一片银光洒落,茫茫远山尽皆披上了一层纱衣。迷迷蒙蒙的,煞是好看。
凉风一吹,本就没有几分睡意的杨隽顿时满脑子清明,只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
比起狭窄的山洞石室,这样寂静的旷野更适合思考。
他穿过乱石堆,在山坡上随意地走着,仿佛漫无目的,就只是单纯地行走。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这样的景色,对于在工业社会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杨隽来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
但在嵊洲世界,这并不算稀奇。
无论是在海上行船,还是灵原或者凌初山,大多数时候天气都是晴朗的,每一颗星都璀璨异常。
杨隽不是没有惊叹过,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今日看来,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之感。
自迷雾隐界里出来,无论是看到晴朗的白天还是如此澄澈的夜色,杨隽都觉有些庆幸,像是压抑许久之后的纾解。
幽谷云雾虽是灵气充裕,到底是不见天日。算来已有半个月不曾见到这样的夜空,杨隽沉浸在无边的夜色中,身披星月之光,在野地里踽踽而行。
初春时节,纵是野外也难闻虫鸟之声,唯有踩在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杨隽在自己的脚步声中,顺着山坡往上爬,来到山洞背后的石崖边上。
崖下便是昨日藏身修炼的幽谷,前方还有一截宽一丈有余的石梁,长不知几何。石梁与山体连接,几丈之外便隐没在缥缈的云雾当中。
杨隽三次到这石崖之上,却没有走过这道石梁。
月光湛湛,却没有日光的炽烈,虽然能够看清附近的景色,但视线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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