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鬼六,你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郭岱语气依旧平静。
“我知道、当然知道。”地鬼六朝身旁小弟招手,七八个人将郭岱与桂青子围在中间,他得意地说道:“是看谁的拳头大!”
“错了,是看。”
“什么?”地鬼六没听清。
郭岱抬眼直视地鬼六说道:“在你看谁的拳头大之前,你还得想,你看清楚了吗?”
话声刚落,郭岱猛然抬手,好似猛虎出闸一般,五指直接扣在地鬼六咽喉,一使劲,地鬼六如受电亟,手里的钢刀立刻掉下。
“别动!谁上来我就杀了他!”郭岱警告其余人等:“你们老大死了,你们也就没人保了,敢在这个地界上混的,谁没几个仇家?动手前你们可想清楚了!”
这一下让地鬼六的小弟都不敢随意动弹了,可他们也没放下兵刃,就这样僵持着。
郭岱也不在意,回过头去盯着地鬼六,说道:“明白了吗?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眼力。眼力差的,撞上阎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一边说,五指还慢慢运劲,压迫地鬼六呼吸。
仅仅数息功夫,地鬼六一张黑脸,由涨红变成酱紫,独眼不断向上翻白。
看着地鬼六快要断气,郭岱趁机说道:“货呢?”
地鬼六嘴角流涎,身子抽抽地指向一名小弟。郭岱望向他,那名小弟赶紧从身后掏出一个皮囊,里面装着一个陶酒壶模样的器皿。
郭岱示意桂青子检验,小姑娘将陶酒壶的塞子拔开,闻了一闻,点头道:“是血藤萝汁,这个量足够了。”
“嗯。”郭岱应了一声,同时伸手朝桌底下指了指,没说别的。
桂青子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郭岱则缓缓松开紧扣地鬼六的五指,一边说道:“我劝你以后不要再这么猖狂,这是教你活命的路子……”
“我去你娘的!”谁料地鬼六一得喘息之机,抄起钢刀就要袭向郭岱。
可惜这钢刀还没提起,郭岱手刀一扫,正中地鬼六腕内,钢刀再度脱手。郭岱眼疾手快,一手接住钢刀,一手再度掐住地鬼六咽喉,横出一脚将板凳踢开,逼走两名正想动手的小弟,身形一进,将地鬼六撞在柜台上。
其余小弟哇哇乱叫也要动手,桂青子立马躲进桌子底下。郭岱将地鬼六提溜起来,抓着他的脑袋往柜台上一摔,地鬼六当场昏厥、不省人事。
不等其他小弟要往桌下抓桂青子,郭岱翻身跃到到桌上,钢刀一扫,血花飞溅,正好将一名小弟的眼珠废了,跟他老大一个鬼模样。
以郭岱的武艺,这些地痞流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揍得他们倒地哀嚎。郭岱也没打算伤人太重,起手落刀都不是致命伤,就算略施薄惩。
而地鬼六在最后居然也强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捂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可仅存的一只眼睛也看不清东西,靠着柜台叫唤道:“你知道你惹到谁了吗?我的靠山可是大风军!你、啊——”
一把钢刀飞来,直接将地鬼六的右手砍下,钉在柜台上直没入柄。地鬼六张口大叫,捂着断手,止不住鲜血喷涌。
“一伙趁妖祸作乱的匪寇,你也就配跟他们勾结了。”郭岱冷冷言道:“这一刀算是给你点教训,以后别动手动脚的。”
看着酒肆内一片狼藉,郭岱从钱袋中掏出一枚碎银子,扔给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说道:“就当是洗刷血迹用的,这里血腥味太重了。”
言罢,带着桂青子转身离去。
……
“郭公子,等一下。”
郭岱二人离开这片棚户巷,郭岱脚步略快,让身后的桂青子跟不上,不得已叫出声来。
郭岱转身说道:“那种地方待久了不好,谁知道地鬼六还有什么帮手?走得越快越好。”
桂青子抱着陶酒壶说:“郭公子武艺高强,几下就将那帮流氓打趴下了……还有就是,谢谢你。”
“谢我作甚?”
桂青子双眼眯成一对月牙:“刚才你提示让我躲在桌底下,还有就是教训地鬼六那刀。”
郭岱想了想,说:“你法力被封,如果不是你能辨认血藤萝汁,我是不会带你来的。既然带你来了,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至于那一刀,算是给地鬼六一个教训,不全然是因为你。”
桂青子问道:“那个地鬼六说你们五个人剩下郭公子一个,是因为这事吗?”
“这件事你有空再去问你的楚公子,现在做好答应我的事,给我打造一件护身衣甲。”郭岱回避道。
其实当初郭岱众人来到这个酒肆交易炮药时,他就已经不喜欢地鬼六那副坐地起价的模样。要不是杜师兄节制,郭岱估计当时就要砍下地鬼六一只手来。
郭岱不指望人们会为他们斩妖除怪之举而恭敬万分,但是被这等私贩地痞看轻,实在是深感耻辱。
至于地鬼六所说的大风军,或许那确实是他自以为是的本钱,只可惜深谙江湖形势的郭岱,还不吃这套威胁。
大风军是自中境妖祸后,由一批残兵败将、饥荒流民组成,在中、东、南三境交界的风华群山一带流窜劫掠。其成分之复杂,甚至还有一些方真修士加入。
但也因为这样,大风军从来不是一支强悍统合的势力,大风军各部各占山头,有时候内部都会打成一团。
如果不是风华群山地处三境交界,情况复杂,朝廷大军又忙于抗击妖祸,估计早就进山铲平大风军各部。
所以在郭岱看来,大风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地鬼六拿这个靠山来说事,实在是愚蠢不过,郭岱也懒得纠缠。一只手,砍就砍了。
两人回到杜老汉的铺子中,桂青子搬来了许多工具,做好了各种准备,然后提着一根量身绳尺,对郭岱说:“郭公子,我来给你量一量,这样方便做出合身的衣甲。”
郭岱站直了不动,桂青子身形娇小,还要搬来一张小凳子,站在上面给郭岱量。
桂青子小心仔细地裁剪软革,将其放在血藤萝汁中来回漂洗,这个过程要持续好一阵子。郭岱无所事事,在杜老汉的铺子中四处观察。
他发现之前射向自己的那副床弩,其实并不是军中规制,而是利用屋中梁柱构设弓架。另外沿着内壁铁板还有一圈机关绳索,如果有人强行破门而入,那弩箭才会射出,而且几乎不可能重新上弦,
再看屋中其他结构,与其说这是一家衣甲铺子,倒不如说是小型堡垒。但凡是过日子的人,也没有将房屋弄成这样的。
“杜老汉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郭岱问道。
桂青子专注着手上活计,头也不回地说道:“老爷子不肯说,只是偶尔在喝醉酒时会说胡话,大喊一些人的名字,估计都是老爷子以前的亲朋吧。”
“这么一个离群索居的老人,性情乖僻、好赌贪杯,居然会一反常态地跟华岗会合谋?更别说他的手艺,也不像寻常衣甲匠人所能有。”郭岱说道。
桂青子沉默没有说话,郭岱走过去观瞧,发现小姑娘两眼含着泪水,强忍着不哭出来。
郭岱顿时恍然大悟道:“杜老汉时日不多了?”
第12章 刀穷剑尽()
郭岱猜测无误,桂青子听见这话后泪珠不住地往下掉,可她又连忙擦干,以免泪水滴落血藤萝汁中。
“那我回去之后催一催楚玉鸿,让他尽快动身。”郭岱不懂得如何去安慰桂青子,行走江湖见惯生死,心性多少有些麻木了。
即便如此,桂青子对手上工作也没有丝毫懈怠,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将一套衣甲做好,郭岱也当场穿戴上身。
这套衣甲的原料来自北境苍雪原所独有的巨足牛。巨足牛皮经过多次加工鞣制后,已经可以抵挡寻常兵刃劈刺,除非用锯子来回切割损坏。
桂青子又用血藤萝汁再次加工牛皮软革,微微烤干后,整件衣甲呈现赭褐色,质地变得柔软坚韧,几经大力撕扯都不见破损。
衣甲是一整套,除了上身躯干的软甲,还有胫甲、护腕。对于郭岱这种江湖人来说已经足够,穿得太多太厚反而影响行动。
等郭岱与桂青子回到驿馆时,楚玉鸿正在自己房内醒酒,一身酒气地躺在榻上,看着窗外风景。尽管如此,楚玉鸿知觉不失敏锐,两人刚推开门,他就抬手说道:“桂青子,上菜!郭岱,讲故事!”
桂青子向来乖巧,应承了一声就真的下去后厨做饭。郭岱皱着眉头看向楚玉鸿,说道:“方真修士喝那么多酒适合吗?而且你为何不调息醒酒?”
“我要你管?”楚玉鸿看来是真的醉了,不停地说胡话:“你算老几?不就是一个收钱干活的江湖人吗?最是没情没义,成天板着张脸,好像自己很有江湖经验似的。我父皇母后都没管我——”
楚玉鸿前面说的,郭岱没心思理会。可是当他听见“父皇母后”这句时,立马一个箭步上去,抬手将楚玉鸿敲晕。
缓缓收起手掌,郭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是出于江湖人的警惕。窥人隐私可是很大的罪过,谁知道会卷入什么祸事中?
“师父、师兄,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告诉我该怎么做。”郭岱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昏睡不动的楚玉鸿,他甚至有就此一走了之的念头。
这种沉默直到桂青子端着香喷喷的晚饭才被打破,她看见郭岱就像石雕一样坐着不动,细声问道:“郭公子,楚公子睡着了?”
郭岱清醒过来,伸手按在楚玉鸿腕上,缓缓运转五气、发动内劲,伴随楚玉鸿脉搏,微吐内劲,自然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呃……你——现在什么时辰了?”楚玉鸿陡然警觉,坐起身子问道。
“刚到天黑掌灯时分。”郭岱说道:“我们回来时你在床上说醉话。”
楚玉鸿擦了擦嘴角,问道:“我没说什么吧?”
“楚公子让我做饭上菜,还让郭公子讲故事呢。”桂青子将晚饭端上桌,“我还煮了一碗醒酒汤,楚公子快喝了吧。”
楚玉鸿脸色微白地说道:“真是失态。今天跟广阳知府和一大帮士绅饮宴,回来路上连脚下都是虚的。”
“酒要少吃,事要多知。”郭岱说道。
“对对对,光顾着问事了,人都喝糊涂了,难怪祖师爷说了饮酒要节制。”楚玉鸿喝了一碗醒酒汤,加上有修为在身,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三人围在桌边吃饭,楚玉鸿问起衣甲制作的事,不等郭岱开口,桂青子将他如何对付地鬼六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做得好,对付这些私贩流氓就该毫不留情。”楚玉鸿夸奖道。
郭岱淡淡地回了一句:“他要是肯好好做生意,我也不想动手。”
“你懂什么?这些走私贩子乃是国家蠹虫,而且他们还跟大风军有勾结,看来可以从中找到一条一网打尽的路子。”楚玉鸿振振有词地说。
“你先别想太远,有件事跟你说。”郭岱说道:“杜老汉日子不多了,你要么解开桂青子的封印,让她回去跟杜老汉见面,要么尽快启程。”
楚玉鸿闻言,略带歉意地看向桂青子,显然这件事出乎他的预料,说道:“我其实是在临漪城等人。岛上秘境终归要有人处置,我之前已经用符鸟传信,请门中长辈来料理。我一个弟子总不可能传了信就拍屁股走人吧?该有的迎候、关于秘境的具体情况需要讲述,不是一下子能够走开的。”
“那你把桂青子的封印解开不就得了。”郭岱说道:“人家原本就是拿了东西就回去的,是你中途出手拖累。”
楚玉鸿有些不快:“说得跟你毫无关系一样,看你连吃饭都不解下这身衣甲,肯定穿得很合身吧?这才一天工夫,立马翻脸,都给桂青子撑腰了?当初喊打喊杀的又是哪位啊?”
郭岱干脆闭嘴吃饭,也懒得多说了。
眼见气氛不妙,事主桂青子连忙说道:“不急不急,我这一来一回也要好多久,耽搁一下,老爷子会明白的。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楚玉鸿则安慰道:“桂青子你放心,最多再等两天,两天后无论如何都会出发。”
“我明白了,楚公子不用担心我。”桂青子十分乖巧地应承,楚玉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上去相当亲热。
吃完饭后,桂青子收拾东西离开房间,只剩下郭岱与楚玉鸿两人。
楚玉鸿看郭岱那副闷声闷气的模样,笑着问道:“怎么?吃醋了?”
“你在说什么?”郭岱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玉鸿一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说道:“你看看你,同样一件事,你惹得人家小姑娘垂泪欲滴,而我却能让她开心起来。你觉得谁做得更好?”
“你再不快点,杜老汉估计没几天日子了。到时候让桂青子遗憾的人可不是我。”郭岱直言道。
楚玉鸿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杜老汉是死是活,是你我眼下能够干预的吗?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咽气了,就算桂青子飞回去都无济于事。既然如此,那何必让她伤心?”
郭岱自觉斗嘴不过,也没有楚玉鸿那满肚子的道理,只好说道:“把剑还我。”
“怎么?这就翻脸不认人了?”楚玉鸿问道。
“那毕竟是我的东西,借给你一天一夜了,我自己就不能拿回来?”郭岱伸手索要。
楚玉鸿点点头,将短剑还给郭岱,听他说道:“希望你还记得跟我的约定,不要就此一走了之。”
郭岱将短剑收好,心里暗道:“我要走刚才就走了。”
“对了,刚才我喝醉酒没说什么胡话吧?”楚玉鸿突然问道。
郭岱站在门口,背对着楚玉鸿说道:“你……似乎说了些父母的事,我没听懂。”
楚玉鸿怔愕不动,看着郭岱离去也没再说话。
……
深夜,桂青子被楚玉鸿叫去谈心,郭岱独自一人在房间中定坐养气。
那柄短剑放在郭岱身前,垂帘瞑目,似乎依然能看见短剑。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感应,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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