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无妨,我闲来无事,过来看一看。”韦睿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察布,你的汉话,说的可真不错。”
“多谢将军夸奖!”察布知道这位将军不同于普通人,在他面前说话之时,他多多少少带着一些谨慎。
“你这汉话,是来到军营之后才学会的吗?”
“我自入伍之前,便会说汉话。”
“看来你们孝文帝的改革,确实是卓有成效啊。”韦睿想起北魏孝文帝,特别是孝文帝从小就由汉人冯太后抚养,自幼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更加倾向于汉化改革。韦睿想起这位孝文帝,若不是他推行改革,只怕这战事,已经漫延到了大梁全境了。
“将军,察布不懂得这些事情,只知这胜者王败者寇,我察布是范钧的手下败将。”察布一脸的不服气。
“你既然不服气,为何还要跟随于他?”韦睿也有些不解的问道。
“跟随他是为了报他不杀之恩,来日我们战场上相见之时,我还是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察布朗声说道。
“你这道理,真是非道理……”韦睿轻轻摇了摇头,此人虽是粗人一个,但是也是率性之人,所说的言辞不能说有道理,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察布挠了挠头,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将军说的话是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
“将军,您……我还是带您去找范钧去罢。”察布终于找到一件可以摆脱韦睿的事情了,他急忙领着韦睿来到了范钧那里。
此时的范钧,正对着以前看中的那根竹根,做着什么东西,见韦睿突然前来,他急忙站起身来:“义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心中烦闷睡不着,出来看看。”韦睿看到范钧手中拿着的竹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范钧只得将手中的竹根递到韦睿的面前:“原本想做好以后再让你看的,想不到义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您了。”
“这是什么?”韦睿此时根本看不到这根竹根要做什么,他只得问道。
“我打算给义父做件如意。前些天看到这竹根之时,便想到用它做起来,倒是很合适的材料。”范钧将它递了过去,“等做好了,便送给义父。”
韦睿没有再去看那根没有成形的竹如意,他只是望着范钧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很多年没有流泪的感觉了,可是今晚,他的眼眶是湿润的。
“称心如意……钧儿,你是想义父此战称心如意,旗开得胜之意吗?”韦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正是!”范钧惊奇韦睿的聪明,一个名字便已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钧儿,义父多谢了,你将它做好之后,义父会好好将它带在身边,借你吉言,义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韦睿握住了范钧的双手,此时的这个孩子,他自心底便爱极,同时也给自己增添了一种莫名的负担:他不只要保这孩子的性命,那范氏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他拼死也要保全。
京城大理寺之中,张震岳接到韦睿的密信之后,仔细看过两遍,这才动手开始帮范允承收拾库房。
这范大人自接手库房之后,已经将偌大个库房,整理的井井有条,并按照州郡名称将旧日的文案一一排列有序。张震岳也早就发觉,这位范大人最关心的,还是雍州的旧档,每每走到雍州的旧档面前,他总是要仔细的阅读几本。
“范大人!”张震岳看到范允承站在文案前,出神的模样,突然想起一事。
“张大人,何事?”范允承慢慢将思绪拉回到眼前,雍州的字样,每看到一次,他便会想到张元知一次,这位善良温和的老人,究竟是得罪了谁,会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难道杀他的凶手,真是可以逍遥法外,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范大人似乎对雍州的旧档很感兴趣?”张震岳问道。
“啊!只是雍州的旧档,总让我想起一些事情。”范允承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总是心有不甘。”
“范大人,此处存放的雍州旧档,并不完整,我印象中,霍思明大人手中,还有许多未拿过来的旧文案。”张震岳原本不想提及此事,但是今日他看到范允承悲伤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住了,一张口讲了出来。
“霍大人?”范允承听后精神一振,他急忙来到张震岳的面前:“张大人,你能不能帮我将它们找来?”
“这个,霍大人素来小心,只怕不是那么好开口的。”张震岳看到范允承急切的神情,他心中有些发酸,这位范大人,自到雍州的第二天便遭遇张大人这样的大案惨案,历经数年却丝毫线索都没有,这心中所受的煎熬,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范大人,要我帮忙也可以,只是此事,不能让你那位义弟知晓。”张震岳正色说道。
“让他知道又如何?”范允承不解的问道。
“范大人您想,做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张震岳低声提醒他。
范允承沉吟不语,此时他面前的这位张震岳,出现在他面前之时,自己心中便有着极大的疑惑,今日他突然给自己提供一条这么好的线索,当真是真心为了自己吗?再者他今日提出的不让燕飞知道此事,他倒是可以理解,自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二人便大打出手,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至今二人之间的芥蒂还没有消除。
“范大人是信不过我吗?”张震岳望着范允承,不解的问道。
第二十五章两军对峙 第五节 争风()
“张大人多虑了,我只是想,此事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范允承在库房之内走来走去,直接去找霍大人要,是万万行不通的,如果偷偷将那些文案拿来,那霍大人定然是会察觉的,此方法也是行不通。
“范大人,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给你拿过来,有什么事情我张震岳顶着。”张震岳咬了咬牙,为了韦睿将军的嘱托,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帮助眼前这位范大人。
范允承轻轻摇了摇头,他茫然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堆堆的文案,待目光转到侨州之时,他眼中突然一亮,想起了一事。
“张大人,麻烦您去找一些空白的文案过来。”他突然想起了一计,此计若使用成功,既能骗过霍思明,他也能见到那些文案。
“范大人莫非是有计策了?”张震岳高兴的摩拳擦掌。
“目前是有一计,但是需要张大人配合方能做到。”范允承微微一笑。
“这个……配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大人可千万别让我抄这些文案。”张震岳看到范允承正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着什么,急忙摆摆手说道。
“这些皆不需要张大人动手,张大人帮忙找些空白的文案给我就好。”
自那日起,范允承便吃住在了库房之中,连府中的书房都懒得回去了。燕飞有时过来看看他,却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库房之内写着什么东西,问急眼了范允承便一句话不说,只成埋头写着文案。
燕飞最不能理解的便是这位张震岳大人,每日里忙前忙后的帮范允承找这找那。他郁闷之下,负气出了大理寺,难得自己有着几日的清闲,他便想到同泰寺中去看看范羽。
他悄悄的来到同泰寺的侧门,此时的同泰寺,已经远没有了平日里的热闹景象,自武帝萧衍在此出家之后,羽林卫在寺里寺外严密把守,平常百姓若想进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燕飞思索着如何找机会进去之时,看到自寺院外缓缓走来一队人马,那马车之内坐着一位美丽的贵夫人,那夫人在距离同泰寺大门之外,约百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马车刚巧将通往山下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那位夫人端坐于马车之内,静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原本想要到寺中去的燕飞,看到此景,心下便生了好奇之意,他悄悄的藏身于道路之旁的树木之中,静静的望着同泰寺。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自寺中抬出了一顶八人大轿,自轿旁的宫女及宦官,燕飞已经猜出轿中之人必定是皇上身边的亲近之人,若说这宫中的妃子,出宫到这同泰寺的可能性少之又少?那究竟是何人,可以到这同泰寺中探望皇上呢?
随行的宦官看到官路之上停着的马车,这心中便是老大的不悦,隔着老远便吆喝道:“前边是何人,快快让开!”
“敢问前方轿中可是长公主?”马车之旁有人出言问道。
“既然知道这是长公主的轿子,你们为何还不让开?”开道的宦官心中是更加的不悦,眼前这队人马,看这排场要比长公主还要大。
“我家夫人想与长公主说上几句话。”马车这旁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开口说道。
“哼,这当朝的长公主,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青莹,不得无礼!”蕙夫人自车中走了下来,缓缓来到长公主的轿前:“公主殿下,小女蕙有事求见!”
那轿中之人正是永兴公主萧玉姚,她听到蕙夫人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紧,这位蕙夫人此时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她自从知道叔父萧宏心存不轨之后,尽量少与他往来,自父皇处她得知这位叔父已经接到圣旨,过些时日便要返回京城。她听闻后心中不知是悲还是喜,那种与叔父偷欢后的欢乐,此时她是如此的害怕想起。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蕙夫人,究竟知道多少他们的事情。
“原来是叔父府中的蕙夫人,今日你前来找我,有何事?”萧玉姚知道自己此时想躲已经没有可能了,索性便问问这位夫人,来见自己所为何事。
“公主可否移驾一叙?”蕙夫人指了指山路旁一处空旷地带说道。
萧玉姚自轿中走了下来,她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这位蕙夫人此时找她,断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身边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有话如何能说出来?想到此处,她只得跟随蕙夫人来到那空地之上。
“蕙夫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有话快些讲罢。”萧玉姚颇有些不耐烦的讲道。
“王爷临行之前,曾拜托过公主一件事情,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下文。王爷有书信传来,让小女前来问一问公主,此事何时去办?”
“我是堂堂大梁长公主,何时去办那件事情,用得着你来催逼吗?”萧玉姚柳眉一竖,厉声问道。
蕙夫人微微一声冷笑,毫不示弱的说道:“我是没有什么资格催逼公主殿下,想我一介女流,无官无职,凭甚么站在这里说话?我也只是受了王爷嘱托,此事务必在他回京之前办好。如今……王爷返京在即,可是公主却什么都不做,这王爷回来后,第一个责怪的只怕便是我了罢。”
“此事极为难办,我一直未找到办法!”萧玉姚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讲道。
“这皇宫内院,我即便是想进也进不去的,而你长公主便不同了,你何时想进便可以进。”
“哼,我进得去,不见得此事就办得成。”萧玉姚冷哼了一声。
“能见到吴淑媛的,只有公主您了。”蕙夫人是寸步不让。
“你……你!”萧玉姚本想发作,想了想又忍住了。
“王爷并不是要公主做什么难事,只是让吴淑媛给她的儿子写上一封信而已。”蕙夫人依旧是轻描淡写。
“你可知,若写出来的信,落入萧综的手中,那我……那我可就是叛逆之罪!”萧玉姚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公主多虑了,这种事情,自然由王爷担着,你害怕甚么?害怕你那父皇杀你的头吗?”蕙夫人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你们如此做法,是想要害死我!”
“公主这么担心自己的性命,那为何还要与自己的叔父,行那……苟且之事呢?”
“你,你住口!”萧玉姚大声阻止她说下去。
“公主殿下,三日后我还在这里等着您,到那时,我希望能拿到吴淑媛的亲笔信。”蕙夫人讲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萧玉姚,她上了马车之后挥了挥手,示意家人转道回府。
萧玉姚恨恨的望着蕙夫人远去的马车,此时她对自己与萧宏的私情,是又痛又悔,若这世上有后悔药,她会毫不犹豫的买来吃下……只是此时,她只能忍下这口气,暂且退让一步。
她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燕飞的耳中,他待萧玉姚一行人走后,方才慢慢直起身子,此时他不能再到寺中看望羽儿了,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将此事告知范允承。
第二十五章 两军对峙 第六节 旧档()
范允承听完燕飞的话后,一语不发。燕飞有些焦急的望着他,不知道素日果断的大哥,此时为何变得如此软弱。
“大哥,此事怎么办?”燕飞忍不住开口问道。
范允承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刚刚有着太多的后怕,他害怕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天下真的便要大乱了。
“燕弟,此事……暂且不要让外人知晓!”范允承慢慢的说道。
“六王爷与那长公主要谋反,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不说?”燕飞不解的问道。
“他们谋反?证据呢?”范允承轻声问道。
“这还要什么证据?”燕飞压低了声音,“她们二人的对话我听的清清楚楚,这难道还不是证据吗?”
范允承轻轻摇了摇头:“燕弟,这二人是谁,一位是当朝长公主,一位是王爷宠爱的蕙夫人,即便是你与她们二人当场对质,她们会承认自己说过的话吗?”
燕飞怔住了,是啊,这两个女人,身份地位之高,是他这个平民百姓想像不到的,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让皇上信服?
“此事只能装作不知,你不知我不知,天不知地不知。”范允承无奈的讲道。
“既然大哥不想深究此事,那小弟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了。”燕飞内心多少有一些失落,他想不到来到京城几年的时间,自己的这位义兄,便学会了见风使舵,这忍耐功夫见长了许多。只是看到范允承此时的表现,他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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