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虽然不及他们所乘快速,却因有驼有马,可以在坐骑疲倦的时候进行换乘,所以速度并不相差太多,最终还是有几支骑兵小队误打误撞地遇见了他们。他们且战且走,也知道往阿克苏的方向必定最为对方注意,而返回沙洲却又路途过远,唯一可行的只有向西进入大沙漠,或者向东逃。最初魏延选择的是向东逃,但是因为他们是从西南角突围的,往东北方向,他们就得走回头路。一番迂回,结果反而闯进了贴木儿骑兵的重点搜索范围,一连几战下来,魏延的人马折损严重,不得不放弃东行,改往西去。西边是浩瀚无垠的大沙漠,虽然里边难以生存,但是逃进去之后别人想找到他们也是难如登天。于是他们重又闯向西南方。
结果,在他们即将成功地进入沙漠深处时,他们遇到了一支数百人的敌骑搜索队,这一次,他们几乎就要全部丧命当场了,关键时刻,居然有一支自己人的队伍恰巧闯了过来,一见双方正在交战,这支突如其来的人马立即投入了战斗,杀了贴木儿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这才得以脱身。而随行人员,也已所剩无几了。
郭嘉道:“那你们又是怎么逃到这儿来的?”
魏延苦笑道:“大人,西域地理,末将也不熟悉,逃进沙漠后,为了躲避追兵,我们一路向西逃,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只是一路逃跑,后来前面渐渐开始出现弋壁和小片的绿洲,我们碰到了这两位姑娘,她们正好也是从敦煌落魄来此,就与末将一起了。”
“可是,我们本就是误打误撞逃过来的,逃到这儿时,业已是九死一生,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闯过来、撑下来的,再让我们同样走回去,根本就不可能,何况我们终于逃出沙漠时,我们的骆驼也已经累死的累死,杀掉充饥的充饥,我们已经身无分文,比一群叫花子还要狼狈。”
魏延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不得已下,我等像这街上的混混一般,干起偷窃的买卖,掏了人家几个荷包,才有了住店吃饭的钱,只是……要靠这样偷出一支商队来,以便让我等返回沙洲终究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郭嘉听到这里,深深地看了眼两位美女,心中想到,难怪他们要回敦煌,那边现在正是大战前夕,谁会这时候去那里,看来这都是魏延的意思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吵闹的声音,郭嘉一怔,难道这里还有人打架斗殴吗?心下有疑,他们就出去看了下,这一看,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了,酒店内外比他离开时明显不同了,这里现在戒备森严,各种甲胄皮弁的武士里里外外,简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出入人等都要受到盘查。
第四百七十六章 剑拔弩张()
郭嘉见此情景不由暗暗惊疑,不晓得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大阵仗,让他看了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人识破身分,可是看他们一个个站立如枪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正迟疑间,站在酒店门口的管事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打招呼道:“啊哈!先生,这几个人也是你买回来的奴隶么?”
他看看魏延,啧啧赞道:“好壮的一条汉子!”再看看那两个美女,目光不由一亮:“先生真是好眼力,这两个美人儿一定可以为你赚一大笔钱的。”郭嘉没理会他,他警觉地扫视了一眼酒店内外笔直站立、荷刀持枪的士兵,迟疑问道:“这是……”
“哦哦!”
“先生不用担心,酒店入住了一位重要客人,本来我家主人也没想到真能邀请到他参加自己的生日酒会的,想不到他不但来了,而且今天就到了。不过他一来,我家主人来不及另行操办,已经把你带来的丝绸、茶叶和瓷器都开箱用上了,价钱就按昨晚说定的。呵呵,您的运气真好。”郭嘉笑了笑,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好漂亮的女奴!”一个穿着一件珍贵的皮裘大胡子漫步走来,怀里拥着两个娇媚妖娆的白种女人,后边还跟着几个一直哈着腰走路的下人,一看就是极有身份的权贵。郭嘉昨天在酒会上并没有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入住的一位客人,一眼望去,只觉得此人高鼻深目、颌下一部卷曲的大胡子,鹰钩鼻子,双目也锐利如鹰,似乎是个久掌大权的人物。
“哎呀呀,昆布大人……”
管事尖叫一声,像个被阉割了的太监似的,用尖细谄媚的声音叫着,一溜小跑地迎上去鞠躬行礼。
那个大胡子没理他,用手一指两位美女,笑吟吟地道:“谁是这两个女奴的主人?告诉他,这两个女人,我要了!”管事连忙将他翻译给了郭嘉。
郭嘉身边的人听了都勃然大怒,郭嘉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们的蠢动,冷冷问道:“什么昆布大人?”
他赶紧凑到郭嘉身边,小声道:“昆布大人是贴木儿大帝麾下大将,在这儿,他就是王!能够巴结上这位将军大人,您今后要在这里做生意,那可是畅通无阻、财源广进了!这可是昆布大人,我们城主也要竭力巴结的大人物呀!”
其实他说到第二遍时,郭嘉就已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一个人,此时再听管事一说,郭嘉不由暗吃一惊。这个令徐挡五千兵马阵亡的杀戮将军,竟然在此地出现。
管事见他脸色微变,嘿嘿笑道:“先生,您不用害怕。昆布大人就是我们主人特意邀请的贵宾,这两个女奴献给昆布大人,得到昆布大人的欢心,您在整个别失八里就通行无阻了!”
郭嘉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请回复这位将军阁下,我的这两个女奴,不想转送给别人!”“呃……”
管事怔了怔,颠着脚尖儿又走过去,向昆布禀报了几句,昆布似乎有些意外,他惊讶地打量了郭嘉几眼,伸手往怀中一摸,掏出一个钱袋,手掌一翻,叮叮当当的一枚枚金币落在地上。
那些金币铸得并不是很圆,看起来比锅贴还粗糙些,上边印着一些似乎是花纹又似乎是文字的图案,这是贴木儿帝国的金币,而且是最大号的那种,一枚足有一两重。
昆布傲慢地道:“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友情,那么,我把她们买下来!”
金币在地上乱滚,有一枚金币一直骨碌到郭嘉脚下,郭嘉抬脚一踢,将那枚金币又踢回了他的脚下,淡淡地道:“我不卖!”
站在中间的管事左右为难,当他结结巴巴地把郭嘉的这句话翻译给昆布听时,昆布被激怒了,他在这里,俨然皇帝一般的存在,在这里谁敢不看他的眼色行事?要不是今天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有所顾忌,郭嘉第一次拒绝他时,他就要下令拿人了,岂肯跟郭嘉商量花钱买下两个女奴!
昆布把大胡子一翘,几乎就要下令杀人,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把身边的两个白人美女往前一推,说道:“再加上她们,和你换!”
说着,他的目光已锐利如刀,冷冷地刺向郭嘉,这已是他忍耐退让的最后底限。
管事一边擦汗,一边向战战兢兢向郭嘉翻译了昆布的话,郭嘉听了却只是摇摇头:“我不换!”
昆布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抬脚,向郭嘉戟指大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不单昆布身后几个哈巴狗似的随从突然直起腰来,如同摇身一变做了恶狼,狠狠地向郭嘉扑来,左右侍立的那些武士也都举起了长矛、拔出了弯刀,唿啦一下把郭嘉他们困在了中间。
郭嘉的后脊被抵住了两柄锋利的长矛,前颈交叉了一对弯刀,昆布狞笑道:“你不卖、也不换,那我就叫你把她们送给我!跪下,吻我的靴尖,求我收下她们,我就赫免你的死罪,否则……人头落地!”
郭嘉实未想到会在这里遭遇了这么一个场面。这两个女人,现在还只是和他们随行,把她们双手奉上,换取大家的安全,不是是最佳的选择?
但他做不到!
文人,有时被称之为骚客,那是有气节的一类人,他可以留连万花丛中而不觉的有愧,但是就这么拱手将两个随行的弱女子拱手送人,而且还是敌人,郭嘉内心是很抵抗的。屈原为什么会跳江?楚国虽然亡了,但他还是有财力生存的,这就是节气使然,而郭嘉此时,也正是这样。
郭嘉的眸中慢慢升起一抹血色,他一字一字,如同誓盟地说道:“我、不、送!”
“等一等!”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两位美女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呼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两个女孩儿一起走向前来,本来逼住她们的刀枪挪开了些,她们慢慢走到郭嘉面前,目光中蕴含着遗憾还有无尽的悲伤,凄然道:“大人,您没有必要为了我们……,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两个女孩儿盈盈地跪了下去,向郭嘉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缓缓站起身,走向昆布,她们的头依旧扭回着,好象有一股无线的丝线拴着她们的目光,绵绵无尽地投注在郭嘉身上,似乎想把他的身影就此深深镌刻在心里。郭嘉被刀枪逼着,直挺挺地站着,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向她们问道:“你们为什么愿意跟他走?回答我!”两个女孩儿娇躯一颤,她们没有回答,目光却不敢对视地垂下,她们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慢,如同灌了铅一般。这世上有些事,该犯傻的时候,就得傻上一回,就算天底下的人统统认为我蠢,只要我觉得应该,就要去做!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这样,才叫一个人!如果你们愿意,回来!我们这样死在一起,也胜过屈辱地活着!”
两个美女站住了,痴痴地望了他半晌,忽然一步步又走回来。郭嘉笑了,他回头看看魏延、邢天问道:“同我一起犯一回傻,好不好?”“杀了他们!”
恼羞成怒的昆布下令,郭嘉和邢天、魏延等人的拳头同时握紧,他们虽已决心赴死,却也不想束手待毙,临死带上几条敌人的性命,何尝不是一种快意?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有人哈哈大笑,说道:“说的好!我喜欢!统统住手!”
这个声音一开始用的是和昆布一样的语言,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郭嘉等人未必听得动,忙又用生硬的汉话叫道:“住手!住手!”
昆布不知何人胆敢拦他,他恼怒地转身,一俟看清来人,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您……你……”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不是同病亦相怜()
从柱廊下走来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高领长袖的及脚长袍,披着一件做工精细、镶有金银丝的豪华驼绒披风,头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大方巾,用一条粗重的镶宝石的头箍束着。
他随意地走来,腰间宽皮带上用精美的丝带悬挂着的那柄做工考究,呈弯钩状的宝刀便轻轻地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起来,犀牛角的刀柄上各种钻石被阳光一映,光彩夺目,眩人双眼。而最叫人眩目的,则是他臂弯里挎着的一枚黑珍珠一个黑美人儿。
那是一个性感美丽的黑人女子,她也正友善地微笑着,随着微翘的双唇,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像那个男子刀柄上的钻石一样熠熠放光。她那黑缎子似的肌肤,在我们的审美观点里似乎有些不太容易接受,但是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她真的很美丽。
她的五官很精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果说唯一稍显大些的就是她的嘴巴,她的嘴巴很大,嘴唇比较厚,却有一种别样的性感,更曼妙的是她的身材,尽管笼罩在一袭袍服里面,可是随着她的走动,你还是能够依稀感觉到是如何的惹火动人。
“呵呵,我的甜心是不是很漂亮?”
见郭嘉等人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便都转注在他挎着的女人身上,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得意地挑了挑浓重的眉毛,唇上两撇如弯刀般向上翘起的胡子也得意地动了动。
“你……咳,你怎么来了?”
昆布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年轻人,尴尬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地道。
年轻人瞟了他一眼,微笑道:“能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傻事,我很欣赏他的勇气!昆布,夺人所爱可是大煞风景的事,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
“这……,好吧!”
昆布无可奈何地答应一声,又狠狠瞪了郭嘉一眼,咕噜了几句什么,一摆手,带着他的人走开了。
两人这段交谈,用的始终是他们的母语,郭嘉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士兵们一撤,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解去。那个年轻人微笑着看了看郭嘉,用汉语说道:“我是……我叫土左,你叫……我是……”
看来他的汉语说的并不怎么样,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句,就无奈地耸耸肩,把那正捧着肚子站在旁边的管事叫到面前,让他为自己翻译。
“我叫土左,是昆布将军的一个远房堂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土左。”
郭嘉也向他通报了自己的名字:郭嘉,并且对他的解围表示感谢。但是郭嘉心里却在急急地转着心思:“土左?真是昆布的堂弟么?虽然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他刚出现时昆布的表情,明明是尴尬中带着些畏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搜集的情报上说,贴木儿的右路军主帅就叫土左!”心里想着,郭嘉的眼睛便轻轻地眯了眯。郭嘉知道他们并不像中原人一样不但不许女眷轻易见外客,而且外客不得对其品头论足,相反,在他们面前,直率地夸赞他们的女伴漂亮,才是礼貌的反应,所以不失时机地赞美了一番,土左听的眉飞色舞,真比盛赞他还要开心。
土左对郭嘉道:“我跟着堂兄到这儿来是为了做生意。我是个生意人,生意做的很大,唯独在东方没有我的商团,我喜欢和东方的商人多多来往,今晚特朗斯的庄园会举办酒会,希望你能携你美丽的女伴一起参加!”
“感谢您的邀请,我一定会出席!”
土左满意地点点头,挎着他的女伴走开了。
土左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对土左说:“我觉得他们都是很直率的好人,少了些商人的油滑,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