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各种所需的天材地宝买来之后,郭岱在宅院里一间静室中,褪去衣物,凝神聚气,摒除杂念。当心绪平静之后,郭岱缓缓抬手,五指间锐芒凝聚,带着丝丝寒意。
方真道中法术众多,其中道门便是以五行八卦变化为根基,以元神发动内外气机接合,再以内五行发动外五行,如此便能有诸般妙法。仅以理论上而言,炼就五气的元神修士,的确可以发挥出五行法术种种变化,但这也要看各人元神修为高深几许。
但郭岱不同,他的混元金身天然内外五行接合无碍,能够发动多大外力,一看他的内在气机运转程度,二看他对《九宫太素图》领会得如何。
《九宫太素图》乃是罗霄宗奇门阵法、术数推演、符箓道法共同发挥的极致。据说当年罗霄宗内有七十二位真传弟子,他们能够得此名位,是因以元神炼就“罗霄真形图”,身心合一、形神俱妙。
而《九宫太素图》便是罗霄真形图变化而来,比起身心调摄的道法修炼,《九宫太素图》更注重推演测算、拟化变幻,如操琴雅士拨弦调音、奏曲演律。
就以郭岱而言,混元金身就是“素琴”,运转气机则是“拨弦”,施展法术便是“演律”,而“乐谱”来自于《九宫太素图》。
郭岱看着指间寒芒,左手掐指准备了一个法术,然后五指朝着心窝插去,轻而易举地破开一个口子,却不见半点鲜血流出。然后拿起一枚沉销铁,将其塞进心窝之中,与心脏相连。
整个过程痛苦无比,但郭岱不发一声,直到沉销铁放好,他捻指一弹,事先准备的法术立刻生效,将胸前伤口愈合。
这么直接将天材地宝塞进体内,换做是方真修士也不好受,郭岱却只是咬了咬牙,然后运功玄功,以自身气机炼化沉销铁,将混元金身当做是造化炉一般使用。
只有指头大小的沉销铁,就足足让郭岱炼化了两天一夜,中间没有丝毫停歇,如果不是他事先说好了要闭关,估计朱三又要吵吵嚷嚷地闯进来。
炼化沉销铁的过程痛苦万分,郭岱只觉得浑身经络被千刀万剐一般,最后浑身筋骨关节僵硬,动弹一下剧痛无比,好像有股异力在体内缠卷着郭岱的身体。
因为炼化过程不得松懈,所以郭岱两天一夜都要保持清醒,以至于连痛苦都要全盘承受,来不得半点麻木。
当炼化完成后,郭岱依坐在墙边,从面色上看并无异样。混元金身不生汗垢,也没有汗湿床榻。
郭岱看着自己的身体,以前斩妖除怪过程中留下的无数伤疤,在变成混元金身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消失,就像换了一具身体。而如今炼化了沉销铁,表露在外的皮肤,隐约带了些金铁光泽。
一握拳头,无需掐指,郭岱手臂竟然渐渐变成黑铁之色。他拔出之前在江都城买的一柄刀,如铁五指握在刀身,竟是转眼间将刀身锈蚀成渣。
这种法术郭岱以前并不会,而是炼化沉销铁后获得的“妙用”。沉销铁是一种金铁灵材,本身会吞蚀其他金铁之物的五金之气,天长日久会凝炼出五金精英,是炼制飞剑的绝佳灵材。
郭岱在炼化沉销铁后,就如同获得了这种吞蚀五金之气的能力,而且无需刻意施法,心念一动便能发挥出来。
这乍看上去像是十分厉害的办法,炼化什么天材地宝就有什么样的法力,可郭岱看着一桌灵材,却并不打算再次尝试,至少近日不要再试。
郭岱并不是畏惧痛苦,而是这种强行炼化外物之举实在太过冒险。他所感觉到的痛苦,恰恰是灵材气机驳杂不纯,混元金身需要将驳杂气机消磨彻底,然后才能将妙用法力与金身融合。
如果再有下次,天材地宝杂质太多,混元金身在炼化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郭岱体内气机错乱,到时候可就不是挨几天疼就能解决的。
可是不这样做,郭岱又没有办法将天材地宝炼化纯粹,除非别人特地给自己炼化完毕的灵材。
当郭岱想到此时,便感应到陆芷来到门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打扰郭岱闭关。
“何事?”郭岱穿好衣物,打开门问道。
“郭二爷你出关了?正好有人要来找你。”陆芷说道。
“谁找我?”郭岱问。
陆芷答道:“就是上次跟你一起来的白雍道友,还有一位也是璇玑门的。我将他们请来?”
“有劳。”
过不多久,白雍领着一人来到郭岱静室门前,不是楚玉鸿又能是何人?
“怎么?我璇玑门招待不佳吗?”楚玉鸿叉腰问道,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气势。
郭岱看了白雍一眼,说道:“我算半个散修,不便在璇玑门长住下去。正好我遇见结拜兄弟,便留在此地了。你也不用怪责别人。”
楚玉鸿气哼哼地嘀咕两句,然后对白雍挥挥手说:“你回去吧,就跟我师尊说,晚上我不回去了。”
“是。”白雍连连告退,也不敢看楚玉鸿的脸色。
等白雍离开了,郭岱对楚玉鸿道:“人家好歹是你的同门,你怎么将他当做下人使唤?”
楚玉鸿眼中浮现出惊奇之色,说道:“哟?你来教训我?”
“我没心情陪你闹。”郭岱言道:“你来找我干嘛?我记得璇玑门不是有个门内较艺吗?”
“今天刚比完,我就下山了。”楚玉鸿说。
“胜负如何?”
楚玉鸿十分得意:“我嘛……胜负各半。”
郭岱问道:“你手握掌门所传法器三垣泰定,居然也不能败尽同门?”
楚玉鸿狡黠一笑,“我师尊吩咐的,叫我别太出风头。”
郭岱明知故问地说:“那你这样还能跟着去青衡道的杏坛会吗?”
“当然可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楚玉鸿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恭喜你了。你还没说来找我干嘛。”
楚玉鸿说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天色不早了,你要是没事,我就继续修炼了。”郭岱说着话就要关门。
“诶诶诶——你急什么!”楚玉鸿冲上前去,掰着门扇说道:“桂青子来消息了,她治好了烈山明琼,她们今晚请我们去城中醉烟楼观月赏花。”
“醉烟楼?请我们去逛窑子?”郭岱问。
楚玉鸿脸色居然微微发红:“去去去!醉烟楼是江都城数一数二的酒家,毗邻玉带河,今晚据说还有人放花灯,好看极了。人家烈山前辈还特地花钱包场,请了好几位高人同道,你一定要来!”
“我一个不懂礼数的江湖散修,去那种地方不怕冲撞了贵人?”郭岱问道。
楚玉鸿一拍胸口:“有我在,管他什么贵人!”
郭岱抱着双臂问道:“你不就是璇玑门一名弟子,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天子脚下,王公贵胄、名门望族遍地都是,你倒是说说,你又跟哪位贵人沾亲?”
楚玉鸿被郭岱问得一愣,有些支吾应道:“这……行走江湖、不问他人阴私……不是规矩吗?你问这个不好吧?”
郭岱不知哪来的念头,正想趁机好好调戏一下楚玉鸿,却忽然想起杜师兄当初所言——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你也不要拿这事来逼问人家。”
“你怎么了?”楚玉鸿见郭岱张口欲言,又忽然怔住不动。
郭岱心绪一时混乱,摇头道:“没事,你说去我便去。”
楚玉鸿看了看郭岱,最后还是没追究,一拉他的手臂,说道:“走,傍晚江都城路上人多,又不方便施法纵跃。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迟到。”
两人一路上这样拉拉扯扯,穿街过巷,来到玉带河边。此地是江都城中最繁华之地,酒家店肆、勾栏乐坊临河遍布,也的确有那烟花柳巷。身处其中,暖风飘香、熏人欲醉。
醉烟楼是玉带河边的一处水榭楼台,往来此地之人非富则贵,而且并不是什么时候来都有空闲位置,即便官拜将相,也有可能会被拦于门外。
好在能出入醉烟楼者,鲜有无礼蛮横之辈,而且今日楼外挂着一面云纹幌旗,来者皆知,醉烟楼已被方真修士包场,凡夫俗子莫入。
郭岱有楚玉鸿领着,自是一路畅行无阻,两人来到醉烟楼,自有侍女迎候送往。
只不过两人紧忙赶路,似乎还是迟到了,不仅烈山明琼与桂青子落座已久,似乎别的贵客都先到一步了。座上客人就包括庄太甲。
庄太甲看了郭岱一眼,然后望向楚玉鸿,眼中似乎有些惊疑,但并未出言。
此时烈山明琼起身言道:“两位公子到了,容奴家先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结识已久的高人同道。”
庄太甲抢先言道:“不用多说了,老夫庄太甲,沥锋会首席。这位郭岱郭道友前几天才刚加入我沥锋会,他的身手我很清楚。”
烈山明琼微笑着颔首:“庄公公与郭公子相识那是最好。而这位是太玄宫三尊之一的澈闻真人,之前江都城上空出现的蹑云飞槎,便是由澈闻真人打造。”
澈闻真人托了托鼻梁上的镜片,连连摆手道:“师姐你说得太过了,我也只是仗着太玄宫同道帮衬,什么三尊不三尊,外人谬赞罢了。蹑云飞槎这么大的事,哪里是我一个人弄的。”
“真人谦虚了。”烈山明琼掩嘴一笑,然后示意远处一位灰衣僧人道:“这位高僧乃是拙空寺的行住大师,当年曾以佛门金刚千手印击退妖祸进攻,后来又在赤岩关超度三千亡魂,佛法精深,乃当世比丘模范。”
行住大师头皮还留着些许发茬,低眉垂目合十言道:“道友过誉。”没有半句废话。
郭岱与楚玉鸿向这些位客人一一见礼,其中澈闻真人最是热情,就像是寻常平民家中长辈一般,招呼着两位小辈,就差问他们渴不渴饿不饿。庄太甲一双锐眼来回在郭岱与楚玉鸿身上打量,嘴角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行住大师最是沉默,平时也都低眉垂目不言不语。
第44章 罗霄斩妖()
郭岱看着这一席高人,僧道妖阉,真是什么怪人都有,不过看他们的神情气度,似乎早已彼此相熟。而且比起自己,这些人似乎是为了楚玉鸿而来的。
按说这里地位最高的应该是澈闻真人,但他管烈山明琼叫师姐,将主座让给了她。烈山明琼又不愿坐,推来让去,最后竟是楚玉鸿坐在主座上,其他人也没异议。
醉烟楼侍女先端来几样开胃小菜与果盘茶点,众人的话题都集中在蹑云飞槎上,其中以楚玉鸿最是热情,请教道:“真人,外面都在传,说蹑云飞槎是用来抗衡妖祸的利器,不久后西去青衡道,也是要作为彰显朝廷天威之用?”
澈闻真人摆摆手:“贫道只是一心钻研器用物性,收集整理古今残方轶闻,无非是希望方真传承不绝。蹑云飞槎也不是贫道一人之智,古往今来类似设想与尝试未曾少过,有成者亦有不成者,如今太玄宫精英荟萃,聚集众人之力方才炼成蹑云飞槎。与其说是彰显威势,倒不如说是我等修行印证。”
庄太甲在一旁言道:“但不论如何,蹑云飞槎也是一件强悍的杀伐之器,我看上面布设的武备,足可堪比一座前线堡垒。而且还能腾空飞驰,估计是料着天外妖邪中能飞天者稀少,准备居高临下开路掩护。”
澈闻真人点了点头:“这些年我与多位道友为了编撰《方真百科论》,不止一次深入中境焦土,冒险观察天外妖邪的品种族类,发现天外妖邪中,擅长飞腾的只是极少数。有些明明长着翅膀的妖物,就像家养禽类一样,只能够飞扑一段距离,无法长久翱翔。”
“贫僧当年曾在赤岩关外遭遇过一只双头妖龙,也只是凭着一双巨大羽翼乘风滑翔,无法凌空盘旋。”行住大师言道。
庄太甲说道:“只可惜方真修士中,能飞天之人亦是少数。天外妖邪过去仗着庞大数量,摧城拔寨。以方真修士之能,正面应敌斩杀数十头不在话下,但毕竟妖邪数量太多。往往一场战役下来,因为妖物杀之不尽,耗费法力过甚,才导致修士陷入包围,无法脱身。”
楚玉鸿暗暗吃惊道:“天外妖邪数量真的有这么多吗?”
行住大师阖眼答道:“赤岩关外一战,仅血尸犼便将近六万,如潮奔涌、蚁附攀关。贫僧一人之力,也仅能阻拦数千。”
庄太甲哼哼笑道:“就这还不算大场面呢。”
楚玉鸿过去早已听说过妖祸数量庞大,当初在广阳湖时只见过几十头血尸犼,便觉得祸害不小。没想到抗衡妖祸的前线,动辄是成千上万的妖邪。而行住大师能够只身一人力抗数千血尸犼,这份修为已是当世罕有。
“庄公公见过怎样的大场面?”烈山明琼问道。
庄太甲看着郭岱问道:“那可是罗霄宗的事,你不介意我说吧?”
郭岱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他师父范青平日里也很少提及。
庄太甲摇着杯,叹了口气说:“当年罗霄宗,号称十万道生、三千正传、七十二真人。在皇都沦陷之后,五境大乱、群龙无首之际,是罗霄宗率先布下防线,阻遏住妖祸的扩张,当时老夫有幸曾参加过,那场面,记忆犹新啊……”
当年收到皇都沦陷消息的庄太甲急忙赶回中境,一路上就看见无数逃难的百姓,比起尚未来到的妖祸,趁乱而生的匪患才是祸端。
庄太甲虽然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匪盗在自己面前公然烧杀抢掠,他还是出手杀了几名匪盗,以作杀鸡儆猴之用。
谁料逃窜的匪盗去而复返,拉来上百人,看装束兵甲,就知道这伙匪盗原本就是朝廷兵马。因为皇都沦陷,许多地方驻守都没了上层约束,一些地方指挥见乱象一起,就动了劫掠百姓的念头。
庄太甲过去替皇室杀过不少人,一见这伙匪盗,杀心骤生,刚准备动手,忽见天上降下一道浩大剑光,带着震耳雷音扫过匪群。当即将几名匪首诛杀,其余匪众也昏阙倒地。
“罗霄宗弟子东照,前来巡视!请教道友高姓大名。”天上一位青袍道人踏云而至,沛然剑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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