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已赠我节杖与虎符,军中若有人不服军令,我亮出节杖便如皇上亲临。”韦睿一眼便认出此剑是跟随萧衍征战多年的随军佩剑,此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是当世无二的宝剑利器。
“唉……我已经老了,用不了此剑了。前些时日想拿出一用,发觉自己已经挥不动剑了。”萧衍想到此剑跟随自己多年,此刻却要赠与他人,心中确实有些不舍,可这当今世上,能配得上这把宝剑之人,除韦睿之外又有何人?
“皇上……”韦睿一时无语,他望着眼前这位被众百官用香火钱自同泰寺赎回的当今圣上,心中百味杂陈,他迷恋佛法十几年来,对于如何当好这个皇上,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了,虽然处理朝中事务,还不失一位皇帝的威严,但是近些年来对于自家亲戚的宠溺与纵容,已经让他这位皇上的脸面上,蒙上了一层羞耻。韦睿自然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说不该说,此时萧衍,心中定然是恨极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但是如果这些埋怨的话语从自己的口中说出,那萧衍定会极力维护自己的弟弟,那自己即便说再多的实话,这位皇上也是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的。
“怀文,联这些时日,已经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萧衍从未对任何臣下说过此话,今日他也不知为何要对韦睿讲。
韦睿心中一沉,不敢开口回答,他只是低下头,装作不知的样子。
“联自和帝禅位之后,深知那和帝宝融为何守不住自己的江山,联每日勤于政务,深夜才歇息,五更便起床,审阅公文奏章,对于沈约、谢眺一等人的谏见,联总是仔细听取采纳,对于他们给联推荐的人才,均是好好的重用,这些年联设立的谤木函和肺石函中,收到过大量的信函,联均是认真的阅读,从中发现人才,惩治贪官污吏,造福百姓。这些年联推行新政,提拔优秀人才做官,朝廷上下均见成效,做了这些之后,为何在天下依旧还不太平,难道是联做错了吗?”
韦睿没有回答,他自然知道萧衍设立谤木函和肺石函的用处:若那功臣和有才之人,没有因功受到赏赐和提拔,或者良才没有被使用,都可以往肺石函里投书信。若是一般的百姓,想要给国家提什么批评或建议,可以往谤木函里投书。在萧衍登基之初,确实给他带来的极大的好处,且他任命的官员一定要清廉,确实让朝中上下政绩斐然。只是……韦睿想到了近些年,皇上对功臣过于吝啬,但是对于自己的皇室亲属却是另外照顾,照顾得有些徇私护短。导致那六王爷萧宏在朝野上下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自古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以他韦睿的聪明机智,自然是明白的,莫管此时那皇上是什么心境,现在他想让你说的话,过不了几天,他不想听了,自然便可以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一人受过倒也罢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若是因为自己言多有失,而受牵连丢了性命……韦睿想到此处,更是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你上阵杀敌之时,还是能用上此剑的。此剑……联便赠与你罢。”萧衍心是爱极了此剑,只是他知道此剑若还留在自己的手中,便是一块废铁,若是到了韦睿的手中,反而可以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皇上,这使不得。”韦睿心中一惊,皇上如此轻易的将自己的心爱之物送人,这可真是不多见的事情,如今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会让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
第二十一章 运筹 第三节 未雨()
“此剑是我的好友陶弘景所赠之物,是他师兄所铸之宝剑,跟随我多年,见它如见我之挚友……自他离世后,我便日夜不安,虽则去同泰寺替我这好友忻福,但阴阳两隔,终是无法再见一面。”萧衍想起那已经离世的好友,当世的名医陶弘景,自己近些年沉迷于佛学经书之中,对这位好友关心的淡了,也渐渐的疏远了,待他听闻这位神医居然得暴病身亡,震惊之余却也感叹这世间奇奇怪怪的事情,想那陶弘景当世名医,却得了自己都治不了的病,极短的时间内便撒手人寰,想来确实让他心痛不已。
韦睿不知为何皇上要提起自己的好友,那陶弘景是当世名医,他的师兄古逸山更是文武双全,才智过人,更有一手铸剑绝技,所铸宝剑可谓当世无双。皇上竟将此人所铸之剑赠与自己,可见确实是遇到了伤心之事。
“那……末将便接受此剑。”韦睿只得跪下身来,接过宝剑。
“怀文啊,你乃当世英雄,这宝剑配英雄,也不委屈了它。”萧衍抚摸着这把宝剑,最终还是将它交与韦睿。
“末将多谢皇上,我韦睿自当率领将士,将魏国之兵士赶出大梁。”韦睿知道此时皇上最想听的,便是自己所说的话。
“也只有怀文此言,我萧衍心中方安呐。”萧衍一颗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满朝文武百官之中,唯有韦睿的话,是让他听后感觉最为宽心的,“我心中还有一件遗憾之事,怀文可要记下了,希望你能替联化解一下。”
“皇上请讲!”韦睿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我那综儿,自幼便与你家棱儿要好,联听闻综儿叛逃北魏之后,那棱儿着实大哭了一场……唉,两个孩子自小便在一起读书,习武,也难怪这孩子舍不得综儿。”
韦睿听到此处,不知如何回答皇上的话语,他心中突然无端的担心起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小孩子贪玩心性,在一起玩耍久了,自然便会有些许的不舍。”韦睿小心翼翼的回答皇上的话。
“联倒是希望韦棱好好读书,待过上几年,我便钦点他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枉他与综儿伴读了这些年。”萧衍唉了口气,“其实联此时,真的是盼望综儿能回心转意,回到我的身边来。”
韦睿没有回答,他心头的不安是越来越强烈,这萧综刚刚反叛至北魏之时,皇上是龙颜大怒,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怎么今日突然口风一转,反而希望这叛臣逆子回来?且又提到了自己的幼子,让他更是琢磨不透眼前这位一国之君,究竟心中在想些什么?
“战场之上,不知你还能不能见到我那综儿……”萧衍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您有何吩咐?末将定当遵命去办!”韦睿似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若你……若你能再见到综儿,能否将他带回来见我?”萧衍想起这位自小自己便宠爱有加的二皇子,心中依旧是万般的难舍。
“末将若有机会见到二皇子,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来见皇上。”
“知我者,怀文也……有你这句话,我们父子二人,或许今生还能再见上一面。”萧衍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末将就此别过,即日便启程北伐。”韦睿心中也是老大的不忍,他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皇上眼中的泪水,低声说道。
“也罢,你早些回去准备吧。只是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你还是要记好了,你是平北将军兼任雍州刺史,你的这重身份可千万不要忘记,在北伐之中,也不要忘记处理你雍州的事务。唉……这当朝之中,也只有你能解北方之危局了。”萧衍又仔细的叮嘱了一遍。
“末将记下了,雍州方面的事情,还请皇上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韦睿将袖囊之中的虎符拿了出来,递到了萧衍的面前。
萧衍看到那虎符已然只剩下了半边,他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这韦睿极是聪明,自己要他做的事情,他做的可谓是滴水不露。
“怀文如此处置,我也就安心了。只是这三十万大军,只怕是不及魏军的一半呐。”
“请皇上放心,曹将军那里还有二十万大军,我们二人兵合一处,不见得敌不过元英与杨大眼。”韦睿此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也并非一点准备都没有,既然要出征,那出征之前,这排兵布阵的方法,必须要想上一想,战场之上若遇到问题,那也只能是见招拆招,急不得也拖不得的。
“好,怀文有如此的士气,此战我军必胜!”萧衍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这些天来他可是眉头都未曾舒展过,听韦睿的话后,他确实感到了心安。
“末将告辞!”
“联的江山,全靠将军了!”
“皇上请放宽心,末将必会收回我大梁失去的城池。”韦睿坚定的回答道。
自皇宫回来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之内,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将门打开,命站在门外的仆人将夫人叫到书房之中。
韦夫人这几日是忙的团团转,已将药材准备了差不多,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无法在夫君出征之前,替他准备好药丸。她此时正一个劲的催促着家人,快些煎药。
韦睿在书房之中等了半晌也不见夫人前来,他只得来到厨房之中,还没走到厨房,便闻到老大的一股药味儿,自厨房之中飘了过来。他走近之后才看到,夫人正围着炉子转来转去,炉上正熬着一大罐的药汁,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家人看到他来到厨房,急忙站起身来:“老爷……”
“夫人,你……这是在做些什么?”韦睿不解地问道。
“这个,这个是我打听到的一个方子,正准备给你做些药丸带着路上吃呢。”韦夫人想起凌霄临走之时的嘱咐,只得胡乱说道。
韦睿看了看夫人,二人夫妻数十载,这位夫人扯谎之时什么表情,他如何不知?他没有揭穿她的假话,只因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且此次离开她远征北魏,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何苦再辜负她的一片好意?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韦睿这才想起自己前来找夫人是有事情相商。
韦夫人这才想起管家不久之前已经给自己传过话,只是这些时日她确实的忙得顾不上了,转眼之间便忘记了。
“唉……这几天真是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如今有何事找我?”
“夫人随我到这里说话。”韦睿与夫人一同来到了后院。
“我出征的这段时日,让棱儿在家中看书,不准他出门。”
“这个……只怕我管不了。”韦夫人听韦睿此言后愣了一愣,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一直是皇上几个皇子的伴读,他与那二皇子萧综,八皇子萧纪,均是自小玩大的,若是让那棱儿呆在家中,哪里都不去,还不把他憋坏了。
“一定要听我的,不准他出门。”韦睿的神情有些严肃。
第二十一章 运筹 第四节 绸缪()
“倒不如你带他一起出征吧,你身子一直不太好,让他一路上好好照顾照顾你也好。”韦夫人想了半天,咬了咬牙说道。
韦睿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让他呆在家中,没有我的命令,他哪里都不能去。”
“夫君,我是真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了,一个男儿家家的,你让他天天如同一个女子一般呆在家中,究竟为何?”
“夫人,此时我确实说不上来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只是我内心有一种感觉,棱儿与几位皇子的关系一直很要好,但自那萧综反出大梁之后,这皇上明显的对我们家棱儿有一些看法……”韦睿自然是想到了萧衍说过的话。
“他们皇家之事,岂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管得了的?我们家棱儿只不过是与他们哥几个平日里游玩时在一起,对于皇权争夺一事,他可是从来不曾参与过。”韦夫人自然了解这个小儿子,单纯之极,与这几位皇子在一起之时,从未在言语之中流露出自己的喜好与倾向,自然不会惹祸上身。
“这大梁是他们萧家的,没有议论是对的,棱儿多多少少心中还是有数的。”
“别人我不清楚,只是这长公主萧玉姚,为人是极不安分的,总是挑拨自己这几位兄弟之间的感情,时常挑出一些事情出来。”韦夫人提到了萧玉姚,她一直对这位骄横跋扈的永兴公主没有好印象。
“夫人,少议论皇上的家事,我们做好臣子的本分便好。”韦睿温颜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平日里性子直,有什么便说什么,若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听了去,传到皇上的耳中,便会百口莫辩。”
“知道了,还不是害怕这皇上一高兴,也要嫁个女儿给我的儿子。”韦夫人自见到凌霄之后,心中便特别担心,害怕范钧的厄运降临到自己儿子的头上。
“夫人多虑了,皇上哪有那么多的女儿要出嫁?”韦睿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看那范家,不就因为没有答应郡主的婚事,便折磨人家的儿子,想想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呃……”韦睿本想告诉她,这范钧的事情,并不只是单纯拒婚这一件事情,发生在他们家的事情也太奇怪了,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对张元知的案情还是没有找到头绪,随着北伐日期的临近,只怕这案件的调查,还要往后拖延。
“对了,我这里有条发带,是那范夫人那夜前来之时送与我的。”韦夫人突然想起了发带的事情,便自袖囊中将那发带拿了出来,递给韦睿:“你带着吧。”
“我带着?”韦睿有此吃惊的问夫人。
“嗨……我不是让你用,我是说让你带在身上,万一她儿子没死,你找到了她儿子,便将这发带给他儿子用便是。”韦夫人把那发带塞到了韦睿的手中。
“夫人……”韦睿沉下脸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答应她什么事情了?”
“……怎么会,我只是,看她思念儿子,心中不忍罢了。”韦夫人想起凌霄临走之时写给自己的那个药方,心中极为感激,她是真心想帮这位范夫人找回她的儿子。
“夫人,临行之前想拜托夫人一件事情。”韦睿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此事非得自己的夫人亲自去办不可。
“何事?”韦夫人看到他的神色郑重,心中不禁一惊。
“夫人务必去一趟雍州的掩翠庵。”韦睿想起这件未了的事情,夫人前去是最佳的人选。
“为……为何要去那里?”韦夫人是万般的不理解,夫君为何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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